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英分析自己成绩，没有受进度问题影响，因她这两个月夜以继日而稳定发挥，可却连年级前十名都进不去。

她不靠关系，由河道二中校方亲自点名要人；班主任和物理老师双双推荐她参加物理竞赛；她曾经是无可撼动的年级第一。

不管言行有多低调谦虚，隋英内心深处并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实力。

可现实竟是如此打脸。

她拼尽全力，暗自骄傲的成绩，在真正一群学霸面前，原来连前十都进不去。

隋英内心万分羞愧，只觉以前坐井观天的想法肤浅又可笑。

这两天偶尔与蒋弋眼神碰撞，她都觉得怪怪的，可成绩出来的这一刻，她决定抛弃杂念，不再为任何事分心。

“我去图书馆，你去吗？”

苏韫一脸无语，“不是说好陪我买文具吗。”

“你那么多文具，走吧，我们去图书馆刷题，”隋英硬拉着苏韫，“我的问题出在英语和数理化上，你的问题也出在数理化上，还是得多做题。”

半道遇上蔡晶晶。

“我刚从老师办公室那出来，班主任看着严肃，其实好像挺满意这次排名的。”

“那当然，”苏韫不以为意，“二十一个班，就算一个班一个名额，总有班级要排在二十名之后，更何况一二班就占了六个名额，我们班有英子加入，下次前十有望进二。”

隋英听着，心里却在想，尖子班的教育还是与普通班不一样。

她在之前的学校是绝对的第一，可转到重点高中后，只能进普通班。河道二中是全市第一，但放在全省来看，最多前三，全国呢？能进前十否？

而高考，就是全国比拼。

隋英一面制定学习计划，心里担忧这周回家父母会不会责备她，没想到这样的成绩，竟有人举报她作弊。

举报理由：1.进度差太远却考这么好（诛心之言不予采信）；2.考试时隋英后面坐着年级第一，有作弊条件（无法反驳亦无法证明）；3.隋英拒绝物理竞赛是因为心虚（这……）

没错，她因期中考试成绩而明确拒绝物理竞赛。

“卧槽。踏马的！”苏韫爆粗口，“卑鄙小人，匿名举报，有种就站出来。”

这几天关于隋英考试作弊的事沸沸扬扬。

考第一名的同学说“反正我没给任何人看”。多么熟悉的话，以前也有故意说“你进步这么多不会是抄隋英的卷子吧”，她也这么回答。

——反正我没有主动给同学抄，至于别的，我不知道。

隋英现在知道当时被指抄袭的同学有多百口莫辩了。

她的情况比同学之间随口一句“你抄的吧”要严重的多，她是被人匿名向学校举报，而非班上促狭的恶意揣测。

有举报就有调查。

考试是全年级打乱顺序，她恰好在‘启智楼’考试，河道二中教学楼有三栋教学楼，就这栋旧楼教室里没监控。

没法证实作弊，亦没法证明清白。

不能从监控入手，那就只能调查同一个考场的同学，不过能看到隋英位置的同学均表示在认真考试，没注意过其他人。

除了——

“隋英，你错题居然和段行舟一模一样，”孔枚拿起隋英卷子高呼，“他数学这两道题也错了。”

隋英皱眉，轻而易举从孔枚手中拿走卷子。

“你心虚了？”

苏韫推搡孔枚，“是不是你举报的？据我所知你和英子不在一个考场吧，你恶意举报同学，居心何在。”

“不是我，你别胡说八道，你有证据吗就说是我举报的，”孔枚一个大红脸，朝窗外看了一眼，又将话题扯到卷子上，“这两道错题是填空题，如果说选择题做错还有可能是巧合，那填空题，错的一模一样，总不会是巧合吧。”

错的一模一样的？

隋英敛眸，她已经发现自己的问题了，难道第一名与她犯了同样的错误。

“可能学霸都一个思维。”苏韫叉腰，当仁不让。

“哈哈哈……”蒋弋拿着隋英的试卷忽然笑起来，“空间直角系坐标…，这道题就三种解法，偏偏要选最复杂的一种，笨死了。”

顾柔嘉回头，“隋英，其实大家好奇的只是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拒绝物理竞赛？”

这话问到了点上。

孔枚立刻补上一句，“你可别说家庭太困难负担不起费用，据我们了解，你爸妈一个月的工资足够支付这次集训费。”

学生入学会采集信息，顾柔嘉是班长，帮老师整理资料自然能接触到这些。

她们几个的本意是想奚落辖区的乡下人，没想到隋英父母都在市区工作，工作单位属于旱涝保收的事业编和国企。

与大多数普通学生家庭一样。

隋英心里一晒，这也是她无奈的地方。

要是家庭真的困难，就算忍受白眼和同情，至少有借口。

可她家庭情况与大部分同学一样，父母有工作，有房有车，普通的小三居，一般的代步车，与这座城市大多数人一样。

就算那个家没有属于她的房子，难道这也要跟同学说吗。

“谁好奇？”隋英直视顾柔嘉，因她坐着，顾柔嘉站着，眼神向上，看着更加凌厉。

顾柔嘉一时滞住，上课铃声响起，物理老师走上讲台，挥手示意不用“起立”，他的课堂主打“自由”、“随性”。

“怎么都不高兴啊。”物理老师睃了一圈，视线在隋英、顾柔嘉身上定了下。

“老师，有同学举报隋英作弊。”前桌瘦猴嘴快。

“她没有作弊，隋英一直都是学霸。”苏韫立刻反驳。

“但是隋英得证明自己的清白啊。”罗君怡一脸担忧。

苏韫冷嘲，“谁主张谁举证，匿名举报很明显就是嫉妒隋英的成绩，故意造谣摸黑，要不然就拿出证据啊。”

