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如果不是这东西的话，如果不是这东西的话——”乌鸦颤抖了起来，“什么母亲！怎么可能！！那些骗子……”

接着，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手里的包裹，将它扔进妮娜怀里：“好吧，好吧，你就细细去品尝这母亲的味道好了，真能吃死你才叫好呢！”

她说完就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妮娜还能看见她后颈上因为情绪亢奋而冒出来的一些羽毛。

她又提到了“骗子”……她干什么这么激动呢？

如果老鼠药对魔族来说是种无害的东西，那么一个人类会因为看到自己的魔族朋友在吃老鼠药而大动干戈地对其进行阻止吗？

妮娜想，虽然心理上可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应该不会产生这么剧烈的抵触感，毕竟那是无害的，对吧？

但之后她又静下来想了一会儿，考虑到一个可能性，也许乌鸦小时候在实验室里因为抑制剂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才会有这种像是创伤后应激的表现。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于是她就释然了。

她让恶魔城在自己的房间里多添置了一个迷你冰箱——反正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她愿意多迁就一下那些苦难深重的房客们。

坐回电脑前，视频账号的后台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让人在意的留言。

“原谅我不请自来。简单调查了一下，你的直播间是被用户UID3291837举报的。”

留言者的昵称叫“潜入调查”。听起来就像专门在网络上调查胡乱举报事件的好事者。

暂且不管留言者的身份，妮娜循着留言中的UID找到了举报直播间的用户，在访问过对方的主页之后，发现上面挂着一个非常显眼的粉丝徽章“夜厅之王”，是一个叫做莉莉的主播的高级关注者的标志。

妮娜顺势拜访了莉莉的主页，发现封面上的那张面孔有些眼熟，这就是她当初考察魅魔主播行业现状时观察过的那位主播。

在莉莉直播间的留言板上，能看到很多对其身份的质疑。

[好好一个姑娘，干什么不好，居然假扮魅魔？作践自己也不是这样玩的吧？]

[想擦边就擦边，装什么魅魔，我最看不起这种人。]

[不就是冒充魅魔嘛，你们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欺负一个小女孩？]

[我之前就觉得有点假，魔族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当独立主播，不是背后有金主，就是人类反串的。]

[我关注的其他几个魅魔主播都已经承认自己是反串了，人家现在该唱唱，该跳跳，热度是减了，但至少没被冲，主播也别再嘴硬了，大家都喜欢诚实的人，有错就认的话大家都很好说话的。]

[想看表演的推荐去黄金森林，想看真魅魔的去魔法公寓，总之这里可以散了。]

[上次来的时候只有三万粉，现在已经快十万了，可能她就是缺这点热度所以才死不承认。]

[几天没来，谁讲讲出什么事了？]

[把我投的打赏还给我！！！]

[不要管别人怎么说，我知道你是真的。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

虽然也有一些试图讲道理和试图维护莉莉的留言，但多的是比上面那些更加难听肮脏的评论。

顺带一提，最后那条有些肉麻的留言就是UID3291837发的。

大多数关注魅魔主播的人都只是看个新鲜和热闹，也有不少人是被魅魔在那方面的名声吸引过来的，只有极少数人会真情实感地喜欢和支持她们。

一旦发现她们弄虚作假，原本的路人观众们就有了指责和贬低她们的把柄，可以向她们肆无忌惮地发散在现实生活中积累起来的不满。

那些污言秽语不是冲着妮娜来的，却也让她感到胆战心惊，呼吸加速，可想而知，主播本人在看到这些文字时心里会有多不好受。

就算是人类，在从事这一行业时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看来薇薇安和拉弗尔的直播间所产生的影响力，不光光是得到了大量粉丝和获得打赏那么简单，还对网络上整个“魅魔主播”的圈子形成了巨大冲击，而在此之前，妮娜对此一无所知，恐怕薇薇安和拉弗尔也没有注意到。

一部分主播通过承认错误和及时道歉，再凭借自身的过硬才艺，平稳地渡过了这场风波，一部分本来就只是赶个时髦的主播则索性销声匿迹，剩下既不消失也不认错的莉莉就成了众矢之的。

