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苏玥离开后。

谢珏眼中笑意退去，俊美脸庞，再度笼罩上淡淡寒霜。

——不是要对谁发怒或心情不好。而是他本身性情如此，那怕被他不带任何恶意的看着，也觉得毛骨悚然。

“主子。”

一名暗卫现身。

如今苏玥还在场，就能认出来——这名暗卫形貌，分明似当日狱中重伤谢珏之人。

狱中的刺杀，不过是个自导自演的局。

……

……

苏玥回到宅子里，才知阿娘一大早就出门了。

再一问。

是阿娘放心不下她在皇子府，一晚上没睡好，起来就去寻商姨，想将她接回来。

桑儿：“可要奴婢去追上夫人？”她擅长轻功，脚程快。

“也行。”苏玥想了想道。虽然阿娘到谢珏那就会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但若能早追上，也不教阿娘白跑。

桑儿离开不久。

又有门房来报，说是姑爷来了。

这段日子以来。

顾明之隔三差五都会来，那怕苏氏不给好脸色，不过来得这么早，还是第一次。

得知苏氏不在宅子里，他眉头微皱，但见到女儿黑眼圈，还是关切问：“怎的没休息好？”

苏玥：“正要补眠。”

并不亲近的语气，听在顾明之耳中很不是滋味。

还想继续关切的话，也梗在了胸口。

转而问：“你阿娘去哪了？”

——他不相信苏氏不在宅子里。这么早能去哪？何况一向不离身的佩兰都还在。

苏玥不答反问，“父亲寻阿娘何事？”语气疏离也淡然，说不上不敬重，但也绝不是对父亲该有的口吻。

听听这是什么话！顾明之脸色不太好看。

只觉得原本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变得有些不讨喜起来。

心口更堵了。忍着转而问向佩兰：“绣娘可是还没起？”

佩兰：“姑爷要真想见夫人，就且等等罢。”明明说了夫人不在宅子里，可真是的。

“奴婢带小小姐去休息了。”

说罢，不卑不亢带着苏玥离开，只留下两个丫环守着。

顾明之只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根本不被放在眼里，心底堵得慌，可又无法发作，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看着二人离开——他算是看明白了，苏家这些下人都没将他放眼里，就因为当初入赘，将他看轻到底了！

苏氏回来后，一心想去看看小女儿，尽管知道无事，也要亲眼见到才安心。偏偏被顾明之绊住，要与她好好谈谈——原是顾老太太那下了最后通牒，苏氏还不服软道歉，就去报官强行将两个孩子接回，至于苏氏不准再踏进顾家大门。

就这件事。

一说再说。

当顾明之的不满终于显露出来时，性子一向很好的苏氏，终于与顾明之吵起来了。

……

……

话说皇帝回宫后，将三皇子谢奕留下问话。

无外乎怀疑刺杀与谢奕有关，毕竟看起来他嫌疑最大。

无论谢奕怎么解释撇清自己，皇帝都还是怀疑，但又没有点破明说，只是话里话外之意，都有失望不满。

到底是最宠爱的一个儿子，没有深究，只让大理寺着重去查刑部，大有查不出别的，就止案于刑部的意思。

——让刑部官员顶罪。

如此，谢奕吃了个哑巴亏。甚至还不知道谁陷害自己，心里气不过，去寻其母李妃商讨，最后一至得出结论。

——必是与太子、皇后长公主等这些人脱不了干系。虽然太子被废，外戚势力还在。

……

……

两三日过去。

自与顾明之吵过后，苏氏就让门房不准顾家人再踏入。

苏玥从阿娘院里回来。阿娘心情不好，也就是在她们兄妹面前时，才展露笑颜。

为此这两日哥哥都没去寻谢元明玩了。

一回到院子里。

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杵在院子里。清冷暮色与霞光交融，他一袭黑袍如夜，修长笔直的身影清绝隽秀，有轻微光影其上流连。

——谢珏？

——他怎么进来的？

——他来这里做什么？

苏玥小小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宅院里还住着莫叔叶老等人，他不应该这般轻易进来。

除非……

见谢珏已经转过身来微微打量她，“殿下伤好得真快。”她本该惊讶他出现，疑问他来做什么，但开口却是毫无关系的一句叙述语。

谢珏微微一笑：“托苏小姐照料之福。”笑意让他脸上的暮色仿佛都柔和不少。

苏玥内心毫无波澜。只继续淡淡道：“这不是皇子府。”

——走错地方了，赶紧离开。

谢珏神情自然道：“信步走到此。”仿佛真是如此般说着，坐到不远处石桌前。

“……殿下真能走。”苏玥只得跟过去，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盯着他，猜测他来到底想干什么。

“苏小姐用晚膳否？”

“用过了。”

他说，“我还没吃。”

苏玥嘴角扯了扯，心想：关我屁事。

嘴上说：“那殿下早些回去。”

他捂着胸口伤处病歪歪的样子，一阵的咳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苍白几分。

“……饿得没力气。”

苏玥：？？？

她听出他意思了。

却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莫名其妙跑到她这来，说饿得没力气回去，这怕不是饿，是病的。脑子有病。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

“殿下不介意，我让人准备饭菜。”

——吃了赶紧走。

她到要看看吃了东西，他还作什么妖。

“有劳苏小姐了。”

谢珏顿了顿，“一碗面条就好。”他语气似漫不经心，又有些捉摸不定的复杂情绪。像暗夜变化莫测的雾气，冰冷却又柔软飘忽。

？？？

苏玥正满头疑问。

正巧这时阿朵回来了。

一眼就看到坐在庭院里的黑衣陌生少年，险些惊掉下巴，“小小姐，他、他是——”

惊得舌头都有些打结。

这可是内院，她就离开一会的功夫，这人怎么进来的！

苏玥没有解释，只是很快淡淡吩咐道，“没事，不必惊慌，去让厨房煮碗面来。”

“可、可是——”

“快去。”

阿朵再三确认小小姐没受胁迫后，才惊疑不定的离开。

没一会，桑儿匆匆来了。

显然是从阿朵那听到了什么。

“小小姐——”

先看到苏玥，再看到坐在石桌前的谢珏。

也是一呆。

这、这位四殿下怎么会来这？

“没事，你先下去吧。”

“啊……”

桑儿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苏玥走过去，小声交待了几句。

桑儿看了看谢珏，又看了看自家小小姐，犹豫再三后，终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很快面条被端上来。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谢珏看清碗中面条后，目光微凝，笑意微顿，黝黑眼眸中有些晦暗不明的情愫。

不过这种异样情绪，也只是转瞬之间。

他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拿起筷子不紧不慢捞了一下面条——或又更像确认什么。

一碗面条。

是一根面条。

古有喻意长寿，也叫长寿面。

苏玥走到对面坐下来，语气淡淡的说：“忘了说，我家厨子只擅长做这种面条。”

——实际上，是她特意交待桑儿让厨子所做。是试探也是为一些别的什么。

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旧事。前世被迫去见他，与他独处，忍无可忍时掀了他桌子。

桌子上刚好有一碗面——长寿面。那时江绾绾正好来了，看到这一幕，眼泪都要急掉了，仿佛天要塌下来，一面焦急低语着什么长寿面没吃完是要折寿的啊。

——她记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因为折寿好啊。

那时只巴不得他能当场毙命。

如今仔细想来。

那时也正是这个时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