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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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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南轻舟一言不发,独自回了医馆。

余下几人将两具尸首运回了无司,安排停当,已是深夜。

孙禄来身份得到确认,无需再去试验钥匙是否能开其房门。

陆清见天色甚晚,便准备在了无司歇下。

了无司有两排厢房,专供当值之人休息。

今晚不少人奔波在外,寻找涂本空,空屋子很多,陆清特意将林烺和连澄一头一尾,远远隔开。

见两人各自进屋,陆清才伸着懒腰,回了卧房。

以三尊山掌门之尊,他自然独占一间。

一进卧房,陆清柔和的神情立刻冷漠起来。

他双唇紧闭,目色黯黯,迅速除了鞋,脱去外衣,盘坐在床上。

月光,刀一样利,冰一样冷,紧贴在陆清脸上,像在威胁一个不屈服的稚童。

陆清冷笑一声,不知在笑这月光,还是笑负隅顽抗的自己。

他合起双眸,运掌生风,又按住双膝,默然念诀。

不知过了多久,陆清面色惨白,眉头深锁,已是汗流浃背。

然经脉时隐时现,跳动的微弱。

陆清忽地睁开眼,望着自己的双手,恨怒交加,失神道:“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

都说《五蕴经》能重塑经脉,助人脱胎换骨,为什么练了三年,忍受了无数痛苦,仍是收效甚微?

是传言有误?是练习方式出错?或是自己资质有限?

若此生再也找不回内力,该如何拿剑?该如何活下去?

思及至此,不由怆然,满目凄凉之意。

出了会神,陆清忽地下床,跑去院中,汲了桶冰凉刺骨的井水,返身回屋,倒入浴桶。

又来回几次,直到冰水注满浴桶。

陆清脱了外袍,一咬牙,浸入水中。

水刺骨,针一样刺向每一寸肌肤。

陆清没有内力,泡在一桶冰水中,没多久,便牙关发颤,四肢僵硬,热血凝结,五感渐离。

可神智却越燃越沸,越来越明。

仇不能忘,谜必要解,他一定会让乾乾剑再次铮鸣!

陆清握拳咬牙,企图用熊熊斗志抵抗冰冰寒意。

忽然,有人伸手将他提了出来。

接着,连澄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淡淡响起:“师兄,大半夜洗冷水澡,什么心火如此难灭?”

被连澄一扰,方才激荡的思绪逐渐平息,凛冽寒意袭来,陆清本能地抱起胳膊。

还好屋里地龙温暖,陆清站了一会,便也缓了过来。

陆清笔直的站着,淡淡问道:“连教主深夜到访有何赐教?”

连澄并不答,凝目看着陆清许久,倏然拔剑,道:“陆清,拔剑!让我看看是正道首领的剑快,还是我这个魔头的剑快。”

剑,锋芒毕露,冷光泠然。

陆清一动不动,盯着那把剑,道:“宝剑何名?”

连澄沉默良久,才道:“天容。”

“天容,天容。” 陆清出神,念了几遍,接着松了眉头,又成了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信步走回床榻,仰面躺下,啧啧道:“年轻人体力真好,今日爬山下山,难道你就不累?”

连澄追了上去,伸手去拉陆清,不悦道:“陆清!你起来!”

陆清反手一拉,连澄没有防备,跌进软绵的锦被之上。

不经意,连澄对上陆清的眸子,霎时一愣,天容剑便随着他一起坠落,坠落在柔软的、令人眷恋的温暖之中。

陆清恍然未觉,翻身背对着连澄,疲惫道:“你不累,我可累,若想比武,你得等我养足精神。”

说着闭上眼,呼呼大睡起来。

他的衣衫和发丝都湿着,水珠滴落在床上,像淅沥沥下着的春雨。

连澄愣着,目不转睛看着陆清后背,冰雪筑底的眼,竟也生出些水润的春意。

不自禁,伸出手,默默运起内力,替他烘干衣衫发丝。

冷月无声,落在连澄面颊。

映出他仍旧冷淡的神色,却不见,那双无情的眼。

待陆清睡醒,连澄已不知所踪。

许是睡了个久违的好觉,陆清浑身舒畅,神清气爽。

悠然出了房门,见门神一样的林烺正坐在院里等他。

陆清同情的看了林烺一眼,心道楼霜剑倒是颇有些拿捏人的手段,居然让这小子如此卖命。

陆清招招手,带着林烺走向饭厅。

林烺站起身,环顾一圈,问道:“连澄呢?”

