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雯丽听完顾楠玉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总算理出一条思路来了。
顾楠清现在没怎么管家里卖糖的事了，卖糖的事都交给了顾楠冰和黑石婶子在管。顾楠清一直在机械厂忙碌，然后她和机械厂做出了给她看的那些照片上的那些模型来。现在人去了昌市好几天，还没回来。
这个人在县城一个小小的机械厂这种条件下都能做出这些东西来，也难怪当初寨子里的人喊她天才。
只不过现在这个天才就不要进京了，就在山里当蠢材吧。
只不过去昌市谈卖糖的事谈了几天？以前都是当天来回，最晚第二天也能回去，这次去了快一周了。这有点反常。
反常便是妖啊。
这一点还是要搞清楚。
她的人一直是在京市活动的，信息来源主要在京市。从没想过要跑大西南这个地方去。
这时候还不得不继续用着顾楠玉，然后慢慢培养点自己的人。
但是这个顾楠玉有一点不太听话啊。
接着她话音一转，声音听起来更加冷冰冰：“我怎么看见威安县交上来的工农兵大学里有你的名字啊？”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顾楠玉心底一片冰凉，拿着电话的手都在发抖。
她咬着嘴唇，疼痛让她清醒了半分，她的脑子在不停的运转着，想着对策。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也……我正……打算给您说这个事。”
一旦开了头，她的话就顺畅多了。
“顾楠清成绩好，我听说了她要准备考大学。我不是要帮您看着她吗？就想……想过去才能看着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听不见了。
话筒里一片安静，顾楠玉拿着电话筒的手心冒着汗，心砰砰乱跳着。她甚至能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陈姨不会让她回寨子去吧……
陈雯丽心道，都说了让你看着她不要乱跑了，如果看不住的话，这个人有什么用呢？不过，如果指望顾楠玉一个人恐怕也是不行的。她还是要想想办法才行。
等顾楠玉不说话了，她才冷笑道：“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顾楠玉声音越来越低。
现在她也不想知道陈雯丽怎么知道的，她现在只知道她的权利比她想象中的大多了。事到如今，他们的两条路的计策恐怕行不通了。
她不想回寨子去。
顾楠玉的手有些发抖。
陈雯丽也不打算给她知道。她不过是听周礼刚说陈老他们那个小组打算去昌市，可能还会常住。她当时就在想，他们刚从那个地方回来不久啊。如果要去昌市，不如当初就直接留在昌市，干嘛回了京市又去昌市？这么大费周章一番干嘛？
难道说那边有什么机密？
要说昌市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昌市深山里常年驻扎着一个陆军部队，每年两次进山拉练。这算不上什么机密的事情。
但是如果陈老他们的研究小组要过去的话，意味着那边最起码有一个实验室或者发射研究中心才对。
之前没有过去，现在过去那就是才修的哦？
所以她今天打电话的目的是想知道顾楠清和昌市是不是有联系，昌市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想到却听见顾楠玉这个傻子说的这些。
顾楠玉她不知道陈雯丽知道了多少，顾楠清他们被军车拉着去昌市的事，她还没说呢。
她只听见陈雯丽继续说道：“听说顾楠清是你们那儿的天才。我就在想她卖糖就好好卖糖，不用读啥书也能卖糖的。但是她却愿意辛辛苦苦去读高中。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是是是……有一点……”原来是这个，顾楠玉这会总算平静了下来。
这陈雯丽是城里人可能是不懂她们想摆脱山里人身份的心。就算现在进了城，人家依然是认为她们是山里出来的土包子。而且进了县城，就更想去市里啊，省啊，更想去京市看看啊。
她都是这样的，顾楠清赚钱读书不也是为了这些吗？
陈雯丽没得到顾楠玉的回答，有一点不满意，便严肃起来：“你要搞清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我知道。”顾楠玉才明白陈雯丽在问啥，赶紧回答，“主要还是不想被人说土包子。拿个文凭嘛，贴个金，进了京市最少是个文化人。嘿嘿……”
如果再穿上的确良的花裙子，拿本语录，多洋气啊。
那些下乡来的知青都这样的。
城里人不也这样拍照嘛。
陈雯丽冷哼道：“这恐怕是你的想法吧？听说你哥明年就满三年了，他想回威安县？你都想去京市，难道他就不想？”
陈雯丽一提到顾楠强，顾楠玉就觉得周身一股冷气冒了出来。
哎，又来威胁她。
“不不不！我们山里人进了城，就这么一点想法。想去更大的城市看看。您想嘛，我们想进京市不就是只能考进去不是。当然，现在开放大集了，做点买卖也可以了。但是在上半年不是都还不可以到处跑嘛。”顾楠玉小心翼翼回答着，生怕陈雯丽一不高兴就把她那好不容易买过来的名额给取消了。
