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养阁是个放大的回字形，正中间摆着一个大转盘，听谢必安介绍，这个是千强赴会的重点项目。
这熟悉的画面让孟殊皱了皱眉，问谢必安：“这不会是等会要抽奖吧？”
谢必安“呦呵”了一声：“小孟你懂得还挺多啊。”
哼哼，能不懂么，孟殊记得他第二份工作的时候，就是年底入的职，才上班一个多月就要开年会，那时候正好公司的人事请了产假，年会这事就落在了负责后勤的孟殊头上，订酒店，策划环节，购买礼品等等让孟殊忙了三天，想着让年会有意思一点就问酒店租了个玩游戏的大转盘用来抽奖，抽奖除了一二三等奖还有一个小惩罚，就是要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表演唱歌。
孟殊一直知道自己运气差，没想到能差到这个地步，那么多奖没中就算了，轮到他的时候，大转盘划过一个个谢谢惠顾，直挺挺地停在了惩罚上面。
忙了三天的孟殊不仅一点奖品没捞到，还让五音不全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公司，这事孟殊每每在睡觉前回忆起来，都尴尬地恨不得拿头去撞床头柜。
孟殊看到那个大转盘又想起了他当着公司二十多个人唱歌那个画面，整个人抖了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
“怎么了？”
原地发抖的动作幅度有点大，站在孟殊一左一右地谢必安和凌行舟同时朝他看过来。
“没什么，就是看到大转盘有点心理阴影。”孟殊伸手挥了一把不存在的汗。
谢必安颠了颠手里的小碗：“那大转盘可是千强赴会的重头戏，运气好的话能分到不少香火。”
孟殊心想：呵呵，那我是分不到了，不把碗里面的全交代出去就不错了。
“谢哥，那玩意儿我们每个……每个鬼都得去么？”
在如果世界的时候，孟殊习惯性称自己和凌行舟为人，虽说本质是孟婆，但起码是人的样子，此刻他对着这些青面獠牙的鬼差们，是说不出来“我们每个人”这种话。
“是啊，否则你不能离开这里。”
“啊？”
“这相当于你去人间的超市买东西，收银员会给你买的商品消磁，你就可以带回家，否则出门就会发生警报，”谢必安解释道，“你转了大转盘之后才能把你的香火带走。”
这形容可太形象了。
“……谢哥你对人间的事情了解得还真清楚啊。”孟殊讪讪道。
“那可不，人活一世不过百年，我和老范在人间办公的时间可远不止百年了，并且实时关心人间动态，也有助于我们办差事。”
“挺好挺好。”孟殊扯了扯嘴角，接着他发觉凌行舟一直没说话，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地府的空气罩着一层朦胧，孟殊有一刻恍神，凌行舟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似乎带着平日里没有的三两和煦，让他整张脸都温柔了起来。
不知怎的，那股子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凌行舟身上愈来愈浓，但孟殊又具体说不上来哪里熟悉，这感觉特别像是小时候看见大雾天的时候，望眼是一片白茫茫如绵延的棉花一般，但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小孟，快，趁现在空着，我们先去。”谢必安拉着孟殊就往转盘那里走。
凌行舟不动声色地走到他们中间，伸手分开了谢必安和孟殊。
孟殊没来得及去看谢必安的脸色，他的注意力就被面前的大转盘给吸引了。
这是个巨大的转盘，约有半人高，深灰的色调，材质看上去很像石磨，表面被磨得很光滑，整个圆形等分成十二份，还有一根黑色的指针，只不过本该写着奖惩的地方，全是空白。
孟殊瞄了一眼：“嗯？这上面为什么是空白的？”
“要转完了才能显现出来，看我的。”谢必安说完，上前转了转转盘，转盘转了三圈后停下来，指针停在了其中一个空格上，然后谢必安手中碟子里香火瞬间全没了。
刚刚从孟殊那顺了不少香火的谢必安：“……”
