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和江户川真理的一通电话下来，简直比直面活死人还要刺激。
唐栗不确定有没有露出破绽，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扮演记忆中的樱田栗了。
如果不行，那就算了。
时间还早，还有时间去邮局寄回信。
………………
电话的另一边，江户川家。
江户川真理挂断电话，如沐春风的秀美容颜转眼间沉重下来。
‘小栗很不对劲。’
‘姐姐姐夫去世，不应该这么快就恢复过往的状态。’
‘听声音气息很足，身体应该很健康。’
‘说要把钱寄回来，还要去打工，那孩子可不是会打工的性子，会是受姐姐姐夫离世的影响吗？’
‘……’
“妈妈，我想吃红豆麻薯，今晚可以吃红豆麻薯吗？”
九岁的江户川乱步蹦蹦跳跳跑过来，讨喜幼猫一样拉住妈妈的衣角，撒娇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江户川真理一见自家可爱的乱步，眉眼面色柔软和缓下来，抚摸男孩儿的脑袋，柔声说：“好啊，晚上我们吃红豆麻薯，乱步可一定要吃完，不可以只吃红豆，不吃麻薯哦。”
“哎～可是麻薯不甜嘛。”
“不可以浪费食物哦。”
“好～～”
备受疼爱，惯会撒娇的小孩儿，嗓音拖得又长又粘，就像他最喜欢的红豆麻薯那样，又甜又糯又粘人。
可爱的人心都要化了。
晚餐搞定了最爱的食物，江户川乱步继续说话，与生俱来的天赋令他第一时间第一眼看见母亲，就得到了大量讯息。
“妈妈是怀疑栗子不是栗子吗？”
“要叫表姐，乱步。”江户川真理纠正儿子的称呼。
“好吧，栗子表姐。”
“只是有所猜测，隔着电话，线索太少，不好下结论。”
江户川真理拍拍儿子的背，两人一同往厨房走去，既然决定好晚餐吃红豆麻薯，那准备工作现在就可以做起来了。
江户川乱步睁大和江户川真理一样的翡翠眼眸，清澈明亮，不染尘埃，积极提议道：“那我们可以去横滨看栗子表姐，或者邀请栗子表姐来家里玩，妈妈最厉害了，一定只一眼就能看穿栗子表姐的真面目！”
能一眼看穿真相的不是妈妈，是你啊，乱步。
江户川真理没有否认，她认下孩子的夸奖与认可。
“谢谢乱步的夸奖。乱步要和妈妈一起去看看小栗吗？”
借助乱步可以洞察一切的眼，探明姐姐唯一的孩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她很不安。
“妈妈要去拆穿栗子表姐！要去找让栗子表姐转变的幕后黑手吗？好啊，爸爸不一起去吗？”
“爸爸很忙，只有我们去。”
“好！”
………………
次日下午，横滨公共汽车中转站，或匆忙或悠哉或漫步的人群里，多了一对高颜值的普通母子。
温柔的母亲牵住孩子的手嘱咐：“乱步，这里人多，要小心，不要乱跑，要跟紧妈妈。”
听话猫猫乖巧回应：“好～”
“也不可以随意说出大人的小秘密哦，我们要尊重对方的隐私，这样才是好孩子。”
“好~大人也是要面子的。”
“没错。”
公寓里，原以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的唐栗没想到，暴露的危机居然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透过猫眼看到敲门的江户川真理和江户川乱步这对母子时，唐栗整个人简直如坠冰窖！
“栗子表姐，我和妈妈来看你了！”
年少的男孩儿把大门敲得咣咣作响，活像催人殒命的鼓声。
“快开门吧，我知道你在家的！”
唐栗心如擂鼓，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发不出声音，颤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怎么都按不下去。
“小栗，开门吧。”
轻柔的女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就像每任何一位带着善意登门的亲切的长辈那样。
可他能开门吗？
她能骗过原主的小姨母子吗？
不能。
如果骗过了，他们今天就不会来。
他穿越来才一个多月，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会证实他们的猜测。
他们会找到真相，不论过程多么出乎意料。
唐栗脑子一团乱，他很难平静，看似平凡，实则不凡的原主亲友很可能会打破他想要安稳生活的人生规划。
那他能选择不开门，一直混过去吗？
不能。
除非他放弃现有的人际关系、房产、学业，不顾一切的逃跑。
