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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具区湖畔天官祭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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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

天界有六重三十六天,气清而灵动,虽无煦日却仍是一片光明祥和。天界神官天官众多,有先天之气化生而成的,居上重高天,也有后天证道飞升之人,居下重天。一眼望去,各天官神殿飞阁流丹、气势雄伟,高天之上更是金光流转、炫彩夺目,皆非人力所能为。

陆云从四重天的殿前霞光道匆匆而过,他抱着一摞需要登造的文书要去往下层的天牢。不知为何,今日从人界而来的天魂陡增,那些死魂都聚在入天牢的天路上等待登记入册。

陆云将文书给了负责记录的神吏,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天魂,心中奇道:“人界出现了如此大片的死人。莫非是战事?或是大疫?怎么没听人说起?”只是好奇归好奇,无论是什么原因,那都是天道运转的规则,天官神官哪怕知道了也不会贸然插手。

陆云回了霞光道,从玉真庆宫前走过的时候,恰好听见守中守正两个守殿神吏正在谈论此事。他悄悄凑过去听了个明白。

原来,守中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他见今日有如此多死魂入天牢,便私自到下界去瞧了一眼,这才发现并非是天灾战祸,而是有人在屠杀凡人。这个人还是个熟脸。

多年以前,文昌帝君曾带着守中在人界化身传道。那时,帝君收过一个徒弟,这弟子悟性高灵气足,本可修成飞升,却不想他执念深重上不得天界。

守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道:“难道?如今这大开杀戒,屠戮平民之人就是帝君在人界的徒弟?”

守中点点头:“是啊,得了帝君真传,如今却残杀同胞,实在是……”

陆云从一旁探出头问道:“那帝君如何打算的?下界去阻止了?”

守中吓了一跳,见到是陆云,松了一口气,忙行礼道:“陆文官,帝君今日不在宫中,况且这人间事……帝君若是知道了也未必会去阻止。”

陆云身为天官却改不了爱管闲事的毛病,便又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那人是在何处作恶?”

守中回道:“江南吴县。”陆云本就是吴县人,虽飞升多年已放下前尘羁绊,但吴县到底还是自己的家乡。他想着今日无事,便告别了守中守正下界去看看情况。

陆云刚落地吴县,只见空气中飘着毛毛细雨,四周湿气弥漫,天边春雷滚滚,灰暗的天空中不时划过道道闪电。今日恰好是人界的节气:惊蛰。

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正持剑屠杀着手无寸铁的平民。

陆云不敢随意插手人界之事,只得在半空静静看了片刻。陆云为人时常跟随父亲征战,虽然见惯了屠戮之事,可还是忍不住怒气冲顶——那些被屠杀的或许都是他的旧友故交的后人。他瞧着眼前的惨状,再也克制不住,顾不得天规天条,飞身上去就拍出一掌同那个男子对上。

那个男子身穿黑色道袍,右手持一把唐制式道家宝剑,刀剑如雨运转不歇。剑身所刻的铭文泛起雷火,电激风奔金光霭霭,直摄人心魂。

男子杀得兴起连发髻都散了,他接了陆云一掌微露迟疑向后退去,大风将他的头发吹起扬在空中,露出他满是鲜血的脸庞。他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眼神中升腾萦绕着让人望而生怯的杀意。这个男子就是文昌帝君在人界的弟子。这是陆云第一次见到封慕尘。

封慕尘只停顿了一瞬便又攻了上来,他虽是个凡人却身怀利器道法了得。而陆云是个久不受供奉的文官,二人对战他竟然占不到多少便宜。

过了几招之后,封慕尘似乎无心恋战,他将陆云打退后又去杀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平民,一直向着东北方向边杀边走。天幕中惊雷滚滚,他一路引雷向着堵在他前方的人劈去,四周紫白电光翻滚,将那些江南特色的民居破坏殆尽。

而陆云终于察觉出了异样,他见四周虽然死尸遍地,可那些凡人丝毫不惧,依旧如潮般前扑后继地涌向封慕尘,像在不顾一切阻止他。陆云不再追逐,飞身跃上半空,眯起眼望向东北方——那是封慕尘艰难前行的方向。

