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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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斤羽一大早跟着父母去了外婆家,她一直都知道,外婆是母亲的养父母。

母亲的亲生父母,在她只有几岁的时候,扔到赶集的地方,被养父母捡到,领了回去。

其实,警察很快就找到了闻莉的亲生父母,毕竟当时闻莉六七岁,已经记事。

但亲生父母死活不认,只说自己女儿死了,埋都已经埋了。哪怕邻居左右,都认得闻莉,还有同村的小孩儿高喊闻莉当时的名字,亲生父母都一口咬定,他们没有这个女儿。

养父母当时正值丧女之痛,又因为年纪大了,不一定能再生,就干脆领养了她,取名闻莉。

外公在他们夫妻从化工厂下岗的时候开始生病,缠绵病榻多年,前几年病故。

外婆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闻莉本来想把她接到家里,但她自己不肯,说她身体健康,能够自理,不想住在别人家。

再说为了照顾她,闻莉就不能继续工作,外婆更加不愿意。

于是闻莉就请了个保姆,特意找了自己工厂里一个工人的老婆,知根知底。帮着做饭,收拾屋子,陪着散步聊天。

保姆休息的时候,闻莉就过来待上一天。

斤羽也常过来看望外婆,她觉得,外婆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睿智,最有智慧的女人。

就像她说,“工厂是你父母一起创建的,就该一起守住。不能把担子丢给你父亲,在这个世界上,爱人不一定能陪你到最后,孩子也不一定有时间陪你,能够陪你到最后的,其实只有你自己。”

“所以,你真正拥有的东西,就是你的工作,一定要握在手里,千万别扔。”

斤羽明白,外婆其实就是在隐讳的劝说,女人一定不能成为家庭妇女,而要有自己的事业。

如果闻莉离开工厂,离开工厂的会计岗位,就等于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拱手相让。

为人父母者,为之计深远。

只有真正爱你的人,才会让你走更艰难的路,而不是劝你辞职回家当家庭妇女。

钱是抓在自己手里,还是手心朝上找人要,老一辈的人,可看的太明白了。

外婆一头银发,精神旺健。

“你不用那么操心,还一天几个电话,我昨天还自己下楼溜达了一圈呢。”外婆一脸骄傲,好像在求表扬。

保姆也得过年,所以外婆这几天都是独自在家。

闻莉失笑,“是,您厉害。”

于是外婆就笑了,母女俩乍一看,竟然有几分相像,可能是真的,谁养的像谁吧。

闻莉放下年礼,又去了邻居家送礼物。每年过节,闻莉都不忘邻居,上上下下好几家都有闻莉的电话,都得了闻莉的拜托,万一老太太有什么事,一定及时通知她。

“小陈明天就回来上班了,你别担心。”

“怎么不担心,年年过年我们都要过来的,偏今年回了老家。”

之前是接斤老太太到大伯家,所以闻莉可以顾着两头。就今年,去了乡下,一天三个电话,就怕老太太独自在家出现意外。

斤羽在外婆家待了一天,她十分自在的看电视,上网,短信跟朋友聊天。

“电脑您学会了吗?”闻莉问养母。

“正学着呢,还是不大会,归不了位就拔电源。我学会玩游戏了,有一天玩了一下午,过瘾。”

“那您比我强,我都不怎么会。”闻莉抿着嘴笑,有人觉得人老了特别可怕,其实,只要不失去好奇心,年龄只是数字,心态决定一切。

“挺顺利的,周董和夫人都是非常好的人。”

“那就好,我还担心她妈甩出五百万的支票呢,如果是真的,你记得让她写自愿赠予书。”

“干脆再分你一半好不好。”

“嗐,学会开玩笑了,人类的一小步,林莫兮的一大步呀。”

两人拿着手机聊天,林莫兮都快被斤羽笑死了,周泽不时凑过来看一眼,“原来她不光会怼人,还挺会逗人的。”

“她那不叫怼人,应该叫勇敢。”林莫兮指了指自己,“如果我有她一半的勇气,很多时候也不会气得半死,更不会憋出内伤。”

“放心,以后有我在,谁敢气你,我去怼他。”

林莫兮微笑,她一直渴望有个人像周泽这样,保护她,不让她受到轻视和伤害。并且,还要尊重她。

但自从认识了斤羽,她开始慢慢领悟一件事,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保护者。

不过她想,周泽应该不爱听这个,于是对他的话,抱以感激的微笑。

上班之后的第一个春节假期,很快就结束了,短到斤羽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要去上班了。

