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江执神色有些异样的白竹将他放了下来，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暗伤。

江执紧紧盯着正在忙碌的白竹的正脸，这下和虚影的脸没那么像了，也许侧脸那一瞬的相似只是他的错觉，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已经确定虚影和他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他自己顶着白竹的脸算什么事啊。

这次受伤，又让江执修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期间白竹一直在照顾他，藏在他身体各处的经脉里的那些混乱的灵力，也被白竹耐心地一一找出后拔除。

至于受伤的原因，江执编了个突破期间思虑过多一时不慎导致灵力倒流的借口，白竹也并未深究。

而此期间，虚影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

又是一个暖风和煦的午后，白竹一如往常，坐在院子里看书。江执由于伤未痊愈，这段时间都没有碰过剑，现在只能坐在白竹身边，对着一本剑术招式拆解看得昏昏欲睡。

在江执眼睛快要合上的时候，院门上的门环被人扣响。

十几年来，这个院子，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客人。

江执看了师父一眼，将书放下，起身去将门打开。

门外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姑娘，身着浅粉色罗裙，头发随意束在身后，明眸皓齿，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晃眼。

江执对于小姑娘的出现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她没有直接进来院子，站在门口和江执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叫小吉，最近刚来到这边，今日见到路过这里，发现院子外很是整洁，知道有人居住，所以带了一些小礼物，过来打个招呼。

江执恍然，他印象中附近是有一处荒废许久的房屋。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还能有新的邻居。

白竹却眉头微蹙，他认出了这个女孩并非人类，更像是什么山间精怪。而她几句话就让江执对她的来历不再怀疑，恐怕她就是这个幻境的制造者，也就是江执此行的目的——媸妖。

他早年间游历过不少地方，见识过不少的修真界奇景，各种怪异的精怪也是不少，但他对媸妖的了解确实有限，只知道他们一族只在深山之中，擅长幻境，他们的环境并非幻术起作用，而是阵法。

至于原因，是因为媸妖实在是太弱了。即使一时不慎陷入幻境，只要心智坚定，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幻境中经历了一生，醒后也不过数天。甚至于幻境中的经历在离开后也不会忘记。

也有不少修士由于幻境中的经历，有所感悟，自此之后，修炼道路上再难遇瓶颈。但一般的修真者对这些陈年秘闻知之甚少，不缺资源的修真者也有比这种幻境更好的历练方式。倒也没人会去主动寻找媸妖，主动陷入幻境，以谋求那虚无缥缈的感悟。

他之所以没有打破这个幻境，甚至还主动参与了进来，就是想要帮助江执克服修炼上的心理阻碍。但他没想到，江执从小到大的修炼都极其顺利，丝毫没有瓶颈，在这个年龄便能突破金丹。

而现实中的江执却因为突破筑基失败颓废数年，这其中的反差未免过大，白竹只得将原因归咎在了凌云宗对江执不够重视之上。

但修炼太过顺利也达不到他的目的，所以他在江执第一次突破金丹的时候，暗中出手，打断了他的突破。

第一次失败后，江执困惑了一段时间，又开始准备第二次。在白竹看来，江执的第二次突破本应是十拿九稳的，却不想中途出了岔子，导致灵力倒流身受重伤，江执说是他突破期间心有杂念一时不慎导致的。

但他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况且他们还身处在幻境中，正好这时幻境主人现身了，他不妨静观其变，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白竹思索着其中利害的时候，江执和名为小吉的姑娘正相谈甚欢，聊到最后还约定好了以后有时间一起探讨一下修炼相关的问题。

……

又是一日，江执今日又去找了小吉，过了好几个时辰才回来。

“师父，你对阵法有所了解吗？”

江执一跑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寻他，神色兴奋，平日里几乎不离手的剑也不知被他丢在了何处。

他当初第一次学会一套完整的剑法时的兴奋也不过如此吧。

白竹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对阵法了解不算深，只是对简单的阵法有所涉猎。”

江执兴奋不减，继续和白竹分享他今日的见闻：“小吉今天给我看了好几种阵法的作用，我感觉运用熟练后，实际效果也不比剑法作用小。而且许多阵法的作用效果千奇百怪，大的甚至能自成小世界，有着自己的法则……”