看着谢必安的表情，孟殊差点没笑出声。
“不是这么点儿背吧？”谢必安双眼盯着手里的小碟子，顿了一会又转移视线到孟殊身上，“小孟你来。”
孟殊赶紧侧过头喊了声凌行舟：“行舟行舟，你先来。”
凌行舟闻言也上前一步，转盘转了三圈后，原本的空碟子刹那间溢了出来。
“我说，是不是我的香火都去你那里了？”谢必安那张笑脸要笑不出来了。
凌行舟没理谢必安，侧过身看向孟殊：“该你了。”
孟殊嗷了一声，转盘再次转了三圈，指针停下来的那一刻，孟殊碟子里的香火少了一大半，原本没过碟子许多的香火现在堪堪与碟子持平。
谢必安的笑脸转移到了孟殊脸上：“只少了一大半！”
谢必安：“……”
凌行舟：“……”
只？少了一大半？这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么？
孟殊抬起头看面前两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解释道：“我这人向来运气不好，还有香火留着就不错了。”
要知道按照他以前的运气，不仅香火会全部消失不说，这小碟子还能跟着一起碎了，现在能留一半而且小碟子还完好无损，很不错了！
“你还真容易满足啊。”
孟殊嘴角弯弯，顺口一答：“倒霉惯了，突然没那么倒霉了就开心。”
这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准则，很多时候降低期待值，就能收获更多的快乐。
孟殊说这话的时候，凌行舟朝他望了过去，这人似乎无时无刻身上都带着股乐观的气息，哪怕是来了地府，也还能乐呵呵地跟地府的鬼差讲话，跟之前的那些意外魂体，真的是很不一样。
……
周围的鬼差陆陆续续过来转转盘，孟殊和谢必安边跟过来的鬼差打招呼，边让开位置往他们原先站的角落走。
路过的鱼鳃：“老谢，这小伙新来的？”
谢必安点点头：“是啊，轮回司的，小孟，这是妖冥使鱼鳃。”
孟殊一鞠躬：“鱼鳃前辈好！”
路过的马面：“好久不见谢哥。”
谢必安摆摆手：“小孟，这是我同岗位拘魂使马面。”
孟殊二鞠躬：“马面哥好！”
走在他们两个后面的凌行舟：……
这两位的社交能力真的已经熟练到了恐怖的地步。
“对了小孟，你刚刚说你着急回去，是不是有人在等你？是你对象么？”走回原来的角落，远离鬼差们，谢必安八卦心起。
“我没对象，”孟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我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啊？男的女的？多大了？和你什么关系啊？”
谢必安这一长串的疑问让孟殊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我……”
见孟殊没回答，谢必安还想问些什么，凌行舟突然说：“范大爷最近可好？”
“很好啊，哪哪都好，”谢必安被凌行舟问得一头雾水，“你问老范干什么？”
凌行舟表情淡淡：“就是觉得，你们能做这么久同事，他牺牲应该挺大的。”
“行舟你什么意思？”谢必安边说边把孟殊重新拉到他旁边，“老范跟我好得很！小孟你过来，离他远点。”
孟殊知道谢必安随口一问没有恶意，自己虽然话多，但其实不是个愿意什么事都往外说的人，不管凌行舟是真的觉得谢必安太吵还是怎么的，也是在无形之中帮了他一把。孟殊一只手依旧被谢必安拉着，但他移了移位置，在谢必安看不到的地方，孟殊轻轻扯了扯凌行舟的衣摆，朝对方笑了笑，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凌行舟看到了孟殊的动作，没有开口说话，动了动手把自己碟子里的香火又全部给了孟殊，溢出来的香火不小心碰到了孟殊藏在口袋里的那串珠子，接着几乎是瞬间的工夫，香火全被珠串吸了进去。
这里和奈何桥边一样昏暗，所以孟殊明显察觉到吸了香火的珠串比原先亮了许多，还原地抖了两下。
看上去，就像吃饱了撑的还打了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