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何泱泱并没有太惊讶，沈家是相当古老和有地位的术师世家，这位沈老太太强也正常。

再说老太太年逾百岁，别说他了，即使褚科和卫科在，也得对人表示尊敬，这会儿老太太都发了话，他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齐旭小声说：“还要追狗啊？”

“要啊，”何泱泱扒着宋明阮的脖子被动引体向上，“这狗差不离就是妖瘴里的妖灵，不赶紧把它给封印了，咱们怎么出去？”

“是得抓紧。”

谢宁被沈清拉住胳膊，小高跟在楼梯竖板上蹬得咚咚响，“不然叫别人抢了先。”

何泱泱想起仪器上短暂出现过的绿点。

“对哦！”

差点把这个人忘了。

他抬头看向黑漆漆的楼上空间，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别上去，那人不露面，估计也是想逮狗，咱们不跟他抢妖灵了，干脆去一楼等着。”

等那神秘人把黑狗封印破了瘴，他接着做他的采购，这倒霉催的，他还有一半工作没完成呢。

谢老太两条腿乱扑腾，沈清看不下去，干脆还是把他拎了上来，闻言道：“等死？”

何泱泱：“……”

语气明明是客气地表达疑问，但就是让被问的人觉得噎得慌。

谢宁双脚落地，俯看何泱泱一脸疑惑的表情：“啧，还不明白？这妖瘴不是本地货。”

他们现在身处妖瘴里面，要是在封印破瘴之前没有赶回“通道”，就会跟着落到妖瘴的所在地去。

如果只是荒郊野岭，深山老林倒好说，就怕冲着沈清来的那伙人在外面准备了“天罗地网”请君入瓮。

麻烦。

谢宁说完转过身，自己把后脖领子攒出一个方便握住的尖儿，对着阶梯上的沈清笑嘻嘻地说：“来清清，拎这儿——”

沈清白了谢宁一眼并送了他一个火箭。

只要对方先封印了黑狗，他们就会跟着一起落到通道的那边，对方摆明了就是想用这个办法抓他回去。

沈清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妖瘴一破，说不定他就在别人家的小黑屋里关着了。

几人闷声爬楼，没了阵法的阻拦速度快了很多，上到第四层的时候何泱泱突然出声：“我明白了！”

“感情那人是冲着咱们来的？！”

宋明阮扭头望向他，长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一丝无语。

何泱泱跟他黑溜溜的小眼镜片对看：“干嘛？我说得不对？”

“听。”

宋明阮开口的次数半只手能数完，他这个字一出，何泱泱立即刹住了嘴。

沈清和谢宁两人也停了下来。

四楼的走廊很宽——或者说根本看不到另一边在哪儿，廊下纸灯笼照到的范围之外依然是黑麻麻的一片。

谢宁刚想把青蚨放出来探个路，忽然听见面前不知多远的黑暗里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很多，夹着长短不一的粗喘此起彼伏，声音又低又沉。

何泱泱身上突然警报声大响，尖锐的回声在空旷的大楼内激荡，把站在他身边的齐旭吓了一大跳。

齐旭连退几步：“！！你身上什么玩——”他本能地朝何泱泱看过去，看见他从身上拿出了那个手机一样的灵器。

灵器的屏幕上，原本静止的红点开始抖动，像是逐渐沸腾的血水。

齐旭咽了口唾沫，颤着嗓子问：“一……一个点代、表一个？”

何泱泱愣了一秒：“昂。”

屏幕上的红点都快连成一片了，那得起码上千了吧！

齐旭说不出话来了，他一个半道出家，跟在长辈屁股后边出过几次小任务的新手，哪里见过这阵仗？！

何泱泱后知后觉按掉警报：“卧槽！”虽然上来前早做了心理准备，但看见这满屏密密麻麻颤动的红色仍然让人心惊担颤。

草，他只是个后勤！

不知道为什么，何泱泱下意识地看向了沈清。

齐旭理所当然地也看他哥，并不断往沈清身边缩，要不是清醒状态下他还保留了一丝理智，估计他得跌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他哥的腿。

他缩到一半，先碰到了另一位：“太姥……”

谢宁裹着毛披肩嗯了一声。

齐旭：“救、救救……”他“救”了半天，后面的话也没接上来。

不过见他哥和太姥都很镇定，齐旭好歹感觉安心了不少，他用一种极其小辈的姿势躲到了两人身后，然后抽空看了眼另外两个人。

宋明阮已经把何泱泱放下来了，正哗哗从身上掏灵器和符纸。

四面的黑暗仿若凝成了实质的雾气，从中喷发出阵阵腥臭的气，还带了一点儿湿热，在空气里搅来搅去，渐渐地热气一浪高过一浪，不太好闻。

木地板上也开始震颤，紧接着周围响起“叩叩叩”的声音，密集又嘈杂，类似于带蹄的动物踩在地上发出的敲击声。

何泱泱抹了抹脸上的汗，迅速地围着几人在平台上摆放灵器，四角八方上加了成品符咒。

“未雨绸缪未雨绸缪……”

他现在无比思念冷脸死鱼眼的褚科长。

齐旭：“这是兵临城下才对吧？”

“兵呢？！”何泱泱两手捏着符纸哀怨大叫，“敌军在哪儿？倒是给看看啊！”

这两眼一抹黑，也看不清对面是什么，以那群东西的数量冲过来都能给他们踩死，躲都没得躲。

“那不是嘛。”