吴县的尽头是一个大湖,名为具区,相传是天降陨石撞击陆地而成,湖边泥滩上搁浅着一艘巨大的六桅罛船。而此时此刻,湖中奔淘汹涌暗浪滔天,丈高的大浪直拍上罛船的帆。

那罛船的主桅下跪了很多人,那些人如疯魔一般随着浪来大喊大呼,他们双手捧着船上积的湖水不断往嘴里送。不知为何,陆云觉得那湖水泛着红光,看起来甚是诡异。而四周还有源源不断的人跑向罛船,加入这些人的行列。

陆云再定睛往桅顶看去,只见顶上居然吊着一个垂着头的红衣女子,那女子被吊在帆前,在漫天闪电的映照下,她墨黑的长发随风飞扬。天地间这黑这红,给陆云的心中留下了永难抹去的震撼。

陆云不知封慕尘为何要大肆屠杀,但他看到罛船上的景象时,心中直觉那是某种邪术,他不能袖手旁观。

陆云落到封慕尘身侧,挥出灵力斥退一波围着他的人,那些人见他出手便也涌上来围攻他。陆云这才发现端倪。这些人双眼无神,眼白满布黑红色的血丝,口虽能言却只会呼号咆哮,细辨之下还能感知到空气中一丝淡淡的魔气。

这种被魔附身的人被称作人傀,肉丨体虽还未被宿在体内的魔吞噬却已失人性。人傀身上的魔已扎根人心,同人共生,若要从人体剥离,须得上重天的神官以神力灌体方能拔除。

陆云见到满城的人傀,心中惊讶道:“吴县为何会有这么多魔?此地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他想要找封慕尘问清楚,可封慕尘只是奋力往前行,陆云只得一路跟在他身后寻找时机。二人越往东北方走那些疯魔的人傀就越多,陆云不愿伤凡人性命,只能费力将他们挥开再落结界困住,他无暇他顾便没有机会再问出口。

神官天官的灵力大部分是受信徒的供奉影响,信徒越多则灵力越盛。陆云飞升近千年,早就没了信徒,他一路落了百个结界便觉灵力不支。而封慕尘则没有顾忌,手起剑落大开杀戒,时不时用上各种符咒,他一路上杀掉的人几乎覆满了二人来时的路。

渐渐地,陆云的结界越落越小,封慕尘握剑的手也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四周却还是有那么多人傀将他们包围在内,二人身处其中举步维艰。封慕尘艰难地朝他喊道:“杀啊!你困住他们又有何用!”

陆云也艰难地喊道:“他们还有救!”封慕尘“啧”了一声不再理他。

陆云见此处离那罛船不远了,便伸手抓住封慕尘的胳膊,掌中输出灵力对他说:“我灵力不多了,先送你过去。”他手中用力,将封慕尘朝那罛船的方向甩去。陆云不断挥出剩下的灵力,将剩下的人傀都困在结界中。那些人傀哪怕被困也在拼命撞击结界,朝着他嘶吼尖啸。

待陆云赶到罛船处,封慕尘还被困在船下。不是他不想快点上船,只是人傀实在是太多了,目之所及是人山人海,封慕尘纵有再强的道法也难以敌众。他不断引天雷击这些人傀,一旦被天雷击中,人傀体内的魔便会灰飞烟灭,而人则尸骨无存魂归天地,天界那些排队入天牢的天魂就是这些人。

陆云看出封慕尘已是强弩之末,刚见他时引的雷能诛灭四五个魔,如今连一个也勉强。陆云在外围不断挥出灵力布下结界,封慕尘见陆云赶来,指着主桅对他喊:“救人!”

陆云望向吊在桅上的红衣女子,这才发现那女子的脖颈处被人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鲜红的血汨汨淌下,她身上穿的哪是什么红衣,那是被她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一滴滴鲜血顺着她的脚不断落下,落到甲板上积的湖水中。那些人傀是在喝她的血!

