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是否存在男性、人形、还会说话的魔女」这个议题，月光原珠绪奈持反对态度。

但其实她反对得有点心虚。

原因在于，她们前不久刚从乙骨忧太身上得知了某个秘密。

关于魔女的秘密。

乙骨忧太的身上寄宿着一名魔女，其真身是他多年前已经死去的青梅竹马，祈本里香。祈本里香正是他身上那强烈魔力波动的来源。

珠绪奈见过祈本里香的照片，她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上，留有长发的女孩正对着镜头微笑。那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手脚纤细，微微弯起的眼睛里带有一点早熟的美丽。

而作为魔女的祈本里香，身高在三米以上，能透过灰色的皮肤看出嶙峋的骨头。没有眼睛，占据整张脸的嘴巴里则是铁楔般的尖利牙齿。

人类变成的魔女，原来会是这个样子的？

珠绪奈又问：“那么祈本小姐能够张开结界吗？”

“…结、界？”乙骨有点生疏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摇了摇头：“里香一直都在我身边，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忧太……忧太……”

房间里的祈本里香停下对小花发卡一戳一戳的行为，再次回到乙骨忧太的身边：“不要、不开心……忧太……”

和以往见过的一些使魔一样，祈本里香保留了简单的语言和理解能力，智力水平类似于两三岁的儿童，表现也很像。

她的主要目的是保护乙骨忧太，但并不完全听乙骨忧太的指挥。

有时乙骨忧太遭受威胁时，祈本里香会自行现身、对除乙骨之外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这一过程不受乙骨的控制。

但也不是说每次乙骨忧太受欺负，她就一定会出现。

就像珠绪奈收集到的资料显示，乙骨忧太过去所引发的事件并不是那么多——如果跟他实际遭受霸凌的次数比起来的话。

也许，祈本里香只在特定条件下才会出现。

乙骨声音很轻地问：“那、具体是什么条件呢？”

“「情绪」、吧，”珠绪奈心里不太确定，表面却不动声色：“每次你分外紧张的时候，祈本小姐身上所产生的魔力波动就越强烈。本身魔女就是散布绝望之类的负面情感，或许那时候你们产生共鸣了、祈本小姐才会出现。”

“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乙骨忧太有些迫切地问：“只要我控制好情绪……那种事就不会再发生了吗？”

珠绪奈知道他说的是祈本里香伤人的事，回答他：“理论上是这样。但有件事你必须要注意……乙骨同学，你知道「目的性颤抖」吗？”

“在給缝衣针穿线时，越是聚精会神、线反而越不容易穿入。如果你太在意「控制负面情绪」这件事，结果很可能会产生更多负面情绪。所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正常生活就好、”

珠绪奈说到这里停了停：“高中生活还适应吗，乙骨同学？”

今年四月，在栖川和纱与月光原升入高中部的同时，乙骨忧太也进入了东京的某所高中就读。

虽然是脱离了原本的环境，但来到东京，无论栖川和纱还是珠绪奈就都不太方便插手其他学校的事了。

不过跟乙骨同校的那个女孩子没说什么，应该就是没事吧？

“…控制、负面情绪……像平常一样……”

“乙骨同学？”

像是没注意到珠绪奈的话似的，乙骨忧太垂着头喃喃地重复着什么，直到珠绪奈又叫了他一声，他才拘谨地说：“…没什么事、谢谢…… ”

面对面聊天时，乙骨忧太总是表现得过分紧张，跟栖川和纱偶尔神经质发作时挺类似。

“那么，有事请及时联系我们。”

珠绪奈没过多在意，就此起身告辞。她后来将与乙骨忧太谈话的内容概括性地转述給了栖川和纱。

原本「透露魔法少女身份、以获取信任」这条策略，就是和纱定下来的。

乙骨忧太的个性该怎么说呢……顽固，或者说出乎意料地冷酷。不管怎么让珠绪奈用怀柔都没用，最后没办法，只能试探性地透露一点魔法少女的身份。

如果乙骨忧太对自己的情况多少有点了解，那说不定会成功。

结果她们的确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并没能給事情画上句号，反而是问题接踵而来。

首先就是祈本里香的问题。

普通人平时是看不到魔女的，除非进入魔女结界。

而据乙骨忧太所说，祈本里香没有过任何张开结界、或是类似张开结界的行为，但乙骨忧太却能看见她。

虽然人前说得板上钉钉，但祈本里香究竟是什么状态，栖川和纱也不敢确定。

然后就是乙骨忧太。

他不但能看到祈本里香，其他的魔女、使魔也都能看到，而且有时候祈本里香还能从他的影子里钻出来。

可以肯定的是，乙骨忧太绝不是魔法少女。

那在这种类似于被寄生的状态下，乙骨忧太能不能被称为半个魔女？

那夏油杰呢？

说到底魔女究竟是什么？丘比说她们是从人类的负面情感中诞生的，具体是怎么诞生的？

栖川和纱的疑问一个连着一个，珠绪奈觉得她越问越危险了，干脆回到最初的点开始反驳：

“但那两个使魔，不一定就是那个夏油驱使的。”

“……？”

“学校里不是经常出现咒灵吗？”珠绪奈说：“那两个使魔可能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它们是受了夏油杰的操纵。”

栖川和纱看了她一会儿，说：“其实这点，跟你吵到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我只是想借机会多骂他两句，发泄一下压力。”

珠绪奈：“……”

和纱：“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那个使魔身上感受到的魔力波动，跟夏油杰身上的很像。”

“那个夏油身上不是本来就负面气息很重吗？可能是你们当时靠得太近了，”珠绪奈一点也不想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说：“如果真在意的话，不如等暑假活动的时候从他家的两个孩子那里问问。”

栖川和纱想想，觉得还是算了。

尽管她对夏油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观感不像夏油杰那么差，但她们两个目前的性格还是属于惹事包一类的，还明显看不上她。

最关键的事，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后，她们还会不会来参加研学都是未知数。

然而，等到暑假真正出发的那一天，这两姐妹不光来了，面对栖川和纱时也变得沉默安分许多。

连栖川和纱试探着问她们是不是要坐在自己旁边，金发的菜菜子竟然憋出句「谢谢」，然后真的拉着妹妹在和纱旁边一左一右坐下了。

“……”

什么情况？

栖川和纱很摸不着头脑，但常年的社交礼仪还是让她礼节性地寒暄了两句。

她没话找话，夸了夸这对姐妹手腕上的新智能表，打算等对方接话后就一路沉默到目的地的。

没想到菜菜子一下兴奋起来，脸上放晴，很得意地对她说：

“你还有点眼光嘛！这是夏油大人给我们买的最新款，可以定位、录音、还能通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