但那反而显得他心虚，坐实他杀人夺身。
都不必江户川乱步找他，江户川真理就能找到她。
以她的推理能力加上警察的出警速度，找到她的时间不会长。
现实摆在他面前的，仅仅只有两个选择。
逃跑，脑子和能力不行，很快就会被找到。
正面应对，能相信和被相信吗？
借尸还魂和异能力。
他能把秘密和对未来平稳生活的期望，寄托在他们母子对原身的亲情和良心上吗？
能吗？
“哈。”
突然的，唐栗笑了。
想了那么多，考虑了那么多。
真是，他都在想些什么。
末世那么艰难都过来了，生死重要，又不是那么重要，大不了，他把原身的身体还给他们。
平稳的生活，在这个世界过不了，难道其他世界也过不了吗？
说不定，他能再次穿越，在新世界见到哥哥。
最坏，也不会比死亡更坏了。
唐栗按下门把手，打开大门。
江户川真理注视大门被打开，门里站着一个身着男装，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子。
不一样了。
乌黑的长发被剪的很短了，脖颈有些前倾，两腿岔开与肩同宽，完全是男孩子的站姿。
身体确实健康了，肢体有锻炼体术的痕迹，只是一个月，没有系统的休养和训练做不到这些，这不正常，她如何会的？哪里来的渠道？
五官还是那副五官，眼神全不一样了。
眼神暴露了所有，没有了往日的亲近、柔软，里面盛满了警惕，恐惧、漠然决绝……
只一眼，江户川真理就能确定，面前的女孩子不是樱田栗，或者说，即是樱田栗又不是樱田栗。
多重人格？副人格压制主人格？亦或者，被异能者占据了身体。
江户川真理能从唐栗身上看到很多，她的儿子，江户川乱步只会看的更彻底、更全面。
小孩儿的脸色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死亡、新生、男人、女人、黄金、华国…………太多了，信息太多了！
江户川乱步长这么大，从来没看到过这么精彩的人。
又因为面前人是樱田栗，江户川乱步除了遇见新奇事物的兴奋，还有亲人猝不及防离世后的深切的悲伤。
爱好实话实说的江户川乱步，一时间竟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不要打扰到邻居。”
说完，唐栗转身进屋，去给两位客人准备茶点。
江户川母子进门，关上门后，熟门熟路的在客厅坐下。
唐栗这里只有茉莉花茶，原身的记忆告诉她，江户川母子喜欢甜食，江户川乱步小孩子爱好，最喜欢甜甜的红豆麻薯和粗点心。
家里没有红豆麻薯，唐栗种花人口味，也不会特意在家里准备粗点心，待客用的点心只有在中华街买的桂花米糕和枣泥山药糕。
为了照顾客人，茉莉花茶都加了糖，尤其是江户川乱步的口味，糖双倍的量。
“你有小栗的记忆。”江户川真理肯定的说。
唐栗在这对母子对面坐下。
“嗯，不是很全，有些地方很模糊，但也够用了。”顿了顿“不问问我是怎么来的吗？”
不问问真正的樱田栗是怎么没得吗？
“我们知道的。”
江户川乱步突然开口，江户川真理完全不介意儿子的抢答，边倾听儿子‘看到’的讯息，边观察唐栗的神情状态。
一向活泼跳脱的江户川乱步难得正经，翠绿的圆眸理智又悲伤。
面前人的内里是很精彩、很有趣没错，但那外在的容貌，确确实实是重要亲人留下的。
“你是华国人吧，死去后在栗子表姐猝死后的遗体内复活。”
一句话，除了最隐蔽、最难以置信的穿越，其他都是对的。
江户川真理放在身侧的手忽地握紧，胸口抽疼的厉害，浓稠的冰水一样的伤痛填满她整颗心脏。
猝死。
姐姐没了，就连她唯一的孩子也在不知明的时候，痛苦的孤独的离世。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她没有坚持下去把小栗带回去，或者自己留下照顾那孩子直到走出双亲离世的悲伤。
不然，那孩子就不会死。
唐栗眼帘半垂，点点头：“不错。”
“樱田栗的死和我没关系。”
这个必须要强调，前后责任关系必须要缕清，他没有杀人，这个责任他绝不会担。
江户川真理开口，声音有些喑哑：“小栗是猝死，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可以告诉我们你真正的名字吗？”
“可以，我叫唐栗，大唐的唐，栗子的栗，日语和原主的栗是一样的。”
江户川真理轻轻念出来：“唐栗。”
居然也是栗吗。
“你们，确定了我的身份，确定了我不是杀害樱田栗的凶手，接下来你们想做什么？”
唐栗握住茶杯艰难的问:“你们想要我把身体还给樱田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