陆清摇头,有些心虚的往前走。

林烺警惕道:“他干什么去了?”

陆清回头看他,笑道:“谁知道,他已不是咱们的小师弟,我还能管他?”

林烺怀疑地看着陆清,不咸不淡道:“你说这话,我会信吗?”

陆清失笑道:“林师弟,你不会以为堂堂魔尊,会听我管教吧?”

林烺淡淡道:“说不好。”

陆清:…..

二人说话间,已行至了无司饭厅。

正是早饭时分,饭厅里人不少。

陆清要了碗汤面,扫视一圈,找到坐在角落的关一宁,负手踱步而去,拉开她面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下,笑眯眯道:“关捕头早啊。”

关一宁淡淡看他一眼,道:“陆掌门今日气色不错。”

陆清一怔,不知想到什么,出神片刻,继而摸了摸面皮,不正经道:“本掌门日日如此。”

身侧林烺闻言,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关一宁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放下筷子问道:“孙禄来之死,陆掌门怎么看?”

陆清推敲道:“现在种种线索都指向孙禄来,似乎……似乎他就是真凶,那么他如今被害,大概是同伙怕自己被供出,故而杀人灭口。”

关一宁想起那本藏宝阁的册子,疑惑道:“可涂家似乎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难道为了几个不甚贵重的物件,就要连害两条人命?”

陆清颔首,道:“这便是此案又一个奇怪之处,偌大一个藏宝阁,被盗的物件居然只有几样,且都是一楼所藏,并不怎么值钱。”

关一宁揣测道:“会不会那些东西有问题?”

陆清垂眸静思片刻,才道:“涂家庄会藏着什么秘密呢?能让涂本空顾不上万贯家财,仓皇出逃,能让幕后首恶连害两条人命……”顿顿又道,“既然真凶打算杀掉孙禄来,为何不在孙禄来家里动手,而是要将之掳至孤栖湖北?而且,还伪装成孙禄来自己逃离?”

关一宁道:“孙禄来是被掳走?”

陆清回忆道:“张不定说孙禄来穷得揭不开锅,可昨天我在孙禄来家却发现他不仅在冬天吃鱼,而且……舍得将鱼喂鸡。”

关一宁道:“冬季鱼贵,他竟然舍得喂鸡。”

陆清道:“所以我怀疑,孙禄来应当是被人掳走。掳他那人想让我们认为孙禄来是自己逃走,便故意将屋内打扫一番,又带走细软。”

关一宁点点头,又道:“可孙禄来为什么不偷了东西便走,非要伪装受伤,等张不定发现,才匆忙离开?”

陆清低头凝思半响,心底一动,道:“关捕头,你觉不觉得,我们查到孙禄来身上,是有人刻意为之?”

关一宁先是惊疑,接着一凛,遽然道:“你是说有人故意给了我们假线索?”

陆清没有做声,只若有所思的低着头。

关一宁惊道:“蒋俊勇?”

陆清以手敲着桌面,望着那碗坨成糊状的面条,沉默有顷,才言道:“昨日,只有蒋俊勇来了无司配合调查,我们所有的推断都是根据他的供词得出。现在想想……来了无司,在关捕头面前还能如此镇定的人,不多。”

关一宁站起身,沉声道:“我去查蒋俊勇。”

陆清颔首,道:“一会我找人问问涂家庄丢的那几件宝物,到底是什么来头。”

关一宁略一点头,就要离开,走之前,似是想到什么,又低声道:“陆掌门,涂家庄之事和向明山可有关联?”

