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也提着东西站在病房门口，目光落在了她的脑袋上，原本一头秀丽的长发如今剃得像是要出家，头上包着一圈纱布，看起来倒显得比之前干净利落了不少。
其实沈瞻思的这张脸长得很好，哪怕将头发全部都剃了，凭借这张脸也依旧撑得住，反而愈发突显五官的清俊。
可是哪怕如此，也让她不可遏制的升腾起一股怒火来，现在这个人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自己明明说过不许的事情，转头她还是背着自己干了。
徒生出一股不受控制的危机感。
不过很快她又将情绪隐藏得很好，朝罗女士露出一个浅笑。
“饿了吧？来的路上有些堵车。”
“没有，来得正好，今天工作累吗？”张姨上前接过颜卿也手上的东西，罗女士开口关心的问道。
“没有，跟往常一样。”颜卿也轻笑，自然的走到沈瞻思身边，抬手摸着她那有些扎手的脑袋，含笑道：“怎么突然剃头发了？之前那长发不是挺好的？”
她语音轻缓柔和，哪怕是罗女士她们这种人精都没能听出任何的不对劲，罗女士笑呵呵的接茬。
“这不是脏脏说伤口的地方被剃掉了，等以后摘了纱布看起来长短不一会很丑，我就寻思着叫人过来帮她将头发都剃了，看着也能好看点。”
颜卿也摸沈瞻思脑袋的手微顿，刚刚剃完头的头发很是扎手，可明明扎的是手，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被扎得疼。
“是吗，那剃了也挺好的。”颜卿也勾着唇温声道。
然而在她们看不到的角度，颜卿也垂眸与沈瞻思的视线对上，目光冷然，带着压藏的愠怒。
沈瞻思瞳孔一缩，旋即强制镇定下来，朝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颜卿也漠然的收回视线，手从她的脑袋上移开，转头面向罗女士她们的时候，又如春风和煦。
病房里的气氛看似和谐，然而在沈瞻思和颜卿也之间，却有一股暗流涌动。
颜卿也买回来的午餐还有适合沈瞻思吃的流食，沈瞻思在看到那粥的时候，脸稍稍耷拉下来了一点。
她想吃饭，不想吃粥。
然而对于她的想法颜卿也丝毫不在意，因为罗女士她们在场的缘故，颜卿也还是象征性的将粥拿起来想要亲自喂她喝，不过这次沈瞻思学聪明了。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手没断。”
沈瞻思将粥接了过来，朝颜卿也露出一个浅笑。
颜卿也的脸色也很温和，看向沈瞻思的目光都像是自带柔光，看到她们这情景，怕是很难有人认为她们感情不好。
颜卿也顺势下坡，将粥递给了她。
“颜颜快吃，吃完休息一下，你说你，午休时间就这么点，你来回跑这么一趟，还能休息得了多久？”罗女士催促她说。
“不休息也没事。”颜卿也温和笑笑，让人如沐春风的味道。
沈瞻思拿眼风瞟她，心里有点酸，她对自己的时候哪有这模样？这模样，只存在那段青涩时光吧？
颜卿也微垂眸，她自然能够感受到沈瞻思偷看自己的目光，心里不自觉的涌现出一股厌烦的情绪。
她想要将沈瞻思的身体困在自己身边，那么就不得不忍受入侵者一次次试图突破自己防线的举动。
“不休息怎么行！你工作本来就忙，还不好好休息，身体能撑得了多久？”罗女士不认同道。
颜卿也笑笑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饭菜。
没人能够知道，这么些年，她很难再有一个好的睡眠。
但如果沈瞻思入梦，她可以整日沉睡。
见她这样，罗女士自知说了她也不听，扭头再看到沈瞻思就知道吃自己的，不由气愤地拍了下她的手臂，嗔怒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颜颜这么忙，你不知道多劝劝吗！”
沈瞻思被拍了一个突然，手里的粥都差点撒了，她脸色发苦，有些无语的说：“你劝了她都不听更何况是我？你自己也说了她很忙，我劝她还要花时间应付我，这不是在给她增加工作量？”
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好吧？她话都不愿听自己多说几句，自己还去管她的事，这不是惹她厌吗？
“你说怎么会不听！我看你就是懒！”罗女士气恼道。
沈瞻思：“……”
到底谁是你女儿啊！
她脸色有些苦，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颜卿也，与她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沈瞻思微愣。
颜卿也竟然还主动看自己了，这还是少有的情况。
颜卿也平静的收回目光，放下吃了没几口饭的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你这就吃饱了？！”
沈瞻思错愕的看着她餐盘里少的那小小一角，这喂小鸟呢？小鸟都怕吃不饱吧！
“颜颜，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啊，你太瘦了！”罗女士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由揪心道。
