虽然洪方这么说了，但其他人都知道这事并不是这么容易。

现在的蓉城驻扎的防守军在之前的接连战斗中已经损耗了一些，最近的几场战斗也只是勉强防下，这还是只多了一倍的敌军数。

五倍的攻城军，就算是蓉城死战不降，也会损失惨重，但他们还不能退。几座边关大城里都有数万百姓。一旦他们战败或退走，留在城中的百姓是怎么也逃不过的。

洪方当然明白这一点，但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办法了。他坚守蓉城，旁边还有雀虹和另一座城守军穆杉杉和王信，这两座城池都离蓉城很近。解决掉各自攻城的敌军后及时赶来，他的胜率不低。

“好了，我意已决。我是你们师兄，就该担这个责任。你们只需要看好各自的城池，别等我这边解决了，你们却还没打完就好。”

其他人话还没出口，就被洪方一句话绝了回来。末了，还要挑衅一下他们。

众人：……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就算再担心，他们也不能在敌军来之前乱了阵脚。

像二师兄所说，及时处理好再增援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还好，敌军的目标是蓉城，两边都有离得近的城池，援驰也简单，城池中间都是平地。策马驰骋不到一天时间就能到，如果换成最边境的，胡白微驻守的城池。不仅离最近的猫小宁那边就要三天的距离，中间还多险境。救援就根本过不去了。

到这时，大家都还觉得这不过是艰险一点的一场战斗。

——

胡白微回了自己的守城，走时还跟穆杉杉聊了一会。

几个师姐中，除了猫小宁会跟着她一起玩闹，就是穆杉杉跟她关系最好。虽然在宗门里穆杉杉是几个师姐妹当中体力最不好的，但也是她时不时会照顾一下胡白微。

“等我们这次大胜，你来我城里，我请你喝酒吃肉。”穆杉杉送胡白微出城时还说道。

胡白微眯着眼睛笑着应了。

*

可惜，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所料的一样发展顺利。

敌方大军没有去往蓉城，反而是直奔着胡白微这处最偏远的城池而来。而敌方部队，不止是五成，反而……是七成。

他们得到消息时，敌方大军已经至城池外百里。

胡白微放下手里的书信：“这样吗，我知道了。”

来送信的是猫小宁的部下，在得到消息后紧赶着过来，就是想要让胡白微撤退的。七成的敌军，留在城池中必死无疑。——猫小宁已经交战上了，她会尽快解决，只是怕是过来时也以于事无补。

在信中她再三强调敌军部队的人数，以及绝对不可能战胜的胜率。

【来不及了，放弃城池，快跑吧。你那边离下一座城还有很远，我们足够在他们打下城池往下一座行军时拦下。】

意思是让胡白微直接弃城保住有生力量，等待其余几城有脱身机会，一同在敌军到达下一城拦截。

“难道所有人都可以撤退吗？”胡白微看完了信，淡淡地让来人带话回去。“你走吧，告诉她，我不回去了。”

在大战之前，几人喝了一场酒，还曾说过等一切事情平息，几人一同回宗门带几壶好酒去祭拜师父师兄。

可惜事情往往不遂人愿。

世间无奈之事太多，在乱世所有人都如浮萍。她若走，城必将不守，即使提前通知城中百姓撤离，又能活几人呢。

刀剑无情，在出宗门时，师兄姐们尽将生死置之度外，她也亦然。

她头也不回地拿起剑向外走去，中途停顿了片刻：“……帮我告诉一下猫小宁，之后把我葬在师兄旁边吧，如果能找到我的尸体的话……”?

最后一句不详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中，传话的人拿着书信惶恐地呆立在原地，直到她慢慢走远。

——

胡白微在得到消息后吩咐城中所有人备战，在消息传至城内时，哭声已经响做了一片。百里不过骑马一日的距离，城内百姓逃不到下一座城。只能等待守城或城破的消息。

胡白微不觉得怕，几年的战场磨砺早把她身上的娇气磨光了。之前手擦破一个小口子都要哭的人，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给肩膀上被剪射穿的贯穿伤包扎了。

五师姐穆杉杉上次看到她时，还抱着她哭了好久，说她受苦了，可以不用这么坚强，可以依靠他们……

明明师姐受过的伤不必她少，都已经是上过不少战场的人了，还是把她当成在师门里耍赖只为要一口糖的小师妹吗。

结果到最后反而是她一个伤患安慰来探伤的人啊……

希望这次师姐不要哭太久，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还有记忆，总之如果他们在自己墓前哭的话，她会很苦恼的！

啊，忘记把这句话嘱托给那个送信的人了！

胡白微站在城门上还在漫无边际地想着些无关的话题。

饶了她吧，最后一点宁静的时间了，就让她少想点伤脑筋的事……

师姐们说她坚强了很多，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坚强，只是在不断的失去中麻痹了心脏。

好在，她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只能被动地看着身边人不断失去而无能为力的人了。

远处的山坡上远远地漫上来一到黑线，黑色的旗帜边缘像是浸了血，在风中朝他们扯开狰狞的一角。骑兵的铁蹄咚咚咚地从远方传来，渐渐地和心跳声同一……

咚，咚，咚……

胡白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的马蹄声，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全是杀意。“所有人，随我向前，杀！！！！！”

