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周星言一个哆嗦，傅涔见她拢紧了衣服，主动挡在风口。
抬手看了看表，离零点到来还是二十分钟，两人排在靠在阳台栏杆上，傅涔主动找话题聊：“说起来，我俩认识这么久，好像还没一起跨年过。”
周星言把手揣进兜里，后悔自己没有戴围巾出来，轻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后！
傅涔抓住这关键的两个字，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的人。
周星言意识到他误会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都在北城，不出意外，以后都能一起跨年。”
“......”傅涔眼里刚亮起的光又暗了下去。
初雪那天，他让周星言别着急拒绝，好好想想看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可已经过去一周多了，这期间她确实是和自己恢复了以前那样朋友般的相处，可对感情这事儿一字未提。
周星言不提，傅涔也不好意思问，生怕一个憋急了直接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段时间里，傅涔虽然说不上夜不能寐，但晚上也得辗转反侧才能入睡，周星言一天没给他个答案，他的心心一天就悬在半空中，没有安全感。
傅涔叹了口气，拂去眼里的失落，继续上一个话题：“不过现在跨年没有以前热闹了，烟花气球都不能放，还是以前在南川的时候跨年有氛围，可以一起听钟声。”
说起南川跨年，他又想起一件事儿：“哎，解放碑跨年听钟声你去过吗？挺好玩的。”
“去过。”周星言眸色一沉：“一三年年底跨年那次，和室友去过。”
“一三年。”傅涔回忆了一下：“那年我也在那边，我没看见你，估计是人太多了，我们没碰上。”
“听说现在解放碑跨年不能放气球了，污染环境，不过钟声还是可以去听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回去跨年，就是人有点多，估计得早点出门。”
傅涔弯着腰，上半身几乎全压在栏杆上，他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一旁的周星言嘴角的笑意全无，根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三年的那次跨年，对周星言来说，算得上是刻骨铭心了。
那是她一次鼓起勇气对打算傅涔表露自己的心意，只是结果差强人意。
南川的跨年的仪式，在全国都小有名气。
围着纪念碑倒数，在零点到来的那一刻敲响钟声，放飞代表希望的气球，无论是那个项目都吸引了不少人当天前往参与。
头一年的跨年夜，因为演出加聚餐，顾周周没能参与这个项目，所以在今年，她特地提前安排了好了时间：
“姐们们，今年元旦放假大家都不回去吧？不回的话我们一起去解放碑跨年吧，听钟声放气球。”
去解放碑跨年的人很多，多到政/府专门组织了保安维持秩序，人流密集，跨年时要想站到最前排，离纪念碑最近的位置就必须早点出门。周星言他们因为收拾其实出门算是较晚的那一批了，但好在选中的位置也不差，勉强还能看到纪念碑的顶端。
她们一行四个人，一人买了个气球。
气球是氢气球，一松手就能飞上天的那种，款式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款式，就是普通的心形，但一个就要二十，大一点的甚至要三十。
付钱的时候顾周周心都在滴血：“就这么一个气球，成本价五毛都不到吧，他竟然要收我二十。”
她又发现了莫大的商机：“我决定了，明年跨年，我要来这儿卖气球。”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其实很多人都站不住了，可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堵死，想要出去也很麻烦，抱着来都来的心态，周星言强迫自己再坚持一会儿。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分钟，所有人都严阵以待，纷纷拿出手机录像，周星言也不列外。
最后的十秒，身旁响起整齐的倒数声音。
最后五秒，声音越发洪亮，周星言也跟着念了出来。
“五。”
“四。”
“三。”
“二。”
“一。”
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五颜六色的气球齐刷刷地飞了上天，周星言把这一幕录了下来，配上简单的文案发了条朋友圈。
重新切换到聊天页面，收到不少消息，全是祝福新年快乐的。
她点开傅涔的微信，同样给傅涔发了这四个字过去：【新年快乐。】
傅涔很快回复，用词很是简单：【新年快乐。】
望着她发来的消息，周星言懦弱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勇气。
总要试一次吧！万一成功了呢？