谢宁藏在披肩下的手指一动，整个四层突然全部亮了起来，头上方的木头顶发出青白色的亮光，照在蒙蒙的黑雾上，也照出了其中挨挨挤挤的影子。

何泱泱来不及思考那些青光是什么，就被面前的景象给震定住了——

数以千计的各类妖兽聚集在他们周围，尖爪獠牙，畸形怪状，有些甚至分不清是由什么原身异化而来。

放大了两三倍的巨大妖兽低头俯视，黑而无神的眸子无一不死死地盯着楼梯口的几人，犹如看一群待宰的猎物，口鼻中不时发出压抑的喘气声和低吼。

最近的离他们不足一丈，清晰得能看见它们吐出来的气息。

何泱泱瞪大了眼睛：“乖乖……”他们这是闯进了人家实验基地的妖兽堆里了啊！就这体型差，他们几个也就够给前面几只塞塞牙缝。

齐旭颤巍巍拉了把谢宁的胳膊：“太太太姥，咱上、上楼吧？”

“上楼？”谢宁说，“楼上就没有了？”

齐旭：“啊？”

啊字没完，他就看见最近的那一拨妖兽有些已经提起了前爪准备发起冲击，有几只涎水流了一地，一副饿疯了的模样。

完了，齐旭想，他会被撕成碎片的。

正想着，他的手肘忽然被人拉了一把。齐旭始料不及，踉跄着退了几步。

“小心别踩到灵器！”

有人在他身后低喊，他一回头，自己已经站在了何泱泱和宋明阮面前，地面上布置了三层防护，只等何泱泱启动。

“叫你哥过来，”何泱泱说，“他在外面凑什么热闹！”

齐旭：……他倒是非常指望他哥能凑上这个热闹。

“这行不行啊？”齐旭左顾言它，指着地上的法阵。

何泱泱底气不足：“行……吧，反正短时间内不会给你太姥拖后腿。”

宋明阮带的防御灵器他布阵的时候快速看过一遍，都不算弱，应当能抵一阵，虽说把一老年人扔外面不太厚道，但据刚才老太太破阵的前提来看，人家老当益壮。

一百岁，正是拼搏的年纪。

百岁老人谢宁本人没这么想，这回他打算先旁观，等着沈清出手，他好瞧瞧这人有多大能耐，或者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沈老师~”谢宁凑近轻声喊，“求保护~”

沈清从谢老太的长美甲下把自己肘部的袖子拯救出来：“那你就走开点。”

谢宁：“啧，这么无情。”

再次让齐旭把人叫回来的何泱泱看见沈老太太往他们退了几步，站到了第一道防护法阵的外面。

他还没看懂这是什么情况，不知是哪个方位的妖兽便爆发了第一声长嚎。

下一秒，四面八方蹄声爪声骤起，包围圈急速缩小，黑压压的妖兽奋不顾身地朝着几人猛冲过来！

站在最前面的沈清首当其冲。

何泱泱心头一紧，他一个官方注册术师，这种时候可不能让一个普通人顶，这要是让人出了事，被降职都是小的。

他刚要跨出阵去救人，忽然腰里一股力道把他拉了回去。

同样被拉回去的还有齐旭。

宋明阮站得笔直，一手一个把两人夹在腋下箍得死紧。

何泱泱挣扎着抬头，只见宋明阮面朝前方一动不动，他顺着方向看去，慢慢张大了嘴巴——

沈清静立在原地，一枚古铜色的钱币在他手指间随意转动，他面色如常地微垂着眼，那些袭来的妖兽在他眼里仿佛变成了慢动作，完全不用做任何准备。

下个瞬间，古币从他手中被高高抛起，飞速到达最高点之后，一根手指粗细的圆环从钱币正中拔出，一环扣一环。

不一会，整只古币化作了一条延伸不知多长的铜链。

霎时间，铜链如同活过来似的，灵巧有力地穿梭在第一批到达沈清面前的妖兽之间，暗金色的铜链上阴刻的符文闪过，将妖兽牢牢地串成一圈。

一阵骨肉破裂的黏腻声响起，被穿体而过的妖兽先后发出痛苦的哀嚎！

沈清握着铜链手向下一收，妖兽愈发吃痛，纷纷栽倒在他面前砸出沉重的声响，暂时缓了一下后面妖兽的攻势。

何泱泱双目圆睁，动动嘴唇无声地说了句卧槽。

他看见沈清再次抽动铜链收回，数十只妖兽被推撞向后方，瞬间清出一片环形区域，死得不能再死。

古币，铜链……那是沈清的灵器？

这样强劲的灵器没有个相当高的灵术水平根本不可能操控得了……

沈清这他妈可以空降战斗部门！

何泱泱在宋明阮臂弯里转了半个身，伸手啪地给了齐旭一个爆栗：“你哥这叫普通人？！”

谁家普通人能在妖瘴里打出这场面？！

齐旭“嗷”地抱住了脑袋，在啸啸风声里叫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何泱泱：“……”齐旭还真没说过，是他们褚科长给的资料。

怪不得叫他不要靠近只暗访呢，褚科长自己都不相信沈清是普通人吧！

这工作报告一交上去，褚科长的人才引进合同五分钟之内就会发到沈清手上。

不过沈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之前也没听说玄学界有这么位后起之秀哇，这水平还不够被异事局注意到？背调工作也做得太不到位了。

何泱泱面对齐旭控诉的目光迅速扫了眼战况，转移话题道：“……你哥能行吧？哎你喊你家老太太帮帮忙啊，都这时候就别看戏了，早点打完早点散……”

法阵外的谢老太倚靠在廊柱上，那些死物跟看不见似的全都绕过了他，甚至没有一只冲向他身后的三人，目标统一地扑向前方的那个男人。

他手中的铜链在众多死物中穿行，在后面那三人看不到的地方，铜链上缠绕着浓厚的黑色妖气，将不知死活的妖兽一一绞杀。

谢宁看着沈清出手利落的背影，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

谢宁：我对老婆很感兴趣

沈清：（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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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来要发的，绿唧唧卡啦，登不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