可是为什么莉莉宁愿承受评论区里这些巨大的恶意，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假扮魅魔赚取流量。是像评论区说的那样，想借此自我炒作，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盯着主页上面容可爱的女孩沉思片刻，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打开私信界面——莉莉并没有关闭私信，这一点让人感到意外。

“可以和你聊聊吗？”

发送出去的消息并没有被接收的迹象。

可以想见，莉莉的私信很可能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污言秽语给塞满了，她的这条消息十有八九要石沉大海。

她又给潜入调查回了一条私信：“谢谢你的告知，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边倒是很快就给了回音：“我是一个魔族，想在罗德里斯公寓租一个房间。也许情报工作的能力可以用来支付房租？”

这个回答让妮娜感到始料未及。

能拥有自己的通讯设备的魔族已经很少见了，在此之上，还掌握了情报信息技术的更是屈指可数。

这一定是个厉害的家伙。

他未必支付不起房租，唯一的问题在于想要保持自由自身的同时获得一个稳定的住处，对任何一个魔族来说都不是件易事。

不过妮娜相信，他提出的支付方式一定比她规定的那个价格低廉的租金要有价值得多。

“当然可以。”她爽快地回复道，“你一定已经知道这里的地址了，打算什么时候过来看看？”

“我已经在路上了。”

这种行动力也让人感到惊讶。

“好吧，如果不耽误你赶路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趁这个时候填写一下租房信息。”

潜入调查很快就主动发来了相关资料。

一个208岁的男性幽灵，名字是维克多，自由职业者。

住房需求：一个没有门窗的房间，值得信赖的网络环境。

妮娜刚刚向恶魔城发布完改造指令，101室临街的那扇门就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看到一条双腿近乎透明，因此看上去像是飘在半空的影子。

“你好，我是维克多。”

“我还以为你可以直接穿过墙壁呢。”妮娜将幽灵请进了房间。

维克多从门口张望了一下屋内的布局，这才飘了进来：“我当然可以，但我一直恪守礼仪规范。”

他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年纪轻轻就死于意外的高中生，但说话的口吻则像一个活在上个世纪的老绅士——考虑到他的年龄，这并不奇怪。

“听上去很令人放心。”妮娜说着，注意到维克多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那个背包看起来不光很大，而且还很沉，看上去随时都能把幽灵给拽到地上，“那些是你的行李？”

“也是我的家当。”维克多说。

“我觉得里面似乎藏着一台台式电脑……”妮娜随口说道。

“你还真是敏锐。我当然得有一台电脑，否则我用什么‘潜入调查’？”

妮娜想说“你的身体”，但最后决定作罢，“我把你的房间安排在我隔壁，你会介意吗？”

“你不介意隔壁住着一个精通穿墙术的家伙就行。”

“你可以去自己的房间看看，反正没有门，你可以直接从这里的墙壁过去。里面除了照明和插座之外，暂时什么都没有，如果你有需求的话，趁现在可以提，我会尽快安排。”

维克多没有说话，直接背着他的电脑穿进了墙壁，过了一会儿，他又背着电脑穿了回来。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以前住的地方，房东最多只能把门窗全部封起来，你是怎么做到让一个房间真的没有一扇窗和一扇门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提前预留一个专为幽灵提供的房间。”

维克多确实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变态的要求，“我是一个有求必应的房东，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难以解释的现象，你记得这点就好了。”妮娜说。

“也许我可以通过调查找到答案，我很擅长这种事。”维克多再次穿过墙壁，去了他自己的房间，103室房间。当他又回到101室的时候，背上已经没有那个巨大行李了，想必这是他下定决心住进这里的信号。

“从下次起，你想进到这个房间，得先敲门好吗？”妮娜在被他的突然再现吓到之后，忍不住提出要求，“你不是总能‘恪守礼仪’的吗？”

“没错。”维克多说，“有门的时候我通常都会敲的，但你说过，我可以利用这面墙。”

“仅限之前。现在我要在这面墙加上禁止通行的魔法。”妮娜说，“好了，说说你还有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