陆云浑身战栗不止,他虽活了近千年,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

陆云后悔不已,方才自己为何没有先过来救这女子。他立马飞身上去将那女子救了下来,只见她面如金纸已昏迷不醒,陆云探她气息很微弱怕是活不成了。船上的人傀见状,全都扑上来抢夺陆云怀中的女子。陆云一路过来落下了数百个结界,灵力已近枯竭。他抱着那女子靠着桅杆坐下,用最后的灵力为自己落下了一个护身结界,隔开了那些疯狂的人。

陆云悲戚地看着结界外那些人傀。他的父亲为人时是将军,杀伐决断,而他却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为了不杀人,他甘愿做个没地位的文人,以至于父亲被敌国所害时,他都不能出征替父报仇。他不杀人傀便是想给他们留下一线希望,如今他的悲悯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当真是可笑至极!

船下,封慕尘背靠着船身还在苦战。他身上的符咒早已用光,体力也已透支,他只能执剑斩杀,四周渐渐堆起了尸山。他瞥见桅上已没有了那女子的身影,想必她已被救下。分神之下,封慕尘的肩膀被背后一个人傀抓了个正着,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衣袍。

陆云最先布下的结界已被击破,又有无数的人傀从远处涌来,争抢着爬上罛船聚到陆云的护身结界前。那些人傀不单是想夺回那名女子,更是闻到了虚弱的天官的气息。魔若吞噬了天官,那可是相当于得了数百年的修行。

眼见护身结界已出现裂痕,陆云心中悲哀道:今日自己怕是要被这些人傀分食了。想他堂堂天官,若是被魔给吃了,他父亲可要气死了。

陆云呆呆想了片刻,心下一狠,举起左手以中指触额上神府,口中念咒道:“天清地灵,阴浊阳清……元神出窍,断魂脱体。”念完,只见他额间出现了一点明黄的亮光,那是他的元神,正随着他的手指渐渐抽离出来。

元神乃是与生俱来禀受于天地的先天神气,神官的神力正是由此而来。只是陆云悟性不够,虽修炼了元神却无法使用神力,对于陆云来说,抽出元神强行使用先天神力是贸然之举,稍有不慎就会元神破散化为虚无。

陆云额间的金光大盛直冲云霄,元神的神力将船上船下的人傀尽数压制,陆云瞬间便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等陆云醒来已是十数日后,在他自己的清河宫中。他在那一战中元神受损,伤了气运,或许需要修炼数十年才能恢复。

伤愈后,他又来到玉真庆宫,只是费尽了心思也没能从守中守正的口中探听出帝君徒弟的下落。直到多年以后他二人在平等王殿中相遇,他才知道他叫封慕尘。

陆云和封慕尘二人沉浸在回忆中心思各异,而另一边的酒席处,雪正被吴老先生拉着一桌桌喝酒。

吴老先生坚决不承认自己认错了孩子,他指着一个也就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雪说:“宝宝,这就是你大表舅,今天的新郎官。”

雪只好点头道:“恭喜,大表舅。”

吴老先生又指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对雪说:“宝宝,这是你二表舅,他身体好刚死没几年。坐他边上那个是你大表舅妈的太爷……那边那个就是村里的泥瓦匠…….”

雪听得是晕头转向,临界的时间同人界有所不同,看起来年老的可能是小辈,看起来年轻的反而可能是老太爷。他只得端着酒杯应付着这些吴老先生家的亲戚,眼却时不时看着来时的弄堂,心中暗想:“也不知那二人说和了没有?若真如陆天官说的,封阴使一怒之下为情屠城杀了万数的人,那他为何没被镇压在酆都反而下了无间?这些被他屠杀的人又为何都有魔附身?其中想必有隐情。我尚未知此事全貌,还是不要妄下论断。”

待陆云和封慕尘二人走到酒席处,桌上摆满的各种吃食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雪正被几个人围着一杯杯倒酒喝,封慕尘见状忙走上前抢过了他手里的酒杯:“临界之气还是少吃为妙。”

雪见是他们来了,又将酒杯从封慕尘手中拿回来,用手示意他安心,笑道:“封阴使,陆天官,你们来迟了。快来见见我的表舅。”

陆云凑近了低声问道:“雪魂官你还真认亲了?”

