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川和纱倒对两个孩子没什么看法，她只是默默将夏油杰划到了「社会垃圾」一类。

“……栖川小姐。”

在心里把那个穿五条袈裟的黑发男人丢进垃圾桶、盖好盖子后，宛如幻觉般，和纱竟然听到了夏油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栖川和纱站住不动了。

她已经离开初中部的主教学楼，走到了较为偏僻的露天长廊处。夕阳如血般泼洒下来，与地上拉长变形的数道影子编织出不详的氛围。

“……”

被这种气氛所影响，一瞬间，和纱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校园诡异传说。

和纱心里有点后悔。她想，光顾着铲除外边的魔女了，怎么把自己的大本营给忘了？

“栖川小姐？”

那个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伴随着靠近的脚步声继续响了起来。

等等，如果是这种脚步声，那这个人穿的鞋子应该是……

和纱微微侧身，果然看到刚才自己在心里塞进垃圾桶的男人出现在了眼前。

“栖川小姐，”夏油杰笑吟吟地抬手打了个招呼，慢慢地走过来：“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有时间聊一聊吗？”

不，你就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吧？

和纱终于明白珠绪奈说的「要小心」是什么意思了。初中部发生冲突的时间是下午，处理流程比较长的话，一直在学校逗留到这会儿也不是没有可能。

和纱的目光越过夏油杰的身侧，长长的廊道空无一人。

“您想谈什么呢？”和纱问：“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能够谈论的话题吧？”

跟之前每次见面的态度相比，栖川和纱这回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客气得多。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褪却几分，仍然保持着表面的礼貌：“是关于我家那两个孩子的事。我听说栖川小姐在金樱学园是名人，美美子和菜菜子班上也有崇拜栖川小姐的同学——”

“所以您想说什么呢？”

出乎意料地，栖川和纱毫无征兆地出言打断了他。这种堪称粗暴无礼的举动，在此前两人的交流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除了葬礼那一次外，其他时候栖川和纱不管怎么生气都不会表现出来。

如果不是她身上增加的一点点负面情绪，夏油杰说不定也会被骗过去，觉得这是个脾气好到没脾气的大小姐。

今天突然这样，是忍不住露出本性了吗？

要不就说这些猴子——

“您刚刚，是不是又在心里叫我猴子了？”

“……？”

听到栖川和纱的话，至少过了五秒钟，夏油杰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家伙、…怎么会？

他不可思议地看栖川和纱，然而面前的少女脸上仍然牢牢挂着完美无瑕的笑容，无从窥见半分她的心思。

而她激烈的言辞，正与这份仪静体闲的气质截然相反。

“听到这个词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很惊讶吧？您老实交代，究竟在背后这样议论过多少人了？您的两个孩子在学校里也这样称呼同学、这种事您应该不会没想到吧？毕竟小孩子最常模仿的对象是家长嘛。但有些愚蠢的人不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肆无忌惮地在孩子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恶习，被模仿之后引发事端、”

“您说，这应该怪谁？”

“栖川小姐、你——”

夏油刚组织好语言开了个头，再次被栖川和纱毫不留情地打断。

简直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

她说：“夏油先生，我听您刚才的说法，是希望我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她们把学校的事都摆平是吗？所以您还没认识到「养育孩子包括教导如何为人处事」这件事吗？当初提出转学时，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吗？您把两个没社会化的孩子送进了东京人际关系最复杂的中学，之后会发生什么，您完全没有一点预感吗？”

“不过请别误会，我并非在指责您。如果您说自己完全没想到会产生这些后果，我是会相信的、”

栖川和纱终于在这时出现了停顿，她的笑容更加亲切美丽。但不知怎么回事，夏油杰看着她的微笑，心头久违地涌上不详的预感。

明明只是个、h……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我是会相信的，因为您作为成人也单纯得可怕。”

栖川和纱完全没把他冷下来的脸放在眼里，用像对幼儿园小朋友说话的语气：“您大概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吧？那种压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笑容，您是有意将眼睛眯得那样小以表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我已充分理解到了。”

“还有、每次去我家拜访完都喷除臭剂？这么干之前您能先留意一下院子里监控探头的存在吗，还是说您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那这样的话为什么还屡次拜访呢？这是您的行为艺术吗，可真新潮。”

栖川和纱假惺惺地对他笑了笑，说：“我不像父亲那样「充满爱心」，所以很遗憾不能为您的两位千金效犬马之劳。如果您觉得金樱不适合她们，也无意学习一点教育孩子的入门知识，那为了避免她们受到伤害，您还是把她们接回去吧，我没有什么能为您做的了。”

她站起身来，客气地对表情完全冻住的夏油杰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说：

“我就跟您直说了吧，我也很讨厌您。希望以后您能避着我走。”

“今天能和您聊天很开心，贵安。”

栖川和纱离开了。

夏油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呆了好一会儿。

露天长廊的占地很广，所以当夏油杰从那一长串「您」和礼貌用语中回过神来时，还能隐约看到栖川和纱的身影、以及远处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低级咒灵，目标明确地朝着栖川和纱而去。

三级咒灵。

短期内不至于立刻让人送命，但被寄生者也不会过得太舒服。

“……”

看着这幅场景，夏油杰的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并没有上前。

这只咒灵说不定是被刚才的情绪波动吸引来的，被缠上也算是自作自受。

他冷眼旁观。

然而下一秒，栖川像是无意间随手捋了下头发似的，黄昏霞光中闪过一缕不明显的茜红色光芒，那只三级咒灵在成功碰到栖川和纱前，便化作烟尘消失了。

关于栖川和纱：

*出身京都，长篇大论时容易出来一点口音，不熟悉的人会听得比较费劲。

*话其实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