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山参也上了百年，只是因为当初那一根有点太醒目，两人才留着没卖。

李中华想要，顾楠清自然不会说什么。

她跟着李中华七弯八拐地来到一排平房面前，在中间一间屋敲了敲门。

顾楠清抬头看了看门牌号“211”号。

只见胖子小刘睡眼朦胧打开了门。

他看见是李中华，一下醒过来，立刻将两人拉进屋里，还伸出头左右看了看，才关了门。

平房进去是一个几平米的小天井，走过小天井，里面还有两间屋子。

“小李子，我就知道你急。昨天你们走后，我特意又去催了一次。”小刘胖子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小册子来。

小刘说着，又拿出一个信封来：“小李子，你给的钱也没用完。这都给你。”

“不，刘叔，多的就当你的中介费了。”李中华赶紧推辞。

“那也太多了点。当年不是你救了我，早就不在人世了。而且这些年我也是承你的好，才过得人模人样。贪小兄弟这点钱，我还是人不。”刘胖子说着推给了李中华。

李中华顺手把信封和小册子都给了顾楠清。

顾楠清接过小册子，一看是一本《小学生学籍手册》和一本《中学生初中毕业证》，再打开里面，小学生写着顾楠冰的名字，毕业证写着自己的名字却没有盖章。

学籍手册里面还夹着一张盖着威安县教育局的纸，是顾楠冰去威安县第四小学的报道信。而自己则是一张考试通知书。

没想到啊。

当她还在考虑怎么进城的时候，李中华早就安排好了。

屋子里刘胖子还在继续说：“这个还是要多谢你昨天的那只老虎。其实，人家早就办好了，迟迟没给我。我琢磨吧，是不是有啥子原因。昨天那老虎分了后，我提了一根虎骨，割了两斤老虎肉过去。正巧啊，陈老师老丈人从镇上来看病，说是多年的风湿。你猜咋个捏。我虎骨一拿出去，人家当下就去办公室把这个给我了。”

“难题是她们两个算得上是走了后门进的学校，顾楠冰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读起走没得问题，现在是九月底，应该还能赶得上。但是顾楠清十六岁咯，学校人都没见到起，死活不给盖章啊。没办法，我去找了陈老师。”刘胖子说着悄悄看了一眼李中华。

这几个月来李中华常常带着这个女孩子进城卖货，再傻他也猜到了面前这个女孩子就是顾楠清。李中华有陈老的路子不走，绕个圈找自己。

他早就看出来了，他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

可是，这个读书吧，除了学校建立一个档案外，还有很多说不明白的东西在里面。比如说这个顾楠清的学籍档案是威安县武安镇石门寨。它得一级一级报上来。

李中华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所以昨天李中华走后，刘胖子怕他回来催他，他又去找了陈老。陈老一通电话保证是天才，是国家需要的人才，就叫他去威安镇办理跳级转学手续。

手续办理的之快，是他办理过最快的一档事了。

现在的难题是学校不相信天才一说，非要顾楠清考试，如果不及格就不盖章，而且还要顾楠清读一年初三，避免有人拿这个说事。

所以帮李中华这件事算是办的并不彻底。

顾楠清一听是考试，倒是松了一口气。

李中华听见找了陈敬民，脑海不由自主闪过周建红的样子，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头。

刘胖子这些年专门做中介的，极会察言观色。

他小心翼翼说道：“没有陈老师，这件事就办不成。我没砸了你场子吧。”

“刘叔，那里的话。”李中华摇摇头。

只是惊动了陈老的话，那他还得再去一趟。

陈敬民拿着拐杖轻轻敲在李中华腿上：“小兔崽子，连我都要瞒着。昨天不是你跑得快，腿都打断。”

原来昨天他打完电话后，正巧刘胖子就来了。

听完刘胖子小心翼翼地求情，他顿时就有点火气上了头。李中华这小子是多不相信他啊。

等刘胖子走后，他又把顾楠清写的卷子拿出来看。看那几道高中才学的数学题，那解题思路完美堪比他以前那些大学生。

他这才是完全相信了李文礼的话。

“可是，现在她还要重新考试。”李中华皱着眉头，拉着脸。

按照他的想法，顾楠清要考试就要露个脸。这种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嗐！考试对她来说小事一桩。”陈敬民一听乐了，重重拍在李中华肩头，“那女娃娃，你问她自己，怕考试吗？”