这些年来颜卿也真的是越来越瘦了！
“真的吃饱了。”颜卿也淡笑。
一旁看着的张姨直叹气，却也没有说什么。
吃完饭，张姨将垃圾带下去，顺带回家还有工作要忙，罗女士也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病房里就只剩下沈瞻思她们两人了。
“说吧。”颜卿也的声音有些淡。
沈瞻思错愕了一瞬，她竟然知道自己有话要说？不过也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能让颜卿也多等。
这人如今可没什么耐心。
“我，我只想问你当初为什么拒绝我的表白。”沈瞻思说得很忐忑，咬着唇却又有些羞窘。
羞窘到自己都要唾弃自己的地步了，明明活了两辈子，说个表白还害羞了。
“呵。”颜卿也冷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现在不失忆了？还记得跟我表白的事？”
沈瞻思皱了皱鼻子，“不记得啊！要是记得我也不问你了。”
颜卿也轻呵。
“为什么拒绝，你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
“你以为你有了这张脸，就是她了？你也配？”
“……”
沈瞻思先是瞪大眼，旋即表情慢慢沉了下去，眉心紧皱，什么意思？
就是她了？
这个她是谁？
掌心紧握，用力到指骨发白。
自己是替身？
沈瞻思心里涌现无限的酸涩，她也是有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忍受自己成为一个人的替身？
可偏偏，自己先前竟然甘愿做了这么多年的替身，简直是突破自己的认知。
连同改专业一样，这些行为让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而且到底是谁，竟然让颜卿也也得不到，需要找替身的地步？
沈瞻思沉默会儿，问：“你很喜欢她？”
颜卿也没有回答她的话，只觉得就连回她这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如果她为的只是想要说这些，颜卿也起身，直接合衣在陪护床上躺下来，闭上眼假寐。
今天一个早上，不仅是集团里的事，还有家里的事也一团糟，一个早上忙得脚不沾地，身体累心更累。
想到早上妈妈给她打电话哭哭啼啼的模样颜卿也就觉厌烦，可是厌烦的同时，却又不能放下她不管。
很多时候颜卿也都不明白，一个反反复复背叛自己的人，为什么还要放不下离不开。
如果说以前她以为妈妈是因为需要依附颜怀，需要那个体面的身份，优渥的生活才放不下，可是随着她的话语权越来越重，她完全有能力让她不用再看颜怀的脸色，可她依旧是那样。
她爱颜怀，爱到毫无自尊，哪怕颜怀背着她在外边找了那么多女人，生了那么多私生子，只要他愿意回来哄哄她，她立马就会喜笑颜开的扑进他的怀里。
一次次的因为颜怀的背叛而哭泣怨愤咒骂，又一次次的原谅，成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颜卿也一度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她不想成为自己妈妈那样的人。
毫无自尊，每日像个怨妇，祈求着对方的那点施舍的哄骗。
然而她以为的这一切，全都在一个人身上打破。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被一个人吸引，那人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够感受到阳光的味道。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就认出她来了，而看她的眼神，颜卿也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
她也认出了自己。
年少时的一次初见，在少年时相逢。
可是这个在第一面就吸引到她目光的人，却令她很是头疼，明明其他人都想要靠近自己，可她却是想要躲避自己？
向来只有别人主动追着她的份，在没遇到沈瞻思之前，颜卿也还不知道主动是什么。
可遇见后，面对沈瞻思时，主动好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
而一旁的沈瞻思看到她这个态度只觉如鲠在喉，想体谅她累了一早上让她好好休息，可心里的疑问，酸涩，却是让她煎熬。
这种状态有点像她想要表白前那一晚，只是区别那晚的煎熬，是夹带着兴奋与期许的。
她也跟着躺了下来，侧身面向着颜卿也，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自己以后呢，该何去何从？
然而已经陷入梦境的颜卿也，睡得却是异常不安稳。
她又梦见了高考过后的那一天了。
噩梦开始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脏脏包：呜呜呜我没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