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回来，姑姑他们还在聊天。
这次的话题全部落在了周文清身上，周星言走近一听，发现他们在讨论学习的事情。
亲戚家一位不太熟的叔叔问道：“文清以后想学什么？你明年就上高中了，要提前规划好哦。”
周文清刚要张嘴说话，周父先她一步出声：“她要学医。”
“学医好啊！”叔叔赞同道：“当医生挣钱多。”
医生挣钱多不多周星言不得而知，她更觉得可悲的是一提到以后的工作，大家考虑的都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完全没有在意漫漫学医路，这个过程有多难走。
周父扯着嗓子：“我都计划好了，等周文清大学学完医，就直接回我们县城里的人民医院上班，那也是个三甲医院，待遇还可以，关键是离家近。老大现在上班跑得远，老二我要把她留在身边。”
三言两语见，他已经安排好了孩子的一生。
周星言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很讨厌父亲那自以为是的态度，让人感到厌烦。
曾几何时，她也被这么安排过。
因为考上的不是重点大学，学费要比其他学校贵些，填志愿的时候，周父冒了出来，让她填一所附近的专科大学。
一是离家近，二是周星言这个成绩去专科，能得到学校很多特殊待遇。
住宿费是不用给的，伙食费是减半的，算下来一年能节省不少钱。
周星言没有同意，在姑姑的支持下报了南大，选了个所有人都不理解的英语专业。
虽然后来再次转行没少被父亲嘲讽，但周星言从不后悔，至少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周星言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下，转头低声问坐在旁边的妹妹：“你想学医嘛？”
妹妹轻轻摇了摇头：“我喜欢你地理。”
另一边，周父还在高谈论阔，彷佛自己已经是一名优秀医生的父亲，得意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周星言冷眼看着他，打断他的白日梦。
“你说学医就学医，也要看人家喜不喜欢。”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周文清，姑姑轻声问道：“文清，你想不想学医？”
周文清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先看了看一旁的周星言。
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之后，她才说出内心的想法：“我不想学医。”
“不想？”周父阴沉着脸，再次替她做决定：“必须学医。”
“必须”二字一出来，周星言对他厌恶达到了顶峰。
人生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就算有，也用不着别人来安排。
她呛声道：“人家不想学医就不学，你以为学医很简单？嘴巴一张就成医生了。而且你考虑过现实因素，就算她学医了，家里没点关系能进好医院吗？你以为三甲医院人人都能进的。”
眼看父女俩的关系剑拔弩张，姑姑站出来当和事佬：“就是，人家周文清要学什么她自己选，你来给别个安排完了。”
她转头看向妹妹：“周文清，不用听你老汉的，想学啥子自己做主。再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考上一个好高中，大学的事情后面再说。”
姑姑一出面，再大的矛盾都能轻易化解。
周父也不再继续妹妹读书的话题，话锋一转，又找出些事情来聊。
聊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眼看时间不早了，几人才告别亲戚，披星戴月的赶回家。
半个多月没回来，老家还和离开时一摸一样。
姑姑从衣柜里找出两张去年新做的棉花被子，铺在床上，老家的床比较大，三名女性挤在一起绰绰有余。
家里没有安装热水器，周星言去厨房用电磁炉烧了一锅热水用来洗漱，收拾完后，几个人躺在床上，姑姑陪着奶奶闲聊，周星言则拿着手机看明天的车票。
从老家到南川的动车一天只有两班，一班在上午，一班在下午。
周星言已经买好了下午两点从南川飞往北城的航班，下午的动车指定是赶车上了，她只能买明天上午十点的动车班次。
车票余票很多，几乎是周星言刚付完款，手机就来短信通知出票了，睡在旁边的姑姑闻声转过头。
“买明天的车票啊？”
“嗯。”周星言轻声回应：“上午十点的票。”
她顿了顿，又问道：“你和奶奶怎么回去？奶奶脚不方便，坐动车的话可能有点困难。”
“你不用管我们。”姑姑淡淡道：“你奶说上次走得急，家里很多东西都还没收拾好，我陪她在这边待两天，后面你姑父来接我们回去。”
“那就好。”周星言长舒一口气。
老家的房子还是姑姑小时候家里修建的，年代久远，就连房顶都是用木头做的横梁。
周星言静静望着屋顶，忽然听到身旁的姑姑轻声说道：“你明天怎么去车站，让你爸送去呗。”
“不用。”周星言不假思索：“镇上有到县城车站的汽车，我坐那个车就行。”
姑姑继续说：“那多耽误时间，你爸一车就送过去了。”
她沉默了一下，又问：“靖靖，你还在恨你爸啊？”
恨吗？
其实周星言现在也说不准，反正就是对他没有多余的感情波动了。
周星言摇摇头：“我只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姑姑叹了口气，躺在最里面的奶奶也还没睡着，听到她俩对话忍不住插嘴：“不管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老汉。”