雪轻声道:“这位吴老先生我瞧着亲切,看他高兴便由他去吧。”

封慕尘和陆云也只好在长桌另一侧落座,桌上吃剩的几块糕点做得很精致,看着同人界的也没什么区别。左右的宾客们都在边吃边聊,陆云边竖起耳朵听,边用手捻了一块点心放在嘴边慢慢咬。没听两句他就听明白了,雪的这位便宜“表舅”八岁的时候病死,因放不下爹娘便留在临界等他们,住着住着就舍不得走了。到今日已活了近百年,总算是成年娶上了媳妇,也着实不容易。

陆云感叹道:“临界生活的人虽然也会老会死,但相较凡人而言也算是寿命绵长。若凡人能舍弃欲望,生活在临界又何尝不是一桩好事呢?”

封慕尘“哼”了一声:“人界有权势富贵,有美酒佳肴,还有七情六欲,你让人放弃这些?”

陆云奇道:“人不都追求长生?谁不想有无尽的寿命?”

封慕尘眼神阴鸷地盯着周围的人:“他们是想有无尽的寿命,可他们也只是想用这无尽的寿命来享受私欲。当年那些人不也正是如此吗?如今虽被关在内城,倒也算是得尝所愿了。你可以去问问,这是不是他们追求的长生不老。”

陆云闻此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低声问道:“当年的事果真如此吗?我只是隐隐觉得那是什么邪术,问了帝君许多次他也没告诉我。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封慕尘看了他一眼,手提着板凳坐到另一侧的雪身边去了。陆云嘀咕道:“这眼神怎么像在看白痴……”

等到酒席散了,吴老先生将他们三人送到河边,庞小姐的尸骨正站在河边的老槐树下等着。陆云打了个响指,它就走过来跟上他们。

吴老先生和雪走在前面,手里还用稻草提了半只猪脚:“宝宝,湖边很危险的,爹以前开船贩货的时候在湖里见过大蛇,跟条龙似的。你可要小心,玩一会儿就早点回家。”

封慕尘闻言脚步一顿,陆云转过头小声问道:“怎么了?”封慕尘摇摇头跟上前去。

一行人步行不多久便来到了内城外,原来这关荟内城整个被巨大的透明结界笼罩。一眼望去,城内的树木物什都静谧不动,路上也不见人,只有牌坊内两侧房屋顶上插的红色旗帜各自朝左右展开,煞是诡异。雪这才看清旗帜上写的字,左侧四面皆书“关”,右侧四面皆书“通”。

吴老先生将猪脚塞给雪:“宝宝,和你的朋友早去早回。湖边有两个义塔,村里的风水先生说那边是不祥之地,你们就不要过去了。”

“好,我记下了。”雪拎着那半只猪脚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封慕尘看看雪身上的白袍又看看那只酱猪脚,忙伸手从雪手里接过来挂在庞小姐身上。陆云给了他一个白眼,引着庞小姐先往前走了。

雪和封慕尘同老先生道了别也往前走,走不远便追上了陆云,陆云正在巨大的灰色牌坊下等着二人。

牌坊以湖石筑成,朴素不着色彩。两侧立柱篆刻着一副朱色楹联,上联是“少私寡欲莫守旧恨关前尘”,下联是“见素抱朴且留本真通来世”。牌坊上的朱字呼应着两侧的“关”、“通”红旗,感上界之阳气以驱避关荟之鬼魔,寻常的死魂近不了此处。牌坊内便是结界入口,雪站在此处感受到了地界与酆都的法力加持,心生敬畏。

封慕尘上前拉住雪:“跟我走,免得打草惊蛇。”

雪后退一步站在封慕尘身边,点头道:“好。”

封慕尘抬起手,指尖流出属于地界的灵力,带着雪走进了结界。陆云引着庞小姐也紧随其后,一齐迈进了结界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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