*

城池前方两拨人马如同两拨蚁群呈三角状冲撞在一起，一接触既是厮杀的开始。战场瞬间沦为血肉搅碎场，怒吼哀嚎喊杀声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次来的敌人比预计中的还要多，胡白微感不断挥舞手中的剑，可朝她而来的敌人丝毫不见减少，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流到剑柄处粘湿的血液差点让她握不住剑。

周围不断有人倒下，有自己砍倒的敌人，也有倒下后再也起不来的自己人。眼前只见红黑双色，体力在不断流失，也是下一个倒下的就是她……

挥动剑柄的动作渐渐机械，胡白微喘息着用力从一个敌人的胸口拔出佩剑，思维已经蒸发成一片混沌，直到一道熟悉的剑光从眼前闪过，她一怔之下才凭着对危险的直觉闪过，但还是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来人见她躲过，却不急着追击，游刃有余地收住动作，砍伤另一边的一个守军。

而胡白微的视线顿在了来人的剑上。

明明划伤的部位在胸口，最先感觉到疼痛的却是胸口的另一个部位。

是清风剑……

熟悉的剑锋，纯白色的剑柄，还有更熟悉的自己亲手挂在上面的剑穗……如今竟是以这种方式再一次见到。

那个剑穗居然还在上面，真是的。不是那个人拿着的，她甚至觉得剑穗碍眼。

“哦，你认识这把剑的前主人？”

发呆在战场上是致命的，胡白微没有放任自己在突然的情绪中，她淡淡地抬头看着眼前站着的敌人。

看样子是对面的头目，本来在旁边围攻她的都散开了去，把场面留给了在场的二人。也是，能杀死大师兄拿到他的佩剑，自然不会是无名之辈。

胡白微没有回答，只是重新举剑防备的竖在身前。

对面却起了谈性，故意摆弄了几下手中的剑，让对面的人能仔细看清楚剑的模样。

“……这是我的战利品，前主人是你的认识的人？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杀了你的朋友，还用朋友的佩剑来杀你。”满脸胡子的敌人脸上还有未凉的鲜血，他看着胡白微扯出一个恶意的狞笑，“这就是常人所说的缘分吧，死在这把剑下不知会不会让你有一点安慰呢。”

“安慰？”胡白微用袖口擦去快滴到下巴处的冷汗，“那就不用了，不如说……真好啊，在死前还能看到它……”

“哦，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要来找死了。”来人哈哈大笑，随机挥动清风剑朝她迫不及待地砍过来，“不要着急，我这就送你去跟它前主人作伴。”

……

好难啊，剑快握不住了，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痛。胡白微眨了下干涩的眼眶，对面的剑锋下一秒就趁着空档朝她面门而至。

眼前的剑芒恍惚间竟感觉到了熟悉，从前一直一直是守护自己的剑，被敌人握着站在了对立面。

她在躲闪的空隙还有空轻笑了一声，还以为自己在看到它时就会哭出来呢，没想到还好。

不过真的好难啊，大师兄……

她想把剑夺回来的，好像做不到啊。

对面的人看出来她剑招的无力，像是猫逗老鼠一样，用清风剑时不时划出一道伤口，却不取她的性命。

保护的剑变成了将要杀死她的剑。

“哈哈哈，你这招用的可不怎么样，剑的前主人是你的师兄？用的剑招都是一样的，他可比你使得剑厉害多了。”?

胡白微苦笑一声，拿她和一直是师门骄傲的大师兄比，真的太看得起她了。

本来以为自己的觉悟已经够了，可真到了这时候内心的软弱和逃避仍旧是一点点漫了出来。真是的，到这时候了，难道还指望那个人能从地下爬出来救自己吗？

他的剑都在对面手里了诶……

胡白微嘟囔了一句，手里的剑招又慢了一分。

“哦，已经不行了？”

她慢吞吞地看了对面一眼：“大师兄教我练剑的时候要是我再认真听一点就好了。”

“死之前的忏悔？”

“不，”胡白微重新摆好了姿势，在说完就整个人扑了上去，“是我的决意。”

她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整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对面，几招过后，在对面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任由清风剑刺入胸口，同时手中准备好的剑招划开了敌人的喉咙。

“第九式……”胡白微冲过去时，胸口的清风剑更深入胸口几分，剑招收尾时她已经口溢鲜血。

匈奴目眦欲裂地跌撞着捂着喉咙后退，清风剑的剑锋也被拉扯着离开，胡白微胸口的衣衫很快被鲜血浸透，“最后一式，竟在这时候被我用出来。怎么教也只教会我一半啊，大师兄……”

一招制敌的剑招，她只学会了玉石俱焚。

她太笨了，简直是师门里最笨的学生，都到最后了也只使出了半招。

对不起，大师兄，她是个笨蛋，要死了还是个笨蛋。她怎么，怎么也学不会啊……

胡白微的身子跌落，视线随着对面一同跌落的清风剑摔在了地上。

好累……

胸口的伤口拉扯着皮肉带走了她的力气，所以她尽力伸长的手指怎么也够不到那把剑。

太遗憾了，太遗憾了啊，大师兄……

入v失败了，我的心情就像这一章一样呜呜呜。

公告先不改了，啥时候入v再说吧。

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