那时候就是丢了钱不说，还啥子都没捞到了。顾江涛估计会揍她一顿。
想想屁股疼。
但是想想陈雯丽说的，又觉得头疼，只能说道：“陈姨，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她进哪个大学，我也跟去，不是更好帮忙看着她一点。万一有啥，也有一个自己人不是。”
哼！
想到倒是挺美的。
说了半天就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家伙！
她花代价让她进县城，可不是让她进京市的。
搞不清楚位置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听说你阿爸会开制糖机，如果他进县城的糖厂开机器，你觉得好不好？”陈雯丽忽然问道。
这半年来顾江涛都不在县里，除了她阿妈唠叨一些外，她觉得挺自由的。
她阿爸进城，这个事阿妈肯定乐意，她就有几分不乐意了。一个残疾人会给她带来不小的不好的影响。
而且陈雯丽忽然那么客气，让她有点怕。
顾楠玉不说话了。
陈雯丽听她半天不说话，就知道她并不乐意。
于是说道：“孩子，一家人要在一起才好。不完整的家庭会让更多人看不起你。你孝顺父母大家才会喜欢你。到时候你哥回来，就一家团聚了。京市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听不懂隐晦的话，只能苦口婆心，陈雯丽觉得真是难为自己。
顾楠玉大致明白过来。陈雯丽不希望她进京市。
她满腔热血一点点沉了下去。家里花出去的三百块钱打了水漂。就因为她必须和顾楠清在一起吗？现在的顾楠清是被军车接走的，军车是她没法接触的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和顾楠清在一起吧？
“几百块钱买一个糖厂的正式工位，是非常划算的。你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陈雯丽说道。
顾楠玉的脸一点一点垮了下去。
她的京市、她的大学、她的未来……
都成了泡沫了。
那她有没有未来啊？
她拿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眼泪不自主就往下流。
“你要记住。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能给你，也就能收回来！或者，让你们去更远的山里。”陈雯丽知道她不甘心，再次强调。对这件事，她决定不能只依靠顾楠玉，她已经开始联络她的老同学，至于顾江涛。
其实，她在打电话给顾楠玉之前已经打了电话给张大花，明明白白告诉了她，因为顾楠玉帮她做事，她不忍心看他们一家分离，所以找同学把顾江涛安排进了糖厂。而且糖厂会对他表彰，作为残疾人，人残心智坚，自学开机器，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张大花早就知道顾楠玉在帮她做事，这是她家的恩人啊。她是千恩万谢的，并承诺会管好顾楠玉的。
打一棒子放一颗糖的做法，陈雯丽一直用的很好。
那么嘈杂的电话中，她似乎听见了对面女孩子的隐隐哭泣声。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说道：“我也是为你好。京市不是你待得地方。好好学习，到时候你和顾楠清一起考试。她去那个学校，你也去。但是，她一举一动都要告诉我。你接近不了她，就想各种办法。”
还在流泪的顾楠玉听见这话，心底那一片难过忽然就没有了。
原来她还是能去读书的啊。
凭顾楠清那个成绩，去京市是轻易而举的事。
她吸着鼻子，瓮声瓮气答道：“谢谢陈姨。”
“你要和顾楠清搞好关系，不要总是对着干。搞好关系才知道她整天干嘛，懂了吗？”陈雯丽再三强调。
“我懂了。”顾楠玉点点头。
陈雯丽又说道：“这次你拍的照片就很好，虽然第一次有点模糊。多练习一下技术。”
“嗯。”顾楠玉这会已经是言听计从了。
“你现在帮我搞清楚，顾楠清去昌市做什么了。”陈雯丽说道。
本来陈建红的爸爸和李老他们关系很好，但是这几年他技术上停滞不前，专攻行政去了。结果李老他们回来组建的小组，他就被排除在外了。
她猜想那边可能在修建实验基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培养自己的人进去，以及送顾楠玉进去。
只不过自己的人暂时没那么快啊。
顾楠清身边那两个男孩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想着，陈雯丽又叮嘱了顾楠玉一番，才挂了电话。
顾楠玉被陈雯丽哄得脑子一团糊，挂了电话呆呆站在那里好半天。
作者有话要说：宝子们，大家可以先收藏养肥点，慢慢看。只是希望别养着养着就忘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