孔枚回头，“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参加物理竞赛？事关班级荣誉，她成绩好，却不参加，大家怀疑也很正常啊。”

物理老师笑眯眯看着底下一帮倒霉孩子，犹如小鸭小鸡互啄。

苏韫一拍桌子，隋英按照她肩膀倏地站起，然，视线被阻挡，蒋弋几乎与她同时站起，却比她高壮，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我可以证明隋英没有作弊。”少年闲闲开口。

全班齐刷刷看向蒋弋，当然，后几排也看到了隋英。

物理老师和蔼可亲地点头，不着痕迹地合上两套笔迹一模一样的卷子，“蒋弋同学，你说说。”

“我和隋英在一个考场，我就在她旁边，一直看着，段行舟没有给她传过纸条。”

有同学小声质疑，“那隋英可以转过去，”

“在考场转过去抄？”少年目光凉凉，睇了眼那位同学，语带讥讽，“监考老师都是瞎的吗。”

蒋弋可不像隋英那么好欺负，说话的同学立刻转过头，将脸埋在课本里。

事情本来可以结束，蒋弋已经坐下，谁知物理老师眼尖，见隋英慢一拍坐下，忽问：“蒋弋，你考试的时候为什么要‘一直’看隋英同学？”

好大一部分同学顿时用敬仰的目光仰望物理老师，还得是行家出手啊。

活泼好动如鲁骏之类的男生挤眉弄眼，笑得暧昧，“一直盯着人家啊，嘻嘻嘻~”

个别藏不了心事的女生目光不善，又暗暗期盼是蒋弋在戏弄隋英，最好能当众让她出丑。

隋英放了蒋弋鸽子的消息飞了两天，大家都等着看后续。

“因为我喜，”

“你有病啊！”隋英带着颤音大声阻止蒋弋胡说八道，顺手推倒左上角一摞书。

少年勾头，朝阳般纯粹明净的笑脸僵住，哗啦啦书本砸着蒋弋后背掉地上。

教室里一时落发可闻。

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连一向无畏的苏韫都缩了脖子。

蒋弋在河道二中似乎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不仅仅因为他在学校实在耀眼，也不是因为他家有钱。

有同学曾八卦，捐图书馆的有钱人姓蒋，貌似是蒋弋家的长辈，于是就有同学说蒋弋家不是一般的有钱。

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他属于这个团体中有背景，备受瞩目的那一个。

而隋英当众掀桌子，下蒋弋面子。

物理老师走下讲台，似乎是想缓和一二。

蒋弋突然起身，眉眼压的极低，却见女孩眼眶微红，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他突然扬眉，拿走隋英试卷。

“老师，这道题是个陷阱，没看出来的人只能得到这个结果，只有不会做的人才会得到千奇百怪的答案。”

有同学悄悄翻自己的答案，又悄悄盖上。

他将数学试卷丢下，随意在她桌上一翻，拿起化学和物理试卷，“化学很简单，她没做实验，犯的是常识性错误。物理更简单，就是缺了点想象力，和段行舟那个书呆子一样，读书读傻了。”

物理老师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蒋弋天马行空，隋英逻辑严谨他都喜欢。

物理是一门有趣的学科，既需要精密的高度量化，也需要跳出固有思维的想象力。

蒋弋的卷子看似乱写一气，与规定答案南辕北辙，物理老师却在蒋弋的卷面上窥见他有着打破固有规律的探索。

要是能将这两个宝贝一起打包送去参加物理竞赛就好了。

可惜他们一个不愿意，一个不受控。

“关于隋英同学被举报作弊一事，学校已经有了明确结果——作弊不成立。好了，讲卷子，”物理老师没好气的挥手，“蒋弋你坐下，就你考试不及格还分析人家的卷子。”

“老师，这题太简单了，没什么好考的。”

物理老师冷笑，“简单？简单你考不及格，看把你能耐的。”

“我可以参加物理竞赛。”

“你考试不及格，没资格参加。”押了口茶，拿着卷子一挥，意思是：安静安静，讲卷子啦。

蒋弋似乎憋着一口气，“老师，这次竞赛要是拿不了金牌，这学我就不上了。”

“你爱上不上，倒数第一，谁稀罕你。”

蒋弋冷着一张脸，固执地，沉默地与老师对峙。

物理老师似乎妥协了，叹了口气，“你要参加也行，这次全校总共31人，算上你32人，由你带队，拿不了金牌……退学老师不支持，每天布置的作业你就写十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