顾楠清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不怕考试，但是却不想因此出名。

但是现在情况看来，进城住要开证明的，做生意是要偷偷摸摸的，除了汽车外火车交通工具也要开证明。吃的住的必须自己解决。离开寨子久了，队长就会问。当兵肯定不行，城里没亲戚也不行，剩下的她似乎只有考试一条出路离开那个山寨。寨子连小学都没有，她已经十六了。正常人初中都毕业了。

当她还在打算的时候，李中华已经替她安排好了。

她应该无所畏惧才对。

沉默片刻，女孩再次抬起头来时，已是坚定目光，笑容甜甜：“我可以的。”

“哈哈……”陈敬民拄着拐杖笑开了花。

这就对劲嘛。如果一直是小家子样子，他真怕这个天才有一天还在半道就夭折了。想一想前面十年浩劫多艰难，没有坚强的毅力很容易倒下。

只要你不怕，我就陪你。李中华微微一笑，在长满石榴的树下，笑的阳光般发着光。

多年以后，顾楠清常常会回想到这个温暖了她一辈子的笑容。

顾楠清去考试的时候，是三个人一同去的。

顾楠清单独一个人坐在一个教室里，手里是好几套试卷。看得出来，学校是有意想为难她，拿的是初中毕业试卷。

陈敬民是她写完一科，就让校长找老师批改一科，然后他再看一科成绩。

本来分为两天考试的内容，顾楠清一个下午四个小时考完。

校长的脸色从不满不屑到渐渐皱眉，再到面露惊喜，脸色沉重。

陈老师的确没撒谎，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学生，可惜的是现在初中毕业生很少，毕业后进入高中阶段的更少。

校长找出早就放在一旁的档案，给顾楠清档案上盖上学校公章，给毕业证也盖上公章，直接进入高一读书。而且还给她特许，考试到场即可。

顾楠清直到拿到毕业证时还有些晕乎乎的。

两人那根山参也没排上用场，等两人回到寨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神庙的人都在等两人回来吃饭，听说办妥了毕业证和入学，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顾楠冰听说可以去县城读书，惊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激动万分：“姐，从此我是城里人了？”

“那倒不是。”顾楠清摸摸顾楠冰的头。

“是以陈爷爷家亲戚名义，父母双亡，无人照料进城读书。户口还在这里。”李中华说道。

大家点点头。

这年头城市人都要下乡向农村人学习，没根底的给你个城市户口你也不敢要啊。不过一想到现在政策已经开始松动，李中华外公都还了宅子、平了反，希望在前。顿时大家又高兴起来。

彭莫兰再次给顾楠清说起收养顾楠林的事，除了不改姓之外，顾楠清都答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吃完饭，顾楠清背着小林子，带着顾楠冰慢慢走回家，路过黑石婶子家，还把从城里带回来的糖分了一半给黑石娜。

黑石婶子知道顾楠清进山打猎去城里卖东西，只当她急着要还钱，拉着顾楠清的手说道：“阿清啊，钱可以慢慢还。千万不要急着为了赚钱进山，多危险啊。等甘蔗长起来，婶子陪你去卖糖。我们家的都给你先卖了还钱……”

黑石婶子比较啰嗦，但是句句话就如春天的风让人觉得温暖。

黑石家因为只有黑石娜一个孩子，所以过得比别人家稍微宽裕一点点。但是也仅此而已。

“黑石婶子，我在城里遇见我阿妈的亲戚了。”顾楠清说道。

这是和李中华他们商量的结果。

贫穷山区，忽然拔高富裕是罪。

他们不想把这个压力放在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身上。

“啥？！”黑石婶子说的起劲，陡然拔高了嗓子：“你阿妈的亲戚？”

十几二十年没认过，忽然认亲戚？这是真是假，是好是坏？

“我……”黑石婶子长大的嘴好会才合拢来，“阿清……婶子啷个觉得不踏实啊。这个时候才寻过来。”

“早些年都被下放了，才平反回城里。遇见我觉得长得像他们家的人，然后各种问，然后他们还派人来山寨问过。我也看过照片，那是阿妈没错。他们还借钱给我，让还了大家的钱。”顾楠清说的非常平静。

能借出那么大一笔钱来的人肯定不会是太坏的亲戚。

“那感情好，找到就好。你们就不用吃苦了。真是老天保佑！”黑石婶子一点都没有怀疑，说着双手合十，对天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