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刚走，谢必安和范无救就勾着个新的鬼魂来了。
“可以啊，孟婆小子，这么难缠的鬼魂都给你们搞定了？”谢必安抖了抖手上的勾魂索，把新勾来的鬼魂放在孟殊旁边，看了看林野走的方向。
新来的这个鬼魂看着年纪挺大，身材干瘦，神情带着几分疲惫，想来是年纪到了老死的，所以孟殊一把孟婆汤递给他，他就接过来喝了，喝完就走过了奈何桥，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
藏在孟殊袖子底下的那串珠子，又一前一后亮了两颗。
送走这个鬼魂之后，孟殊才对着谢必安说：“无常大人，我叫孟殊，叫我小孟就可以。”
“孟殊？”谢必安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泛青的丧脸笑了笑，牵动脸上的肌肉造成了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在孟殊看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谢必安：“那你还真的适合当孟婆，姓都不用改。”
孟殊：“……”
这话我听着不是很开心呐。
“对了，过两天的千强赴会，你们轮回司谁去？”谢必安又问。
“牵强附会？”孟殊一遇到不懂的就习惯性看向凌行舟。
还没等凌行舟说话，谢必安就自己解释上了：“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把地府各个殿司组织起来的聚会。”
这不就是团建？
要论打工人最讨厌的活动，那绝对是团建没有之一，占了休息时间不说，还必须强制性参加，不参加就当是请假要扣工资的那种。
怎么阴间也爱搞这一套？
孟殊小声地问凌行舟：“可以不去么？”
“不行，必须得去。”谢必安耳朵尖得跟什么似的，孟殊那么小的声音都能听见。
孟殊满脸无奈：“无常大人……”
“等会儿，别叫这么生疏，你可以叫我谢哥，”谢必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范无救，“叫他范哥。”
“这……”孟殊刚想说不太好吧，转念又想，反正完成一百碗孟婆汤他就回人间去了，不拘小节一点好了，“好的，谢哥，范哥。”
“你们两都多大年龄了还让他叫你俩哥？”一直没说话的凌行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孟殊从他冷冰冰的语气里听出几分嫌弃。
“知道你是二十二岁的小年轻，我两也就比你多个零，这不也没大多少么？”谢必安摆了摆手，连带着他手上的勾魂索当啷作响。
“你才二十二？”孟殊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凌行舟，“比我还小？”
这情况像极了在人间的时候，孟殊管公司前辈喊大哥，结果对方年龄还比他小上好几岁。
“嘿，小孟，那你多大？”谢必安似乎来了兴趣。
“我年底生的，刚过二十四岁生日。”孟殊答。
其实孟殊也不知道他具体生日是哪天，他一出生就被丢在了孤儿院，是院长跟他说，推算他的年龄应该是在年底，还叫他自己选一个日子做生日，小小年纪的孟殊有点对称强迫症，就选了十二月十二日做他的生日，双十二，好听又好记。
孟殊之前也猜过凌行舟的年纪，就他那副冷漠又专业的劲儿，完全看不出来比自己还小。
“等会儿，”孟殊目光重新落在凌行舟身上，“你的二十二岁是地府的二十二岁，还是人间的二十二岁？”
“都不是，”谢必安嘴比谁都快，“他是在人间待了十二年，来地府待了十年，加起来二十二岁。”
孟殊想起凌行舟说过，地府虽然有自己的时间概念，但是‘年’单位和人间是一样的，简单点就是说，同样是一年，人间是三百多天，地府则会是几千天。
这么说起来……
孟殊还来不及细想凌行舟年龄的事情，黑白无常就收到了新的地府文书，要去勾新的鬼魂回来。
“到时候千强赴会见啊，小孟。”
谢必安半边身子还在跟孟殊说再见，另半边已经被范无救拉走了。
一黑一白两影子走远，孟殊一脸不解地问凌行舟：“为什么只跟我见？”
“因为我不去。”
“啊，这种团建不是不能缺席的么？”
凌行舟表情冷漠：“全去了，谁去勾魂，谁去断案，谁去送孟婆汤？”
是哦，这地府任何一个岗位都不可以缺岗，否则就乱了套了。
等会儿？
孟殊还是不解：“那为什么是我去？”
凌行舟冰凉的话语字字诛心：“因为你是新来的。”
孟殊：“？？？”
欺负新同事这种事在地府也一样么？
……
也许是这几天最困难的林野被他们解决了，后面连着三天，孟殊都没遇上不愿意喝孟婆汤的鬼魂，一个个乖乖被黑白无常放在奈何桥，乖乖接过孟殊递过来的孟婆汤，乖乖走过奈何桥去等待轮回。
等七天过去，孟殊的珠子已经亮了二十颗，孟殊背过身子悄悄数了数，一脸心满意足，这样离开地府就指日可待了！
当时出车祸的时候被撞没什么知觉，就迷迷糊糊感觉看见医院的天花板，也不知道他在阳间的肉身现在怎么样了，孟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愿脸别破相，但愿脚还能走，但愿人别缺斤少两。
按照凌行舟说的，过了前面七天之后，后面的他就和风婶凌行舟三个交替上班了。
第七天快结束的时候，风婶过来换他们上班。
“风婶好。”