“上学的时候,寒假能休一个月,上班了,只能休七天。”斤羽带了一大袋子零食到单位。

果然,每个人都拎了一大袋子吃的过来,用自己吃腻的换别人吃腻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池宇也到了,大家发现他带的零食种类最丰富,纷纷表示,还是外地同事最靠得住。

刚上班,大家都是□□到位,灵魂还游荡在外。尤其是王姐,每天来点个卯就走,还美名其曰,去给客户拜年。

热线电话每人轮流一个小时,林莫兮坐了一个小时,电话铃一声没响。刚换到斤羽,电话就响个不停。

“嗯,嗯,您说。”

“真的吗?好的,我们会给您打码。”

斤羽放下电话便道:“有个拍摄,走起。”

上了车,才跟另外两个人交待,“有人打电话来,说知道排污口是谁干的,他愿意揭秘。”

其实,三人组已经知道排污口是化工厂的,但他们没法直接说出来。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没法说。

有人来爆料,让爆料的人说,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的报道已经是二三个月以前的事了,您怎么现在忽然想到揭发呢?”斤羽很直接的问道。

“我女儿,我女儿……”男人忽然哭了起来,捂住脸,哭得眼泪从手指缝里流出来,抽搐到身体都在剧烈的抖动。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能重新开口。

“我们村这五年,已经有十几个人得癌了,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得病的人。我女儿也,她才十五岁,她成绩很好的,老师说她能考大学。”

男人又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这次没有哭,却比哭起来更加悲伤。

斤羽深叹一口气,伸出手拍拍男人的肩膀,“有没有困难,我们可以专门做一期报道,让大家伸出援手。”

“她已经没了,我亲自送走的,她走的时候,只剩下一把骨头,明明全身都痛,痛得拿头撞墙,还告诉我,爸爸,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我想上大学。”

林莫兮已经捂着嘴,眼泪大颗在大颗的往下掉。

斤羽把头转到一边,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男人完整的复述了排污口的前世今生,排污口是周四化拿下化工厂股份之后的事,之前国营的时候,并没有这条排污口。

“一群人,趁着半夜大家熟睡的时候施工,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排污口就已经存在了。”

最开始,村民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在他们眼里,工厂排放一点废水到江河湖海里,也就那么回事,不然呢,总不能喝了吧。

“我们不知道有净化设备,可以净化污水,也不知道这种事是非法的。”

等到他们意识到河里的鱼没有了,甚至水草都不长了,才开始担心。

再等到许多老人开始身染怪病,小孩子各种过敏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污水对他们的影响会这么大。

这个时候,他们开始向外界求助,开始了解原来排污是非法的。

于是,他们开始四处投诉,报纸,电视台,电台,只要是他们能找到的,就扑上去疯狂投诉。

记者们来了又去,没有一次能顺利登载,更有记者将污水送去鉴定,结果却是对人体无害。

村民干脆使用暴力,直接用石头和水泥把排污口给堵上。

第二天就被人敲开不说,参与了封堵的村民都在外出的时候,被人找茬儿打了一顿。

而村里几户势力最大的人家,忽然改变了主意,说村里的异样,跟人家排水的没关系,都是我们自己捕风捉影。

“但是之后,这几户人家,都有人去化工厂上班,当上了工人。”

男人看向斤羽,“这还不能够说明,排污口,就是化工厂的吗?”

斤羽心中十分难受,她没办法告诉这位村民,排污口是化工厂的事,是全广林稍高一点的圈子里,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甚至,面前这三个看上去,十分同情他的记者,也是知情人。

男人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斤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他们的身上。

而且他还留下一句,“不用给我打码,我已经准备带家里人,去外地打工。”

等人走了,斤羽木着一张脸,“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虚伪呢?”

林莫兮开口道:“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周泽,我相信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如果想管,就得通过他爸,你觉得最后的结果是他爸找人,把报道压下来,还是他能说服他爸,一年多花几百万治理污水?”

林莫兮张着嘴,她很想替周泽打包票,但理智告诉她,不行。

“我不怀疑周泽的人品,但他手里没有实权。”池宇也开了口,算是打了个圆场,也给了林莫兮一个台阶。

第43章 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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