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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二十八章 故人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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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地牢里,阴雨天特有的泥土气息比室外更甚,反倒盖过了原本属于牢狱里令人憋闷的潮气。

朱连思被安清关押在一间独立的牢室里,远离其他犯人和狱卒,不必担心被旁人听去什么。秦百里不晓得他是特意为这场会面而贴心准备的或是别的什么,也许应该为此谢他一嘴,但心中也清楚,这并不代表他对自己的信任比往日更多。

朱连思手脚都拴着镣铐,阂着双眼靠坐在简易的木榻上,鬓发散落了两缕,却并不显得多么憔悴,哪怕他完全不会武功,也是挺直了脊背,风骨犹在。

他没有说话,秦百里也没有。秦百里只是安静地拖过长凳,坐在他的对面,审视着。

朱连思抬眼瞟着他,见来人并非衙门的人,而是个从没见过的生脸儿。

“林雍的毒,是你下的。”

秦百里这一句开门见山,开得比朱连思意料得更直白一些。但朱连思只是挑着唇角微微摇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什么陷害啊、诬告啊、同谋一类的词,他从见到安清开始就听了太多次,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我不是官府的人,对你杀没杀人、杀了什么人,都不感兴趣。”秦百里似乎无心多言,不愿周旋。

朱连思终于凝了神直直打量着来人。他在洛安府向来深居简出,沈记这种地方迎来送往消息灵通,他虽听得说百里神医来了洛安府,却从没亲自出门去见过,眼下自然也对不上号。他感受着秦百里身上琢磨不透的气息,最直接的是想起了安清曾许诺他的话:会让他见到他在等的人。

“阁下对什么感兴趣,不妨聊聊?”

“照灵台。”

朱连思眯起双眼,很快又坦然下来。

秦百里见他神色,心中有数,继续道:“你现在应该是在想——原来那个帮官府验尸找出死因的江湖郎中就是我啊,照灵台这等罕见的毒都能找出来,果然有些来头。”

朱连思微笑,不置可否。

“近三年,照灵台开始流入黑市,大鸿境内的普通人手上会出现照灵台不算奇事。”随着话语,秦百里的目光不再那么游离散漫,而是越发凌厉起来,“但六年前可不一样。那会儿的照灵台,尤其是林雍那种口服的照灵台,只有一种人会有。”

“月心阁的人。”

朱连思不以为意地一笑:“月心阁?千金一命、行踪诡谲的杀手门派,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绝顶高手。”他向前抬起锁着镣铐的两只手,晃了晃,铁链哗啦哗啦作响,“在下只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阁下抬举了。”

秦百里完全不恼他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劲头:“杀手啊,那是‘天’字令主闻天带的人。你不一样。”

说着,秦百里从袖中取出一枚墨玉坠子,放在指尖盘摩着,似是无意,又似是故意让朱连思看清那墨玉的样子。

果然,朱连思的目光凝在那块墨玉上,痴怔的神色再不做掩饰。

秦百里也并不小气,只将墨玉坠子递给朱连思。

朱连思颤颤地伸手接过那块不多大的玉坠,只见其一面刻着云中藏月的纹样,另一面隶书单刻一“地”字。良久,他闭上眼睛将微润的液体逼了回去,一息长叹。

“安公子果然没有诓骗我。”

秦百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心跳却抑制不住地更快了些。

朱连思将玉坠还给秦百里,端详他一阵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生辰几何?”

秦百里微微皱眉,仍如实道:“八月十二。”

朱连思动了动嘴角,点头,脸上露出些慈爱的神色:“都长这么大了。”

秦百里闻言一怔:“你认得我?”

朱连思没有直答,只轻轻道:“八月十二,是他把你从那个村子里救出来的日子。”

话说到这,秦百里便也想到了,当初曾在万和县听到李长召向安清说起,朱连思的籍贯在北境颍州,与他是同乡:“你是颍州人。八月十二这个日子,一直只有我和师父知道。你是那时便认识了他?”

