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们自己做的话，到了新的地方，她们姐妹目前又没有时间去跑销售，全部交给方嘉健的话，说不定有一天工厂都会变成方嘉健的。

最重要的是，她明显察觉到现在的方嘉健和以前的方嘉健完全不一样了，总是带着一些痞气和几分狠辣。

或许是太熟悉了，他不用伪装了？

方嘉健看顾楠清沉默不说话，人渐渐靠在了后面椅子上，再次翘起二郎腿，转动着手指头上带着大银戒指，眯着眼抖动起来。

过了一会，他又从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收音机来，递给顾楠清说道：“这段时间我没来结清货款，是因为我听说东边有这个，还比较赚钱。我就跑了两趟。你放心，你这边糖的钱以后绝对不会拖一天。我知道你也要和糖厂和石门寨结算白糖的钱的。”

顾楠清听他说到石门寨那边的白糖，心头一动，笑道：“方叔叔，你也知道，石门寨那边的制糖机就那么点大，每个月产量也就那么多，想再多点都不可能了。如果白糖质量不好的话，做出来的糖果就没那么好吃啊。要增加产量的话，还要找白糖厂家呢。”

方嘉健停止了抖动二郎腿，想了想，才继续抖起来说道：“我最近一个月走了不少地方，也去看过了别人的糖厂。基本上都是用黄糖做糖，用白糖做糖果的少啊。你这样下来，成本高了不少。阿清，你还是考虑考虑，这个白糖黄糖的，做出来糖都差不多。那些人也吃不出来。”

“方叔，你不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做大白兔奶糖那种精品糖果，没打算做县城以下的乡镇的生意。乡镇方叔你都卖到下面的乡镇上，生意扩大是好事啊。”顾楠清停顿了一下，看见方嘉健胖乎乎的脸上，笑容渐渐凝固下来。

虽然他还是笑着，但是那笑容已经再也看不见一丝真诚。

顾楠清继续说道：“您生意做大是好事啊。您知道，我们就姐妹两人，弟弟又小。扩大就做不过来了。我这边还要考虑一下才可以。而且我们不太想改我们的名字。”

“我也觉得姐妹糖果挺好听的耶。”顾楠冰终于数完了钱，还数了两遍，见数目是正确，正好听见顾楠清说这句话，她笑眯眯说道。

顾楠冰就算是长高了不少，脸上依然带着稚气。

方嘉健看着还带着婴儿肥的顾楠冰，再看看固执的顾楠清，心里沉了下去。

随即，他又高兴地说道：“市场很大，各做各的。叔叔我也是为你们好。不过你们想好了也行。”

“如果还是用姐妹糖果这个糖纸的话，我觉得可以谈一下。”顾楠清也笑道。

方嘉健眼睛眯了起来，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了：“好说好说。等我回去也想一下，我们再聊再聊。”

两人都心知肚明地捧着茶缸喝起水来，却谁都没有再说做糖的事来。

顾楠清知道，昌市那边可能期初预计的一千斤也很快就会被人代替了。毕竟市面上已经有夹心水果糖出现，只是口感味道都不如她的好吃、纯粹，差了不是一点亮点。她尝过，那些大多是用各种试剂勾兑的，和她用新鲜水果做出来的不一样。所以她的成本一直比人家高一些，这才是方嘉健来的原因。

目前她还卷曲在威安县这个县城里，但是如果她去昌市了后，在昌市开拓她自己的市场，必然就会和方嘉健产生冲突，也会和昌市的制糖商起冲突。

方嘉健这个人通过这一年来的观察，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在共同利益的前提下，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但是一旦他有别的想法，或者利益冲突的时候，恐怕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相处了吧。

眼看又要到结账的时候了，顾楠清一看账本，这个月少了三百斤的量，比上个月还少一百斤。看来方嘉健决心不和她们合作了。

现在估计也只是慢慢减少采购量而已。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正在顾楠清焦头烂额的时候，陈胖子来了。

好久不见陈胖子，没想到他穿着打扮焕然一新，也穿起来流行的蓝色牛仔裤来。

顾楠清倒了一杯水给他，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去那里了？好久不见你。”

陈胖子捧着水，胖胖的脸上眼睛笑成一条缝，抄着手身体左右晃着：“哎……过年那会李中华那小子不是说北方不少人去了东南边，那边东西多、新奇，捣鼓过来卖，肯定赚钱。比我整天在县城想各种办法捣鼓着买来卖去强。我就去了几趟，果然是不错。现在就打算继续做下去了。”

