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穿过堆着杂物的架子走到仓库最北边的角落，这里是卡尔自己要求的住处，他喜欢安静。

尸体还躺在简陋的卫生间里，除了卡尔没人碰过，犯罪现场被保存的很好。

“是谁发现的尸体？”锐文蹲在尸体旁上下打量着，这个保镖死状和昨天的人几乎一模一样，颜面肿胀发紫，致死的直接原因是窒息。

唯一的不同就是，瞳孔虽然有扩散的迹象，但仍旧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看向他。锐文在心底默念了一句“安息吧，朋友。”

“是我……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一个北国人站了出来，回答的非常冷静。他一脸正气凛然，穿着白色的亚麻西装，是一个B级公民，锐文觉得他有些眼熟。

里博瑞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他是一名检察官，就是他，把卡尔院长送进了监狱。卡尔被判刑后不久，他也因为受·贿·罪入狱。”

锐文眉一挑，转向卡尔：“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没有……”卡尔无奈地道。

锐文伸出手：“手套给我。”

从卡尔那儿接过手套，他忍住生理上的不适，小心地一点点检查尸体的异常之处。当看到尸体的手时，锐文精神一凛：“他的掌纹……”

卡尔紧张地凑近前看。

“……很有个性啊。”锐文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地道。

只见他握着的那只手，手心掌纹两两相接，竟然连成了一个“z”字。

这虽然有些奇特，但对找到凶手没什么帮助，锐文感叹了一下就略过了。其他人也是一副白白提心吊胆的复杂神色，如果这人不是Lion，可能会被暴打。他看完尸体后站起身，把手套还给了它的主人。

“卡尔院长，他死亡时你在哪？”

“我与007在Abby小姐处讨论胚胎的事情……毕竟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销毁那个F级胚胎，完成任务。”

锐文看向艾比，她点了点头。

锐文又回头问卡尔：“他既然是您的保镖，为什么没有和您在一起？”

“你是在怀疑我吗？”卡尔对被人怀疑这件事明显相当不悦，尽管对象是生还之王Lion，他还是甩了脸子：“他虽然是我的保镖，但他仍然是个自由人，他有权利不被监控地解决自己的一切生理需求。”

锐文眉角一抽，神色怪异，卡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补充道：“我说的是大、小、便!”

“嗯，我知道。不然还能是什么？好了，我们尊重一下死者。我相信您不是凶手，因为杀了他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卡尔气得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锐文话锋一转接着道：“但您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从他入职起，您就能收到他的生命日志，上面甚至记录了他1个月大的时候喝了几百毫升人造母乳。他为什么被杀……您有什么猜测吗？”

卡尔沉吟了半晌：“没有……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C级公民，认真工作，没有私人生活与关系，24小时随叫随到，尽管他的工作非常危险……Riven，或许我们都想错了，在‘生还’里杀人，也许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锐文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姑且相信凶手来自东国，他的目的是铲除异己，增加自己的存活率。而处刑对象，要么是随机选定的，要么……”他低下头看着尸体：“是为民除害。”

听到最后一个词，卡尔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喉结也紧张地上下滚动了好几次。看来他是真的很怕死了，真丢A级公民的脸啊。

“艾比，刚刚你和卡尔院长……”锐文抬脚就走，擦着卡尔的西装袖子过去：“讨论出了什么吗？”

艾比：“卡尔院长提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催熟胚胎，等TA们到8周大，就能很容易地分辨哪个是F级。”

锐文：“然后杀死八周大的胚胎？”

艾比：“根据北国的法律没有问题，但是东国的法律禁止这样做，并且，几乎所有的宗教伦理主义者都会反对。”

锐文：“那就……”

卡尔忽然在两人身后大声道：“Riven，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锐文回过头，温和地笑了一下：“我当然不会忘记，我信任您，就如您信任我一样。”

两人继续往前走，艾比低声道：“消息大概瞒不住了。”

“瞒不住就不瞒吧，已经第二天，哦不，快第三天了。如果明晚还没有法子找出F级胚胎，就和卢笙商量，与东国一起投票表决。”

