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攀升，小校场炙烤出滚滚热浪，甲衣熠熠生光。
明昭与孟虎各自套上胸甲，拿上武器，四目相对，眼神接触时，彼此都能领会到对方的战意。
“准备！”李成是除二人外，唯一站在场中的主持者，此时跟随二人，提起精神，敲响了手中的铁盔，“开始——”
明昭挪开步子，挽了个枪花，紧紧握住手中武器，摆出了防守的阵势。
虽说听闻了孟虎力气大，可到底他的本事到何种地步还未可知，比起盲目的进攻，明昭决定稳住自身先探探底。
“呀——”孟虎举起他特制的大刀，面目狰狞的扑来。
明昭闪身避过，回身举枪接了两招，比斗之间，他渐渐领会到孟虎的力气，竟与他不相上下，的确是难得。
一连几招，明昭油皮都没有蹭破，孟虎渐渐失了耐心。
“小子！你打还是不打！有能耐接我一招！”
明昭不说话，只提□□向，对手着急正是他突破的好时机，出招最忌讳用心不专，此刻孟虎心急，露出了几处破绽，又因为他的躲闪，一时间想不到他会主动进攻，正是他的机会。
枪飞速袭来，孟虎没料到明昭的动作，闪避慢了一拍，又因为底盘重，显得有些许笨拙，只好使刀格挡，仓促间仍旧叫明昭戳中了甲面，隔着甲片孟虎仍觉得腰腹处受到冲击，传来几分疼痛。
他顿时来了精神，大喝一声，“来得好！”
接着刀枪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二人辗转腾挪，转瞬间已过了数招，互相再无收获，孟虎的刀或是明昭的枪，此刻都只是他们的一部分，不断的尝试突破对方的防线。
这样的打斗无疑十分吸引眼球，原本总是嘴里嚼着二人闲话的好事士卒，此时也没了那些挑剔，都敛气屏声专注于比斗。
来往试探了十数招后，二人拧身拉开距离，默契分开。
此时的孟虎眼底满是焦急，目光如野兽般锁定明昭，理智摇摇欲坠，仿佛顷刻间就会发狂，冲上前将明昭砍成碎片。
明昭则不然，打到现在，他神色清明，目光冷静，眼里只有孟虎的动作，全心全意捕捉破局的机会。
两人呼吸急促，眼神再度交汇，不约而同的拉起手上的武器……
“呀——”孟虎发力，面目狰狞，刀甩出破空声。
明昭此刻不闪不退，举起枪迎上，枪尖在烈阳下反出寒芒。
逼近后，明昭率先出枪，抬手直刺对手脖颈处，尔后迈步横移摆动枪尖，生生逼得孟虎改变攻势，最终刺中孟虎手臂。
有了这一道见血的伤口，明昭便拥有先机，再度使出招数，枪飞速点出，令孟虎只得被动招架，其间他借由长兵的优势，全然不惧孟虎的刀锋。
虽然孟虎的力气足以匹配沉重的大刀，但使用的技巧很重要，显然他并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若不然仅仅是招架攻势，就足够明昭头痛。
可此刻，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明昭手里的墙贯虹而出，直抵孟虎咽喉，险险停在一寸远的位置。
孟虎下意识要再动作，却意识到咽喉处的枪尖，生生停下了往前的动作。
此刻的明昭全然没有打斗中的严肃，笑得极为开朗，“孟总旗，认不认输？”
孟虎情绪还没下去，想要再挣扎一把，明昭顿时毫不畏惧的把枪尖往前送，死亡的威胁立刻拉回了他的理智。
紧接着就是不甘心，孟虎挥舞着刀几乎掷出残影，明昭慌忙抽身躲避，只能下意思抬枪挡去，仓促之下，两把制式的兵器碰撞，都留下不小的损伤豁口。
这样的武器是不能用了。
明昭脑子一热，扔掉损坏的枪，对着孟虎呲牙，“敢不敢扔了武器，赤手空拳打过！”
“比就比！”孟虎也不甘示弱，掷开了手里的刀，手臂肌肉鼓胀，举起砂钵大的拳头。
“啊？这大少爷疯了？和孟虎这样的牲口肉搏？！”
观看比斗的人里冒出吸气声。
“就他那身条，和孟虎……”
“哎~年轻人真是冲动。”
这些话明昭通通听不到，他闪身避过孟虎的进宫，调整了姿势，任由过往的回忆漫上来，越打越有架势。
在他看来，孟虎虽然有力气，但招式不成章法，攻击力大打折扣，要赢下来并不难，他打斗的水平虽然也不太高明，但是托赖现代的记忆，他有成型的招式。
嘭——
一个贴身背摔，孟虎狠狠砸在地上，呲牙咧嘴的要起来，又被明昭反身一个擒拿压在地上，奋力挣扎却仍然无法摆脱桎梏。
于是他也不动了。
“是我输了！”孟虎咬牙切齿。
他怎么能比不过这个小年轻！一个身子不算壮，入营不到半年的人，怎么就能赢！虽然他力气确实不小……
孟虎胡乱想着。
“胜负已分！”李成高声宣布结果。
士卒们又是一阵热议，脸上的惊讶都没来得及收敛，前头的举石射箭是意外，但也不到难以接受的地步，可这样的比斗，孟虎不是应该赢得毫无难度吗？怎么就是明昭赢了？！