他们那一辈的人格外注重血缘关系，别说是亲父女，哪怕是个关系不太亲近的远房兄弟姐妹，能帮衬都会帮衬一下。
“始终都还是一家人，哪有这么多仇恨过不去。”
“不说了。”周星言翻到个身，背对她们：“睡觉。”
*
第二天早上，刚到七点，周星言就醒了。
穿衣服的时候，发现姑姑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周星言看她也开始穿衣服，好奇道：“你不再睡会儿。”
“我送你去车站。”
老家比较冷，姑姑穿上羊绒的保暖内衣，解释道：“你不要你爸送，我开车送你。”
周星言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时间还早，两人先坐车去镇上吃了个早饭，才慢悠悠去车站。
到了之后，姑姑问道：“你和那个小傅一起回去吗？”
周星言推门下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傅”是谁，愣了愣：“啊，对。”
姑姑帮着她拿出后备箱的行李，叮嘱道：“既然谈了恋爱，那就用心去谈，争取明年别再一个人回来。”
感情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即使这样，但周星言还是点了点头：“我尽量。”
她推着往车站内走去，姑姑站在原地望着她，挥了挥手：“到了之后发消息报个平安。”
周星言鼻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以前离别，除了刚开始去南川的读书的时候，分离之际心里会有一点小小的难过，后来随着次数越来越多，这种感觉也早就消失了。
这次突然又有，周星言思来想去，最后归于有人送的原因。
检好票上车，到了南川，已经中午了。
时间紧迫，周星言一下车不敢有半点耽误，直奔机场。
好在路上交通畅通，机场离动车站又近，不到二十分钟，她就赶到了机场。
傅涔已经提前到了，就在航站楼的入口处等她。
周星言一下车，就看到了路边那个推着黑色行李箱的高大身影。
傅涔明明在低头看手机，这一刻，他似若有所感，抬头朝着周星言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周星言慢慢朝他走近。
整个过年期间，南川的天一直阴沉着，可是今天，破天荒的出了太阳。
周星言迎着太阳光，斑驳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衬的她的面容精致又漂亮，让傅涔移不开眼睛。
每走近一步，那张光影下的脸就更清晰了一些，直到她完全站到傅涔面前，傅涔才从惊艳中回神。
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
与此同时，周星言也没好到哪儿去。
虽然两人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时不时的还打个电话，可突然一下子面对面见到真人，反而还变得尴尬起来。
一上午，傅涔都在为见到周星言做幻想。
他想过这么久没见，见面时一定要给她一个拥抱表达爱意。
再不济，也要很自然的拉一拉手。
可真当见到面了，多看一眼对方，都觉得不好意思。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后，傅涔率先鼓起勇气打破平静：“吃午饭了吗？”
周星言摇摇头。
傅涔紧张地抿唇：“那先值机，然后去里面吃点东西。”
周星言又点头。
两人一起进入航站楼，找到对应的值机柜台。
值机的人不多，两人很快就办理好了托运拿到了登机牌，紧接着去安检。
一切都很顺利，弄完之后两人并排在机场大厅里走着，又开始进入了沉默。
走着走着，傅涔发现旁边的一家中餐馆，偏头问道：“有中餐，吃吗？”
周星言抬眸看了一眼，点头：“好。”
进入餐馆，由于不能用明火，里面的餐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选中了什么加热一下。
两个人一共选了三菜一汤，傅涔接的账，周星言端着菜盘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后，两个人又不说话，自顾自地吃着东西。
吃着吃着，周星言终于忍不住了，轻轻笑了一下。
坐对面傅涔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她：“你笑什么？”
他不问还好，一问周星言笑得更厉害了。
笑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的止住笑意：“突然觉得我俩变得好陌生。”
对此傅涔也深有体会：“主要是太久没见，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星言低头：“嗯。”
她开始认真吃饭，傅涔面前摆着一盆较为清淡的鸡蛋汤，他拿起里面的搪瓷勺子，轻声问：“喝汤吗？”
周星言夹菜的手一顿，片刻后，她将自己的碗往傅涔面前推了推：“来点儿。”
一顿午饭结束，两个人的陌生感终于减轻了些，但依旧存在。
“时间差不多了。”傅涔提醒道：“去候机吧！”
根据登机牌上的信息显示，他们所有的登机口在卫星厅，距离较远，要坐摆渡车过去。
摆渡车没有定点时间，人装的差不多了就走，等到周星言他们快要到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车上的人已经要装满了。