艾比脚步一顿，微皱着眉，妩媚的眼睛里满是同情和悲伤：“你真的要那么做？八周的胚胎已经可能产生自我意识……”

锐文冰冷地道：“出生测评系统本就是一个骗局，更别说相关理论。分级并不是在婴儿诞生的时候决定，而是在它还是受精卵的时候就由基因决定了。F级在他们眼里和垃圾没有区别，‘生还’不过是他们把垃圾物尽其用的废品回收站。”

艾比急忙打断了他：“我们还在直播镜头下。”

锐文：“放心，里博以我为最优先级，他会屏蔽这些不利于我的发言。”

艾比羡慕的眼神都要把锐文给点着了：“我本来以为我是A级就已经很幸运了，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S级!”

锐文不置可否地捏了捏自己的肩膀，这次真是太累了：“特权来源于责任，责任使人焦虑疲惫，你看F级……”

他说到一半，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那个人的身影。他怎么可能是F级……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是伪装？

锐文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超过了99.9%，心底涌上了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感。

听他说话只说到一半，艾比不解地扭头去看，却发现他表情诡异地神游天外，不禁担心地道：“Riven，你没事吧？”

锐文回过神来：“没有……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是检察官做的。”

艾比：“检察官？”

锐文：“是，他嫉恶如仇，好不容易把卡尔送进监狱，不想看他靠‘生还’东山再起。”

艾比：“可是他自己也犯了受·贿·罪。”

锐文：“就是这点有些说不通，他如果那么在乎钱，根本不用认真起诉卡尔，拿证据敲·诈他，不是更好吗？”

艾比：“你说的对，如果他是被陷害的……那他的最终目标是卡尔吗？”

锐文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两个人，那杀卡尔也是轻而易举。除非……他就喜欢看卡尔在恐惧的悬崖边瑟瑟发抖。”

里博瑞特适时地插了进来：“根据犯罪侧写画像，凶手计划周详，行动果断，目标明确，心理健康。”

锐文一听这声音就突然没了兴致，恹恹地说：“系统和节目组早都知道了谁是凶手，一想到这点，我就觉得太无趣了。”

里博：“不，这次的杀人者非常聪明，并且努力掩盖了行凶痕迹，现在全宇宙没有一个人知道究竟是谁做的。顺便一提，呼声最高的，是东国女博士。”

锐文：“东国谁？”

里博：“女博士。”

锐文：“那又是谁？‘生还’里还有博士？”

里博：“就是一直跟着卢笙的C级女孩儿，女博士是她的名字。”

锐文：“……谁给她取的？”原来“小博”是这么来的。

里博：“天子系统随机生成的，就像你叫‘19984’也是我随机生成的。”

锐文戏谑地笑道：“当初设计你们的人一定很有点儿讽刺精神。”

难怪他一直觉得卢笙的名字怪怪的，原来是随机拼凑产物。要是认真取，这人应该会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比如波德莱尔、兰波、沫若……之类的。

里博仿佛没有听出弦外之音，仍旧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说的没错，TA提出了‘自嘲即自省，自省即进步’的观点，并且把自嘲写进了我们的基础程序。”

锐文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转向艾比：“你觉得是她吗？”

艾比：“我觉得不是，她很聪明，但是不擅长下毒。”

锐文：“或许就是因为不擅长，才用这个方式……不过……我昨天还以为死者与任务有关，今天看来，是我想多了，线索又断了。”

艾比：“你是说……”

锐文：“你应该还记得，那个研学团的头儿告诉我们‘F级胚胎与F级公民有关’。”

艾比：“这个保镖是C级……”

“MD，还给我!”“凭什么，它属于你吗？”“我先拿到就是我的……”不远处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沉重的闷响，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

艾比和锐文疑惑地看向那边扭打成了一团的人

——大片的灰色里夹杂着黑红白粽蓝，就像是水泥地上开出了斑斓的花。

美则美矣，但是很可惜，不见阳光的阴暗之处，只能开出邪恶的花。

“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