“小孟好，”风婶依旧是那副模样，看着挺慈祥，但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平没有波澜，“过两天地府的千强赴会，你和行舟去吧。”
孟殊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凌行舟：“我们两个一起？”
风婶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扫了一圈，应声道：“就你们两个，而且往后，你们两个都一起上班，我两天，你们两个两天这样轮换。”
“好。”
其实孟殊挺想问为什么的，但是想了想问了也改变不了结果，问多了挺讨嫌，还不如不问，应下来就行。
也是奇怪，上回风婶让他们一起去如果世界的时候，凌行舟还一千个不愿意，这次居然一声都不吭，除了叫他一起去参加团建皱了皱眉头以外，没半点举旗反抗的意思。
那什么，是不是觉得跟我搭档还挺好的？
……
“行舟行舟，你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在干嘛？”孟殊坐在他的檀木床上，晃荡着两条腿，手里还捏着珠串一颗颗数，二十个亮珠子被他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快盘出一层包浆，他抬起头看见凌行舟站在门口，像是打算要去哪里。
凌行舟沉默了一会儿，孟殊原本以为他不想说，刚要说我就随便问问的时候，凌行舟开了口：“在奈何桥。”
“没事也在奈何桥？”
“嗯。”
在奈何桥能干嘛，唯一能做的就是看来喝孟婆汤的鬼魂，凌行舟去看鬼魂做什么？
刚刚谢必安说凌行舟在人间待了十二年才来的地府，也就是说，凌行舟十二岁就在人间去世了，那他为什么不愿意轮回，反而待在地府看别人轮回呢？
难不成？孟殊脑子飞快旋转并结合他以前看过的电视剧。
“行舟，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凌行舟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朝他望过来。
那表情看得孟殊发毛，赶紧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经常去一个地方，大概率在等人，在奈何桥旁等人，那就是盼着人死，多少有点缺德嗷。
“呃……话说那个什么牵强附会具体干什么啊？吃饭闲聊喊口号么？”孟殊转移话题。
这话一说出口，孟殊就自己补充了一句，“哦，地府的鬼不需要吃饭。”
他来这里七天了，滴米未进，连口水也没喝，但是丝毫没有四肢乏力，也没有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果然地府就是地府。
“去了你就知道了。”凌行舟甩下这句话就出了门，留孟殊一个在轮休处。
原本孟殊想着没事做那就眯一会，结果发现自己这具身体跟喝了十罐红牛一样，特别清醒，他一闭上眼睛，林野最后之前那个无奈又释怀的笑容就在眼前，没来由的有点难受。
等回到阳间，去给他送束花吧。
……
千强赴会是在孟殊来地府的第八天开始的。
因着地府岗位的不可缺岗性，黑白无常只来了谢必安，范无救依旧坚守岗位，谢必安这鬼热心得很，孟殊房间的沙漏刚刚漏完他就来了。
这个沙漏的作用相当于钟，因为地府是永夜没有白天，所以需要一个物品用来体现一天的长短，这个物品就是沙漏，沙漏的沙子漏完一次，便是一天过去了。
“快点快点，早点去，占个好位置。”谢必安一手拉着孟殊，一手拉着凌行舟，就往供养阁去。
所谓供养阁，主要的作用是连接人间和地府，在阳世，人们烧的贡品之类的，便是通过供养阁传递下来。①
这供养阁在地府有许多处，专门一处，是人们为了不让自己的亲人爱人在地下受欺负特地烧给地府的鬼差们，所以地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办一个千强赴会，让各个殿司的鬼差们过来吸/食点香火供奉。
地府的鬼差不用吃不用眠，但也需要香火供奉补充点精气神。
谢必安犹然一个导游，一直在给孟殊介绍这个团建，孟殊心里已经有个大致了解。
但是当他看见立着供养阁三个字的石碑旁边拉着一个写着“千强赴会”的横幅的时候，孟殊的下巴再次被惊掉。
千强赴会？牵强附会？你们地府也玩谐音这一套么？
还有，这四个字写得太丑了吧？孟殊瘪了瘪嘴。
如果不是这里昏暗一片，来来往往的又是些鬼差，孟殊几乎都要以为，他在逛人间的庙会，到处挂着横幅，有各种各样的摆摊，各个殿司的鬼差你来我往的，热闹得不行。
怪不得，凌行舟不太愿意来，他一看就知道是不愿意凑热闹的。
人间送来的香火贡品被装在一个个小碟子里，每个鬼差进来就能分到一个，孟殊仔细看了看，这小碟子跟盛孟婆汤的碗是一个材质，只是小了一圈。
“小孟，这还是你第一次来吧，尝一下。”谢必安说。
孟殊嘴角微微抽搐：“尝一下？”
“就闻一闻。”
“我还没死……”孟殊想说我还没死透也能闻这玩意儿么，但是他一开口周围几个鬼差就朝他看过来，那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吓得孟殊一哆嗦，连忙改口，“我还没死几年呢，也能闻？”
“当然可以。”
孟殊下意识朝凌行舟那边看过去，想征询他的意见，凌行舟也正好朝他看过来，朝他点了点头。
那行，凌行舟说行那肯定行。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