偏偏他们打得精彩，所有人有目共睹，没有半点可以指摘的地方，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生生叫人觉得憋得慌。
“明百户好本事！”
“早知明百户有这样的本事，何必有今日这一出！”
“明头儿威武！”
“你——”听着嘈杂的声音，孟虎眯起眼睛，忽然想起了所里对明昭的传闻，“那什么、家学渊源吧？不早说？”
明昭不明就里，但也不想引起误会叫人觉得他有心设计，立即伸出手制止，“可不敢这么说啊~没这回事，我这些都是补了职之后才练的，李哥知道我水平的！”
他不是来欺负人的，被以为欺负人也不行！这比试必须体现出公平。
“当真？”孟虎狐疑的看李成。
李成点点头，这一点他也很惊讶，其实有那么两招，他根本没教过明昭，但之间教习期间的表现是做不得假的，会的人很难装作不会，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那套赤手空拳的招式就更奇了，他也不会这样的本事，虽说这般打斗显得出勇武，可他从前作战时必得使兵器，这方面并不被看重。
“他的枪术是我教的。”
话出口的一瞬间，李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他不过实话实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来不及等他想到什么补充，周围投来的敬畏的目光就把他淹没了。
这些人大略是觉得，教出来的徒弟都这个水平了，做师傅的得到什么层次了，枪术？枪术也很了不得的漂亮！
这些人心里还有零星为孟虎庆幸的想法，还好挑战的是明昭，要是选了李成这得输成什么样之类的想法。
李成语塞，他又不能反驳，比起明昭，他能够拿到这个名额的机会更为难得，若是出了什么事，姓蔡的反不反悔很难说……
“喂喂——你们就这样对待本场比试的胜利者？”准备的一箩筐话都没说出来，明昭忍不住跳出来。
孟虎神情严肃，语气沉痛，“你赢了！明百户，我承认这个武举人的名额给你很合适。”
明昭看着他的表情，停顿了片刻，忽的笑出声，高高抬起头，“就这？孟总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只说我输了就要找蔡千户推掉这个名额，可没说我赢了怎么办，现在，我赢了哦~”
孟虎深吸一口气，仿佛英勇就义，硬邦邦的回应，“你说！我吭一声不字都不姓孟！”
“别这么紧张嘛~”明昭拍了拍孟虎的胳膊，“既然我要成武举人了，在这里也呆不久了，要求你做什么似乎也没意思，不如你送我点什么？”
此刻的孟虎，脑子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运转，试图找到明昭满意，他又能承受的方案。
“我知道明百户在吃上讲究，离开良乡前我包了食材？”
“不不不~”明昭缓缓摇头，“我不缺吃的，食材家里会送，你能给得起的我未必看得上。”
“那我赔你银子？”孟虎又道。
明昭还是不同意，“我也不缺银子啊~”
孟虎胸口起伏，瞬间脾气回来了，“那你要如何！”
明昭再度摇头，看看~这么急躁，难怪前途艰难。
“我来甫州时间短，许多东西都没尝过，听闻湖广之地有不少特色之物，往后你就每年搜罗一些土产给我送去，怎么样？”
孟虎还没反应过来，周彪已经看了他一眼，赶着开口催促，“快答应了！这是我们明大少爷照顾你！”
到底是认识的熟人，孟虎对上周彪的眼色，决定相信一回。
“好！我答应了！只要还在良乡卫，每年我照着三节两寿送！”
“这不就得了~”明昭忽然正色，“其实我原本是不想比的，赢了输了似乎都不大好，但孟总旗你执意如此，我也只好答应，就这样吧，事情到此为止，往后再有对武举人名额有意见的别找上我！”
明昭的视线逡巡全场，话里的意思让某些生出了想法的人打消念头，孟虎是个傻的，但明昭话说成这样，再出头也不是聪明人的表现。
比试落幕，日光烘烤的炽热变得明显，看完了这场“逆袭”戏码的士卒们满意的离开，很快小校场上就只有稀稀拉拉十来人，除却明昭李成这边布置场地的几人，便只孟虎和身后跟着的三个士卒。
李成看了明昭的表现，攒了一肚子话要问，偏偏孟虎戳在那里没走，“孟总旗不回去？”
孟虎抬眼，耿直问明昭，“你就只要土产节礼？”
“是啊~我人够好吧！”明昭抛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抬手在孟虎胸前拍了两下。
谁知对方却不领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般退了两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