又一个去沿海的啊。

“那恭喜了啊。”顾楠清对陈胖子一直都很有好感。

这人放以前就叫倒爷，现在集市一开放，就不叫倒爷，叫生意人了。陈胖子脑子灵活，为人也不错，他们接触的更早，比方嘉健更值得信任一些。

既然现在是可以正大光明去买卖了，那就不怕了呀。与其和有风险的方嘉健合作，不如和陈胖子合作。

顾楠清灵机一动，问道：“刘哥，你都卖些啥啊。”

“我卖的很杂啊。音响、衣服、手表、收音机、录音机，还有磁带啥的。这些东西县城买的人少了，我基本上都在昌市卖了。”陈胖之说着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收音机来。

他拨弄了一下，收音机里发出音乐声：“你看广东那边的货小巧方便携带。我们这边还在用大抽屉那么大的收音机，人家用这么大的。只不过贵啊，这一个也要好几十啊。”

“我这个一个可是要赚一倍多的钱啊。”刘胖子说着又从包里拿了一块表出来，“这个赚好几倍的钱。”

顾楠清拿着收音机，拿出一个十字刀出来，轻巧地就拆开了，只见里面都是晶体管，集成电路和电线，她点了点头，又把它装了回去。

刘胖子看她熟稔的样子，露出疑惑来，一会又恍然大悟。这顾楠清是有名的天才，所以这个肯定难不倒她。

他今天来还是因为别的事：“李中华给我打电话了，说走之前和你谈了一个昌市买家方嘉健，他怕你吃亏，叫我来看看。方嘉健那家伙还是我介绍的，他那会专门倒吃的。昌市电影院一带是他的地盘。那家伙野心大着呢。以前吧，他不敢那么乱来，但是现在估计没人能管得住他了。上个月我去广东的时候，看见他了。他也想倒卖这个。”

说着他摇了摇手上的手表。

一块手表卖三十块钱，最少赚十多块钱，比起那一斤糖赚五毛钱，要卖三四十斤糖才会有的利润。所以说，方嘉健应该也看不上她的那点糖生意了。

顾楠清沉默了。

刘胖子晃着腿，正要自己再倒一杯茶的时候，顾楠冰已经抢先端起茶壶，给刘胖子倒上一杯茶，说道：“刘大哥，你想大家都想赚这个钱，就都去卖了。就没人卖糖果了，这种小生意，不就没人和我们抢了吗？我们利润不就更多了吗？”

刘胖子抬眼一看，看见是顾楠冰，笑了：“这是阿冰吧？一晃眼长那么大了。”

“是啊。这段时间我们家做糖卖糖都靠她呢。”顾楠清笑道。

“能干了。阿冰说的也是这个理。但是你们不方便走南闯北，不如就好好卖糖。李中华那小子就是担心这个，想让我帮着你们把昌市那块地的糖市场拿下来。”刘胖子说道。

“这恐怕不容易吧？”顾楠清皱了眉头。

方嘉健走之前那副模样就不想放弃做糖生意，还想着怎么扩大呢。毕竟相当于倒一手就来的钱。

就算他嫌弃利润低了不想做了，也不能她提出来，而是等他自己提出来。

“是啊。一个月好几百的利润，那姓方的肯定不愿意拿出来的。”刘胖子说道。

顾楠冰脆生生的说道：“刘大哥，方老板这几个月每个月都少进一百斤左右的货，上个月少进两百斤呢。”

好在她们家的糖果已经在县城打出名气来，还用上了自己独特的包装纸，不少人认着她们两姐妹买，要不然剩下的都不知道怎么卖了。

“我一回来就帮你们打听了。他这是掺杂着他自己做的糖在卖。”刘胖子翘着二郎腿得意地晃着。

“难怪，他上个月来和我谈说想让我把制糖工坊搬到昌市去，和他一起扩大规模。”顾楠清皱眉道。

“阿清，你可不能答应他。要不然到时候你的糖厂肯定会被他吞并了。”刘胖子急了，二郎腿都放了下来，“那家伙可是唯利是图的。”

刘胖子怕她不相信，说道：“以前电影院那块地盘是一个叫罗宋的人的。方嘉健那会就一个小啰啰，从罗宋这个人那里倒卖点东西。他脑子活，别人都想办法卖东西，他却是想办法卖给其他小贩子。后来他渐渐做大了，和罗宋打了一架不说，还暗地里找到罗宋的进货渠道。后来有一天他终于找到机会，就告了罗宋投机倒把罪、流氓罪，给关了五年。明年罗宋就会放出来了。罗宋这家伙其实很义气。流氓罪就是诬陷的。估计明年出来两人有的一拼。你还是少和他合作。”

果然这个人不可靠。

这个人常常做过河拆桥的事，做就做吧，还把人阴到牢里去了，那就纯属心思不正。正当的竞争是可以的，输了就输了，也没关系。但是为了压倒别人，进行诬告这种事，她顾楠清就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