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蒙德的案件很快传到离地和归离原，于是你又见到了某位内向但多愁善感的仙鹤小姐。

当时你正坐在自家房顶上，远远就瞧见一抹白影飘忽而来。仙鹤飞得不那么稳，有些晃悠，爪子上还抓了一只酒壶。

她是来找你喝酒的。

你是会喝酒的，但是作为魔神的你是喝不醉的，因此你也并不常喝。

酒很辣，带着酱香，倒进杯子里，一口含进嘴里，热意就冲上鼻腔，咽下去时又烧过食道，一尝就知道是归离原酿的——就算是离地，也没有奢侈到能用粮食酿蒸馏酒。

“难过了？”你问。

仙鹤化作人形，在你身边坐下，又掏出一只杯子，给自己满上一杯，深吸一口气，灌进嘴里，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你看她咳嗽得厉害，连忙从腰间取下水壶，仙鹤边咳嗽边接过水壶，待气息平复，才给自己灌一口水，然后眼睛红彤彤地向你道谢。

“我还以为你喝过归离原的酒，”你说，“这酒辣，一般用于清理伤口或处理食材，偶尔才有人拿来喝。”

“你竟然喝得惯。”

“嗯，心绪不平时偶尔会来一杯。”你说，“这时候，越辣的酒，越能消愁。”

仙鹤闻言，又给倒了一杯。

这一次她憋紧了气，把酒水一口吞下，然后就地躺下。你会意，也在她身边躺下。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煞受伤了。”

你发出一个鼻音，表示自己在听。

“人类的声明很短，”仙鹤小姐说，“因此，他们会结婚、交合，生下他们的后代，繁衍出他们的家族。”

你又发出了一个鼻音：“嗯。”

“仙人不擅长治理人类，我们对如何维持人类间的秩序一直相当苦恼，直到斫根的到来。”

“嗯。”

“斫根……带来了很多知识，通过学习那些知识，人类就能自己把自己治理好。”

“嗯。”

“我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直到……玉衡星要换代了。”

“嗯。”

“其实在煞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在培养他的儿子了。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要这样下去，人类就可以一直管理好自己，但是……”

“煞受伤了？”

风吹动不远处的树冠，一片叶落在地上。

“……嗯。”仙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煞……和斫根不一样，斫根似乎在民生、律法、人事问题等方面更擅长，煞却更喜欢土地规划和房屋建设……帝君——之前没和你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离地人喜欢叫摩拉克斯‘帝君’的吧——帝君确实曾经想过要让煞在未来担任一段时间的玉衡星，不过煞的年纪确实还小，所以就让煞辅佐玉衡星，在熟悉如何与玉衡星相处、辅佐玉衡星工作的同时，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玉衡星……但是在去了一趟梦之魔神领地后，帝君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打算让煞担任玉衡星的秘书……等蒙德的事情传开后，我也差不多明白帝君在想什么了……“

“但是人类没有明白？”

仙鹤已经闷完了第二杯酒，又给自己倒了第三杯：“我不知道……或许确实不明白吧……但是……”

02

煞与玉衡星的儿子同在秘书处工作、共同受玉衡星的教导，也一同负责玉衡星的衣食住行及工作上的琐碎杂务，不过鉴于煞能够自由运用风元素的力量，且因为种族的缘故身体素质不凡，时常也会负责一些稍微具有危险性的工作：比如城市、农田扩张前的地形勘测工作，防御系统未完成时的守卫工作等。

“玉衡星把事情掩饰得很好。”仙鹤小姐说，“离地的城市确实又需要扩张了，还有农田，您知道水源对城市和农田的重要性，所以玉衡星拿出了离地的水系图，询问煞选择哪一条河建设较好。”

你说：“比我想得还小心一些。”

仙鹤眨着眼睛看天上悠悠飘过的云：“煞这些年多在离地的城市内生活，外出也只是为了勘测地形等工作，不曾走远……在那张图上，他发现了一条走向不错的河，于是便选了那条河。玉衡星没有去看他的选择，只说相信他，便派他去勘测地形。”

你从即将给自己倒第四杯酒的仙鹤手中夺过酒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玉衡星没有看到煞的选择，那么他的儿子呢？”

仙鹤说：“谁知道呢。不过那条河的上游……是梦之魔神的领地。”

你接上她的话：“魔神间的领地划分并不清晰，梦之魔神本身又对离地窥伺已久，那张水系图应该有点旧了——是斫根那时候的？”

仙鹤说：“是的，您也知道他喜欢把地图画大一点？”

你说：“他喜欢规划得远一点，以免返工。”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勘测地形的煞遇上了携眷属巡视领地的梦之魔神，梦之魔神惊讶于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夜叉流落在外，似乎还是隔壁死对头摩拉克斯家的，于是决定把人打个半死再带回家。煞从小长在离地，仙生目标也是为离地发光发热，怎么可能同意，于是奋力挣扎、以死相逼。

“梦之魔神差点就成功了。”仙鹤说，“但是祂的眷属用一具傀儡阻拦了祂一瞬，煞是风属，便乘机脱身了。”

你心中感到不妙，于是在脑内call起了归骨。

归骨没有回应。

——但他明明还活着。

03

归骨确实活着，他只是在做梦。

梦之魔神并不是好相处、讲道理的魔神，他背叛了祂，自然得受到惩罚。

那天救下名为煞的小夜叉后，归骨便就地被梦之魔神拖入了深深的噩梦中。

噩梦中有数不尽的恐怖和痛苦，同时他也感受得到梦之魔神是如何一层层扒开他的精神，窥探他梦境深处隐秘的。

幸而他从存在于世界上起，便不曾与本体正式见过面，因此甚至不知道本体的模样，梦境自然不会泄露这最重要的秘密，但他与斫根共同游历大陆的过往却无法隐瞒。

“原来如此。”梦之魔神在他的耳边低语，“你通过他，想起了你的兄长？斫根呀，我知道他。”

“但是不对呀，你的兄长明明是死在离地的！你该恨他们的，你为什么要救他呢？是被感情冲昏了脑子吗？真可怜呀。”

“但是——”梦之魔神的声音冷下来，“你背叛了我。”

随即又轻飘飘地飘起来：“我也好可怜呀，你该用什么来回报我、回报信任你的同伴们呢？”

说到这里，祂又高兴起来：“你的同伴们似乎都很饿？那么，喂饱他们，怎么样？”

“去做梦吧，榨干你的精神，耗尽你的灵魂，去产出美梦与梦魇，为我献上祭品，为你的同伴献上食物！”

在虚幻和恍惚中，归骨感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一重、一重、又一重……无数重虚幻的轻纱。

他跌入了一场数百年难以苏醒的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