陆清想到昨日连澄所言,推测向明山只是和孙禄来有些交集,和涂家庄应该是无关,于是摇摇头,道:“连教主虽然行事……剑走偏锋,但绝不是表里不一,信口雌黄之人,所以……我相信涂家庄一事,与他无关。”

关一宁和陆清相交已久,深知这位陆掌门,绝非江湖谣传的那般不堪。

非但没有那些不堪,反而彬彬有礼,和善待人。

且他聪慧过人,每每与自己交流案情,总能让案子豁然开朗。

以至于她遇见不决之事,都会下意识询问陆清意见。

久而久之,陆清更像了无司的主心骨。

二人之间,除了同僚之谊,也多了朋友之情。

对于朋友,关一宁并不怀疑,她听陆清如此判断,只轻轻点头,便急匆匆走了。

关一宁走后,陆清本着珍惜粮食的教诲,开始吃那碗坨了的面条。

面已泡的稀碎,滋味不在,陆清心不在焉的吃着,脑中想着案情。

林烺看着他,淡淡道:“面都成这样了,你还吃的下去。”

陆清醒神,笑道:“总不能倒了,那多浪费。”

林烺道:“师兄总是这个习惯,什么垃圾都不舍得扔。”

陆清一噎,觉得四师弟这话意味深长,意有所指,他似是毫不在意的笑道:“林师弟,你今日还不回三尊山?”

林烺站起身,道:“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陆清歪着身子,撑起头,淡淡道:“林烺,你对小师叔,真是言听计从,忠心可鉴日月。依我看,你不如改做他的弟子?正好小师叔没有徒弟,你一拜师,既是大徒弟,又是关门弟子,岂不快哉?”

林烺抿嘴不语,面色阴沉,静默良久,才道:“师兄,你动怒了。”

陆清翻了个白眼,扔下筷子,心想楼霜剑派林烺来,哪是为了帮助他,根本就是为了给他添堵。

端起碗起身欲走,余光一瞥,远远地正看见连澄负着手走进饭厅。

手一抖,碗里的汁水差点泼洒出来。

饭厅里登时就是一静,面前的饭不香了,所有人举杯停箸,呆愣的望着连澄。

连澄淡淡笑着,穿过众人,走至陆清身前,道:“师兄,怎么不等我一起?”

陆清结巴道:“你,你不是走了?”

“我走了?陆掌门也没去我房里看过,怎说我走了?”连澄已经坐下,伸开长腿,靠入椅背,看了眼陆清的碗,又道:“师兄,我要吃面,和你这碗一样的面。”

陆清扶额,忽略掉周围过于密集的视线,压低声音道:“想吃什么,自己去端。”

连澄似笑非笑的盯着陆清,幽幽道:“就想吃你这碗面,师兄帮我端。”

陆清心想,连澄这话是暗示他,三尊山早晚要易主?

正在琢磨连澄言外之意,林烺已经冲了上去。

燃灯剑一刺一挑,林烺面如寒霜。

连澄并不拔剑,甚至没有起身,只在方寸间腾挪。

了无司一干人等见高手过招,全都围了过来,兴致勃勃看着一站一立的两个人。

林烺见连澄对自己不屑一顾,不禁怒从中来,出言激道:“连澄,你乃魔教教主,人人得而诛之!你非但不惧,还登堂入室,来安塘挑衅,公然欺辱我掌门师兄,真是好大的胆子!”

连澄神色如常,只淡淡道:“林烺,我若出剑,你必死无疑。一大早,我不想杀人。”

林烺并非冲动之人,几番欲和连澄动手,是想试探对方武力,此时众目睽睽,他料想连澄会有所收敛,他不至于有生命之危,所以怎会听陆清劝说,仍然激道:“杀了我,看你还离不离得开安塘!”

陆清沉默着,忽觉得连澄杀了林烺,断了楼霜剑一臂,也不失好事一件。

可了无司内,众人面前,陆清自然还是要拦。

他道:“林烺,收起剑。”

林烺不理。

陆清一窘,正要再喝,连澄却已一掌推开林烺,跃出战圈,淡淡道:“陆掌门,请我出去吃罢。”

作者有话要说:算不算发糖!

小天使们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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