“那年北境战乱,颍州一带正陷北齐铁蹄之下。他那时还不是‘地’字令主,只是个名叫知地的十七岁少年人,带着个仅两岁的孩子到我们村子里落脚,也就是你。没过几日,北齐屠村,幸有他尽力保护,我才得以躲藏苟活,但他也为此受了些伤。”

“我模糊记得些。”秦百里的脑中还存留了一些并不连贯的画面,毕竟两岁的年纪太小,记忆拼拼凑凑也不够完整,“师父说过,后来是莫雄的兵马及时赶到,逼退了北齐军。”

“尽管如此,村中死伤已成定局,从那以后,我成了无亲无故的孤家寡人。”朱连思靠着墙,仰头看着墙顶那小小的窗格子外漆黑的夜幕,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陷入回忆之中,“明明他比我还小了几岁,但就是很令人心安与信服。他将我带到南方安置,安排了人教我读书识字,还教我……如何隐藏自己。为了报他的恩,我什么都听他的,当后来他成了‘地’字令主,江湖上月心阁名声大噪,我再想全身而退已来不及了。”

“月心阁的天罗地网,‘天’字刺杀令,‘地’字情报令。世人皆知月心阁养了一批顶级杀手,却不知还有一众状似隐形的探子。”秦百里道,“可是据我所知,大鸿境内的密探名单中,并没有你这号人。”

朱连思挑眉,有一些意外:“你竟能拿到名单?”朱连思又呵呵笑了两声,“看来知地真的足够了解你,也是真的在意你。”

秦百里的当然清楚,知地那两年从北境战场救起了十几个孩童,却唯独将他留在了身边,抚养他、收他为徒,教他习文练武。那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也是对他最重要的人。可这个人在三年前突然音讯全无,而他知道,那背后究其根本还是为了护着他。

“原本,万林镖局的事情结束后,知地答应了助我离开月心阁。他将我带到绵州、安排了假死以免阁主起疑。可是嘉贤四年,他又突然来找到了我,说有最后一件事只能拜托我来办,不是作为令主的指令,而是作为朋友的托付。”

秦百里不知觉正了正身子。

“他说,他做了一件阁主绝不会原谅的事,会受到很严格的惩罚,尽管临行前已向你千叮万嘱过,保重自己、绝不许再找他,但料想你多半不会乖乖听命。你会去查他曾出现过的每一个地方、找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如此下去迟早会查到一些不该碰的人,被阁主收到消息,那时他就护不住你了。所以,他留了能引导你慢慢找到我的线索,尽管他最期望的,是你能听话。”

“知地手握月心阁全部情报网,阁主不会要他性命。若你执意查下去,最坏的情况是在半途就丢了性命。乐观一些,你查到最后终于找到了月心阁,找到了阁主,那你与阁主必定是你死我活。但不论你们谁死谁活,知地都一样会痛苦,因为阁主之于他,同他之于你,是一样的。”朱连思徐徐道。

秦百里失神,脸色有些惨白:“怎么会一样?”

“闻天和知地,本也是被阁主捡回来养大的徒儿。再世之恩,是一样的。”

秦百里手心冰凉,说不上是什么情感作祟,追寻了三年的线索,好像最终又是一场空。他嘴唇微颤,连带着低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也带着些颤抖:“所以,师父布了这一局,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别再找他了?”

朱连思看着秦百里的反应,却并不意外。很久很久以前,知地就曾对他说,重感情的人原本就不该待在月心阁。大概也正是因为秦百里这孩子如此重情,知地才会如此放心不下。

“我虽不知当年是什么事情将他逼到绝境,但我想,他是甘心受过的。”朱连思叹声,“但他也说,以你找到我时的年岁,应该已经有了担当去做自己的选择。如果经历了这三年的阻挠,如今又听完这些,做了完整的权衡后,你仍然选择去找他,那他就给你一个方向。这才是,他让我在洛安府等你的目的。”

秦百里猛然抬头,眼中闪过异样的精光。

“秋赐。”朱连思道。

秦百里皱着眉歪头,没料到二者的联系。

“天下贪图秋赐财富者众多,费尽心机苦寻他真迹者千千万,不多你一个,查他相对安全很多。但要是顺着秋赐的线索查到底,许就真能被你找到真相了。”

“秋赐与月心阁有关?”秦百里吃惊。

“这没有人知道。”朱连思活动着双腿换了个姿势,盯着秦百里沉声道,“你刚说了,大鸿境内的探子名单里,没有我。因为我跟名单里的人不一样,每国都有几个这样的人,我们与‘地’字令主直接联系,不负责任何情报消息,只有一个任务——寻找秋赐图谱。”

秦百里恍然大悟:“所以六年前万林镖局的劫镖案——”

朱连思点点头:“是,因为那趟镖里,有一张秋赐亲笔绘制的机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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