她继续打字：【新年快乐，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傅涔，我能追你吗？】
输入完，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键，身旁的顾周周突然尖叫了一声。
“啊！”
她狂拍周星言的肩膀，激动道：“傅涔在朋友圈官宣了。”
闻言，周星言停住即将按下发送键的手。
她再次打开朋友圈，果然在她的那条动态上面看到了傅涔的最新内容。
一张他和童文姝的合照，文案没有配字，只有一颗简单的爱心，但懂得人都懂。
傅涔极少发朋友圈，周星言上次见的内容，还是他抱怨想喝奶茶。
没人注意到周星言黯然失色的眼神，顾周周咋咋呼呼的声音继续响起：“果然是童文姝，我就说他俩有一腿吧，早就看他们不对劲了，刘浩那傻子还不信。”
汪孝瑜没有傅涔微信，此时只能伸着脖子从顾周周手机里看到那张照片，评价道：“不过傅涔学长和文姝学姐看起来还蛮般配的。”
“哪里般配了？”乔娜打断她，看了周星言一眼：“我觉得一般，大学的恋爱都不长久，估计毕业就分了。”
“乔娜，你太酸啦！”顾周周轻嗤一声：“还有，什么叫大学的恋爱都不长久，你诅咒我和刘浩啊！”
乔娜长得高，比顾周周也高出小半个头，她居高临下的瞥了顾周周一眼，嘲讽道：“你俩感情要是好，怎么诅咒都没用，要是不好，就算领了结婚证那也得分开。”
顾周周：“......”
说的好有道理。
周星言没把两人争论声听在耳里，一双眼睛还注视着傅涔发出的那张照片。
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一颗心彷佛正经历着酷刑，被刀子割的生疼，周星言控制着自己想要哭出来的欲望，退出朋友圈，点来聊天页面，将那条还未发出去的消息全部删除。
“走，回学校了。”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乔娜把周星言半搂进了怀里。
钟声听完，人群慢慢散开，可由于人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
几人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突然汪孝瑜指着一处地方惊讶起来：“你们看，是傅涔学长和文姝学姐。”
解放碑广场周围围绕着一圈商场，商场外墙又不少大屏幕用于平时的广告投放，但在跨年这天，大屏幕会空出来，上面将会投放一些镜头扫过的路人。
而这一次被扫到的正好是傅涔和他刚官宣过的女朋友。
两人对着镜头丝毫不怯场，一人举着一只手在胸前合了个完整的爱心，俊男靓女的搭配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有些甚至拿起了手机拍照。
“他俩竟然也在这儿！”顾周周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人：“在那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顾周周抬脚就要过去，被乔娜及时拉住：“过去干什么？当电灯泡嘛！回去了。”
这时人已经疏散的差不多了，乔娜一手搂着周星言，一手拽着顾周周，带着汪孝瑜朝地铁方向走过去。
她力气大，顾周周被她拽着就跟拖小鸡一样，边走边扑腾：“哎呀乔娜你别拽我呀，我就打个招呼。”
元旦过后，一切恢复如常。
周星言照常上课，课上到一半，老师临时有事儿离开了，后半堂课改为自习。
老师一走，教室瞬间嘈杂起来，因为下课还得打一次考勤，同学们都不敢提前离开，只能七嘴八舌的聊起天来。
周星言翻开课本巩固知识，看了没几分钟，忽然听见后桌的两个女生在八卦：“法学院的傅涔脱单了，他女朋友也是法学院，两人可般配了。”
“我知道，叫童文姝，我见过，确实很般配，而且他俩都是学法的，说不定毕业以后还能一起工作。”
“那还是别了吧，下班见了上班又见，见多了也挺烦，我觉得还是有点距离好些。”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感情好。”
很般配，这是傅涔和童文姝官宣恋情之后，周星言听到最多的一句话。
不是那些八卦的同学夸大其词，童文姝确实是傅涔最般配的存在。
之前的辩论赛上，周星言见过她几次，虽然不熟，但从仅有的几次照面来看，她是一个自信大方的女生，虽然没有乔娜那么明艳的样貌，但依旧很漂亮，温和的性格犹如山间的清泉，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她自信。
辩论赛场上她临时充当傅涔他们的对手帮忙训练，清晰的条理和锋利的谈吞引得傅涔都连连夸赞，这么自信的一点是周星言远远都不能比的。
可不管在赛场上多么雷厉风行的人，私底下依旧很随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这样的女生，别说傅涔喜欢，就连周星言都忍不住生出好感。