江执很想向白竹复述出他当时的兴奋，他以前并非不知道阵法，但今日见识到了实际的效果后，觉得十分有趣，而且在尝试着上手后，他还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仅仅看一眼流程和图样，他就能复刻个七七八八，连小吉都对他的天赋感到颇为震惊。

面对现在这股兴奋劲儿还没结束的江执，白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语气平淡地提醒徒弟：“你对阵法感兴趣并去学习，这是一件好事，古往今来，许多强大的修真者都不仅只会一种法门。但你要记住，切不可舍本逐末，为了眼前一时的新鲜，荒废了你已经小有成就的剑术。”

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的江执有些委屈，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心里确实觉得阵法更有意思，至少和剑法比起来是这样的，但这话肯定不能当着师父的面说出来。

但某种程度上，白竹这话确实戳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白竹又想起来了，自从那小吉来了后，江执对练剑也没以前那么上心了，但看着方才还兴冲冲的徒弟这会儿低下了头，先前的喜悦荡然无存，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他了。

“你伤势已经好了有些时候了，想好什么时候再尝试一下突破金丹了吗？”

被白竹这么一提起，江执又想起了那被他有意抛在脑后的虚影。

江执神色有些别扭，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想再等等……”

难道这两次的失败又让他心生恐惧，不敢再尝试了吗？白竹虽然很看好江执的潜力，但能被他承认为弟子的人，又岂能因为这么一点小的挫折就心生畏惧。

“你不必忧虑过多，我会为你护法。”

……

“所以你最后是怎么回你师父的？”

少女趴在桌上，用手托着下巴，好奇地等着江执的回答。

“就嗯啊哦好的之类，然后就开始转移话题啊。”江执无奈地耸了耸肩，当时那个情况他也只能先顾左右而言他，先应付过去。

江执将大致的内容挑挑拣拣地和小吉讲了一遍，只说自己因为自己的原因，不敢再尝试突破，但师父觉得他已经是时候可以突破了，催促了他好几次。但他却迟迟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不能被师父知道，只能自己解决。

小吉是个十分尽职的倾听者，江执临时编出来的这一段，还有着许多的细节问题，她也并没有多问。

江执长叹了一口气，说出来后心里也轻松了些许。

虚影这些时日再没有出现过，当日他的话就像是一根刺埋在他的心里，但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除了拖着，也找不到其他办法去试探师父。

他无数次很想直截了当地问问师父，他第一次突破失败到底是不是他做的手脚，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他知道白竹不会害他，但他实在很难漠视欺骗和隐瞒——各种层面上的。

就像个白眼狼一样。江执在心底嘲笑自己。

见江执又陷入了思考，小吉坐立难安，又想起了幻境外的江执对她说的话。

犹豫再三，她咬紧嘴唇下定了决心，还是开了口：“唉，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帮不了你。”

小吉担忧地看着江执，随后话锋一转，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一卷阵法，递了过去。

“我前几日翻到了这个阵法，感觉你会感兴趣。”

江执知道对方是想帮他转移注意力，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接过了小吉手中的记录了阵法的纸卷。

这卷阵法刚被他握在手中，他的心底便生起了一种奇妙的悸动，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催促着他赶快打开这卷阵法。

——

这个阵法是幻境外的江执给她的，他说这个阵法可以让他和幻境中那一小部分的神魂相融合，到时候他只要压住幻境江执的意识，便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小吉始终有些犹豫，因为江执说只要幻境存在，另一个意识便始终存在。而幻境一旦失效了，他做的一切就没意义了。

所以他请求小吉在他神魂融合之时，尽量维持住幻境的存在。过后的事，都交给他自己来解决。

小吉在看到他一人进秘境，秘境却出现了两个人的时候便知道，她在这个地方呆不久了。

她的犹豫也并非是觉得麻烦，而是她已经将江执当做了朋友。这些日子，江执除了陪她看幻境中的情况外，还给了她许多的东西，各种可以用来保命或者反击的阵法，需求的材料也并不苛刻，她这种没有什么实力的小妖都能集齐。

她能看出江执是真的对她心存善意，她也只能尽自己全力来回报这一份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