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by慕清北2024.6

这年大环境不景气，浅野熬过了两轮裁员，年前这一波还是没能侥幸。

整个部门被撤，浅野上午被约谈，中午就收到了赔偿金到账的信息，之后收拾收拾离开办公室大楼，出来时竟然才下午四点多钟。

天色还亮得很。

事实上，浅野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能见过傍晚四五点的阳光。

常年996的付出没能带来福报，失业的浪涌打得他措手不及。

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上，浅野心内茫然，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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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野于是回了老家。

时近年关，如果不失业，差不多也到了定闹钟抢票的日子。

阴差阳错避开了春运高峰，不失为一桩苦中作乐的小确幸。

大包小包的下了火车，又辗转了几趟中巴车，远远看见村口的那棵大柳树，心中便莫名安定下来。

浅野没有父母，从小奶奶带大。奶奶看到浅野很惊喜，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浅野不提失业的事，只说今年想多休息几天。

奶奶十分同意：“是该多歇歇，钱是挣不完的。一年忙到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这下好了。”

奶奶忙着杀鸡宰鸭，养了一年的十多只家禽，没有旁的小辈，全是给乖孙留的。

浅野心知劝不动，随她忙前忙后，奶奶杀鸡他递刀，奶奶烧水他拔毛。

祖孙两个话都不多，偶尔几句闲聊却都十分熨帖，气氛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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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赶着离家，这个意外假期悠长而闲适。

浅野找回了一些童年的节奏。

每日睡到自然醒，却实际并不很晚，早上八九点钟便睁眼。

而这时奶奶已经洗过衣服、喂过鸡鸭，在田地里巡了一圈，与串门的邻里闲话过几轮。

浅野睡眼惺忪出来，自然成了话题的中心。

“这娃打小出息...”

“谈朋友了没有？”

“快三十了，得谈了...”

浅野并不反感这些话题，奶奶从不催促，外人白说几句，于他没什么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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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野拿着牙缸在门口的水池边漱口，余光瞥见一道高大的人影走近。

他头发乱蓬蓬东翘西翘，满嘴的牙膏泡沫，抬眼一瞧，一个好帅气的青年！

浅野被呛得连连咳嗽，慌忙漱口，手足无措捏了捏自己的睡衣，求助般看了看身后闲聊的奶奶。

奶奶也看见来人，热情爽朗的招呼着：“阿嵊来了？”

说着让浅野搬凳子，让客人坐。

浅野猜对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又想这人是谁，怎的以前没见过。

却也没干站着，去堂屋搬了条凳出来。

阿嵊个头很高，低头看了一眼浅野，在凳子上坐下了。

他跟奶奶说了几句话，浅野不动声色听着，竟是过年请神的事情。

浅野十分意外，看这人浓眉大眼的，竟然是个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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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时光安宁悠长，浅野得了许多闲暇，去做那些很久没做过的琐事。

他将奶奶和自己的被子都拆开、清洗，在阳光底下晒得暖蓬蓬的。

把每个房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埋头敲敲打打，把还能用的旧家具都修好。

奶奶说屋后的檐沟堆了不少泥沙，夏天雨水多总是倒灌进屋，弄得到处水流成河。浅野于是将沟渠挖通了，再用水泥砌出一条阴沟来。

还抽空背了两袋稻子去村口轧成米。

忙里忙外没几天，浅野腰酸背痛，又有股说不出的舒爽。

他觉得这样平静而忙碌的生活，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自己做的每件事都能让自己和奶奶的生活肉眼可见的变好。而不是为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KPI和老板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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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野后来又见过几次阿嵊。

村子里年轻人少，待的时间久了，左邻右舍有点什么事，偶尔会喊他帮把手。

这天他帮一户老人疏通水井，弄得一身泥浆。赶回家清理时，远远看见阿嵊迎面大步走来。

乡下只一条大路，躲都没地方躲。

浅野只得窘迫地对他招了招手，恨不得把脏兮兮的自己塞进地缝里。

阿嵊却没在意这个，只笑着问他：“给胡二婶家帮忙去了？”

浅野点点头，一溜烟跑回家。

等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新衣服，却忍不住懊恼，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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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奶奶蒸了一大锅馒头米糕，专门拿出来几个，用大蓝边碗装好，叫浅野给阿嵊送去。

浅野这才知道，原来他竟住在村口山坡上的那间寺庙里。

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青年人住在庙里啊？难道他是出家人？

浅野心中好奇的猜测着，抱着碗往寺庙走去。

寺庙的院门外，就是那棵大柳树。时值冬日，柳树的枝条上光秃秃的，看起来有点萧条。

阿嵊听到喊声迎了出来，接过碗，请他坐，自己将碗里的食物一个一个拿出来，放进摆在方桌上的盘子里。

浅野问他：“你是我们村里的吗？”

阿嵊说：“是。”

浅野说：“好像以前没怎么见过你？”

阿嵊笑了笑，安静了会儿，才说：“嗯，你在外面的时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