看样子车是要出发了，走在他们后面的人越来越少，不知道下一班车发还要等多久，两人加快脚步，争取都能坐上这一班车。
傅涔身高腿长，走起路来本来就走得快，速度一提起来，就更快了，为了跟上他，周星言只能一路小跑。
眼看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傅涔的手往后一伸，神色自然的牵上了周星言的手。
周星言身体一僵。
傅涔还没意识到不对劲，或许意识到了，只是假装没发现，两人就这么手拉手，一直到上了摆渡车。
上车后，车辆果然启动了，两人站在靠门的位置，周星言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栏杆，另一只手往回收了收。
她一动，傅涔立马就意识到了，低头一看，望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勾唇一笑。
周星言同样也低头看了过去，再一抬头，和傅涔明亮的眸子正好对上。
视线只是短暂的接触了一秒，周星言便心虚的转过了头。
她的手还被傅涔握在手里，感觉到傅涔好像轻轻松开了一下，又立马被他握住。
原本随便拉上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两人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周星言能清楚感觉到傅涔掌心炙热的温度，和她现在的耳朵一样，烫得惊人。
经过肢体的接触，尴尬的陌生感也完全消失，离登机还有十几分钟，两人找了个离登机口近点的位置坐下，和往常一样聊天儿。
聊着聊着，周星言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之前说偷拍了我的照片给你父母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拍的？给我看看。”
傅涔神秘一笑：“你真要看？”
周星言拍着他的手臂催促：“你快拿出来啊。”
傅涔闻言照做，只是他拿出手机之后，并没有打开相册，而是打开了微信。
他点开和周星言的聊天页面，给她看上面的背景图。
和周星言的聊天记录傅涔一直没删，上面还留存着两人昨天的谈话内容。
透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周星言看到傅涔的聊天背景早以不是微信系统自带的页面，而是换成了一张她的照片。
“……”
周星言一时语塞。
傅涔笑着解释：“这样显得你与众不同一些。”
他每天要聊天的对象很多，有时候同时会十几个人给他发消息，一不小心页面没切换过来，消息就会发错人。
现在，傅涔专门给周星言单独设置了个背景，除了是对她的喜欢，更是为了更好的区分她和其他人都区别。
周星言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想看出傅涔到底是什么时候偷拍的她。
“这身衣服……”
她想了想：“是去电玩城那次？”
傅涔点头：“当时看你唱得正陶醉，就没忍住拍了一张。”
其实他早就想拍周星言，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正好那次唱歌，周星言闭着眼睛，给了他一个机会。
因为是偷拍，傅涔的角度找的角度并不好，而且当时那个环境下，两个人隔得又近，周星言的脸几乎都占了画面的一半，感觉十分的大。
周星言不太喜欢这张照片：“好丑啊，你快换掉。”
“哪里丑了？”傅涔对着手机又看了两眼：“我觉得挺好看的。”
周星言：“……”
就算这照片称不上丑，但也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吧？
她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傅涔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周星言：“不好看，你快换。”
傅涔挑眉：“行，我换，那你发我一张你认为好看的。”
周星言摇头：“我没有好看的照片。”
别说好看的照片，她连照片都没有。
本来就不自信的她哪有勇气去面对镜头，她的手机里，除了傅涔的照片之外，就剩下一些好看的截图。
傅涔不知她话中的真假，但依旧选择相信她：“那我重新给你拍一张。”
他说着就举起手机，打开了相机。
“不要。”周星言伸手挡着自己的脸：“你别拍。”
“就拍一张。”
傅涔把镜头移到另一边，周星言接着挡，两人的动作引起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周星言清楚的听到有人笑了一声。
傅涔也听到了，两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那个位置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正含着笑看着他们。
女人注意到他们看见了她，并未说什么，还抬手示意他们继续。
周星言哪还敢继续啊！心虚地收回视线，轻轻打了傅涔一下：“别闹了，公共场合，注意一点。”
傅涔压低声音：“我们又没干什么不好的事儿。”
他的手机依旧保持着拍照状态：“我说真的，我们合照一张吧！”
周星言不解：“为什么？”
“我想拍张合照发朋友圈。”傅涔解释：“从恋爱到现在，除了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还没有知道我们谈恋爱了，我想在朋友圈发一下，让他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