身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周星言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傅涔已经有女朋友了，自己该放弃了，不要再想这些。
说的很轻松，可直到下课，面前的词典还一直停在最开始的那一页，一直没有翻动。
身边的同学一直在记单词，十几个单词被他翻来覆去的念叨。
念叨了大半节课，重复了好几遍，周星言只能听到其中一个。
abandon！
当天下午，周星言还没出教学楼，顾周周兴高采烈的跑来找她：“傅学长庆祝脱单，请人吃饭，你和我一起去。”
“不了。”周星言拒绝：“我还有事儿。”
顾周周挽上她的手：“再忙也要吃饭啊！有人请客，不去白不去。”
周星言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傅涔和刘浩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刘浩朝顾周周挥了挥手，扬声道：“周周，走了。”
说完，他又看向旁边的周星言：“周星言，一起去吃饭，傅涔请客。”
周星言站着没动，望向他身边的傅涔。
傅涔微微一笑：“是啊，一起去吧！”
曾几何时，周星言与傅涔的相遇，只能想尽办法的偶遇，因为不认识，再多想见面的理由也缺少见面的身份。
后来认识了，身份有了，理由又变得少了。
而现在，好不容易什么都有了，却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那边，傅涔还在等着周星言的答案，周星言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张了张嘴：“好。”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贪念与你相处的时光吧！今天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为了能好好宰傅涔一顿，这一次吃饭的人很多，足足坐了四桌。
法学院，学生会，合唱团都来了人，定的包厢里还专门让人装饰了一番，阵仗大的让周星言误以为走进了订婚现场。
顾周周远离了男友刘浩，特地和周星言坐在一起，那是一张离傅涔有点距离的位置，两张餐桌之间甚至还隔了张桌子，吃饭的时候，周星言听见同桌的女生低声议论。
“之前很多学姐学妹都向傅涔表露过心意，结果全被他拒绝了。当时我还在想，傅涔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今天一见……”
说话的女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童文姝，眼里充满羡慕和赞赏：“原来他喜欢这种。”
另一个女生点了点头：“确实很不错。”
周星言也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最靠门的餐桌上，童文姝和傅涔坐在一起，自来熟的和同桌一些学生会的人谈笑自如。
其中一个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桌上众人哈哈大笑，连童文姝也倒在傅涔怀里乐了。
对啊！傅涔喜欢这种的。
周星言收回目光，心中自我嘲讽。
就算没有童文姝，她这样的人也入不了傅涔的眼。
饭吃到一半，有人起哄让“新人”敬酒，傅涔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讯问童文姝的意见，得到可以的答案之后，两人起身满足大家的要求。
酒是一桌桌敬的，到周星言这桌的时候，她提前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
傅涔和童文姝过来的时候，桌上众人都端起了面前的杯子，一个一个轮流送上祝福，轮到周星言的时候，她举着杯子，一本正经道：“祝你们幸福，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她当时心里想的是，如果傅涔的余生能够一直和童文姝这样优秀的女生在一起，那该有多幸福啊！
她希望他幸福，所以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傅涔这一路的酒敬过来，给他送上祝福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同学之间逗趣，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一本正经，愣了一下，晃了晃手上的杯子：“谢谢......”
还没等他话说完，周星言已经仰头把手上的酒全部喝完。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葡萄酒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根本没多少葡萄的味道，甚至有点苦涩，可结合她此刻的心情，却又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