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Dolly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身体，再看看小博和J，微张着嘴，像是根本不能理解眼前的结果。她的表情呆呆的，配上大理石般五官模糊的脸，像是个儿童动画里面笨笨的搞笑角色。

“你虔诚的祷告生效了！”J兴奋地冲上去与她拥抱，两人坚硬的身体撞在一起，双方都发出痛声。

“别高兴地太早了，”小博别扭地说，“之后还有‘神’和‘神’之间的相互淘汰呢。”但她如释重负的表情连盲人都能读懂。

卢笙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三个人竟然都同时变成了“见习神”，这样的结果，确实是堪称撞了大运。估计出去之后随便买两张刮刮乐都能抽到头奖。

锐文笑着催促道：“快去吧，朋友们。我都开始想念你们的尊容了。”

尽管有玩笑的意味，但锐文这几天也确实度日如年。不止让他开始想念队友们人类的外表，也开始想念北国风雨的味道。甚至连平时无比嫌弃的人工合成炸鳕鱼，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香气扑鼻。

三人默默走到充能装置前，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紧张，欢欣的气息塞满了整个空间。这股气息像是柔软的触手，缠绕着每个人的身体，从内而外安抚着思想和感官。让他们无法自拔地忘记了之后可能存在的危险和争斗。

小博抓紧了手中的“燧石”，J屏住呼吸，而Dolly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显得异常平静。他们的眼神都集中在机器上，准备让燧石的神奇力量显灵。

“等等。”

众人看向Dolly，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人停下。

“我们是不是……不能冒险同时投入‘燧石’？”她的动作和神情小心又谨慎，显然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或冲突，“万一有什么意外……”

J点点头，说：“确实，我们还是一个一个来吧。”

“那……可以让我先来吗？”Dolly补充道。

J和小博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锐文和卢笙也没有介入。原因除了对Dolly有一点信任以外，更重要的是利益权衡。现在已知整个空间里还剩下8个神，Dolly如果有坏心，必须同时干掉小博和J，才能结束游戏，获得生机。以她的能力不可能做得到，只要她失败，锐文或者卢笙就能立马把她变成“凡人”。

对于她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和锐文他们抱团到底，等所有人都变成神了，再把“假面”那伙人揪出来干掉。

而她提出要先变成“神”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其他人都是早就认识的伙伴，她只是一个锐文半路救下来后自己强行入伙的粉丝罢了，如果非要选弃子，一定是从她开始。

Dolly感动地看着J和小博，连声道谢。

J轻声安慰道：“不用客气了，快去吧。”

Dolly点了点头，转身面对银白色的充能机器。

她手中紧握着燧石，似乎在下定最后的决心。

她举起手，手中的燧石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她身前本来无知无觉无声无息的圆弧形充能装置，似乎也感受到这一刻的气氛，流动着让人不安的能量。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锐文没有听见她简短地说了句什么。

只见到她眼中的光突然变得决绝而坚定。

“不好！”锐文迅速向她冲去。怪异和不详的感觉让他无比心慌。

但来不及了。

Dolly一把抢过J脚下装“燧石”的袋子，爆发出了从未展现过的强大行动力，瞬间将所有“燧石”都扔进了机器。

“轰——”

“燧石”与机器碰撞，发出一声巨响，同时腾起一片耀眼的火光。

周围的一切都在颤动，锐文只来得及把无措的J朝相反的方向扑倒在地。在此之前他看到卢笙的身影同样护着小博。

紧接着，机器发出悲鸣，一连串强烈的爆炸声袭来，炸起蘑菇云状的烟尘和尘土。世界在发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随之震动，弥漫的颗粒物侵蚀了口鼻，灼热的气流似乎要将人完全吞噬。

当烟雾逐渐消散，锐文缓缓扶起还在震惊中的J，目光扫过面前的废墟。

机器已经被完全摧毁，散落在地上的“燧石”也已经化为了灰烬。Dolly则静静地侧躺在原地……

恢复成人类的身体已经被撕裂成数块，最为“完整”的脑袋上，一只眼睛已随着另一半大脑一起不知所踪。另一只眼睛没有闭上，仿佛仍在注视着这个世界，看起来平静而安详，就像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她的残躯一直没有消失，成为了本场游戏最血腥的场面。特别讽刺，这样的结果不来自对手，而来自一路同行的队友。

锐文很想问问Dolly“为什么”，这好像成了此刻最重要的事，比一切仇恨和谴责都要重要。尽管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直到最后。

小博给卢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然后警惕地看向J。她的反应比现在呆呆愣愣的J要快得多。

“现在已经没有充能机器了，”锐文果断道: “你们争斗也是没有意义的。”

“充能装置损毁程度，95%。”仿佛是在回应锐文的话，游戏内的电子提示音突然响起。

“人工太阳能量剩余5%，可用充能次数，一次。”

“……”

没有人再出声。

除了丢了魂一般的J，剩下三人隔着五米的距离面面相觑。小博牢牢盯着锐文，像一只幼豹，浅棕色的眼里满是本能的警惕。卢笙眉头微蹙，背脊绷紧挺直，僵硬得像暴风雨中的一根桅杆。

锐文此时也再说不出任何调停的话来。比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并打败虚无缥缈的强大敌人，眼前的“升级道具”才应该是最有诱惑力的，何况他根本没法儿替J做决定。

“J……”锐文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希望他能赶紧回魂。

“啪，啪，啪……”

正在这时，一连串的鼓掌声突然穿过烟尘，重重拍打在锐文的鼓膜上。

“真是精彩啊。”

对方话音未落，锐文只见身前闪过一道灰色身影，冲向灰尘中扭曲的几道黑影。

“卢！”

太冲动了！锐文紧随其后。

对方似也未料到他会突然发难，被打了个搓手不及，其中一个“神”瞬间就被变回了“凡人”。

锐文此时正好与一个蓝衣服的人对上了视线，他第一反应就是试着把对方变成“见习神”。然而这个企图失败了。电光火石之间他调转思路把对方变成了“凡人”。

成功了。

可同时对方也把他变成了“凡人”。

不远处，卢笙也恢复了“凡人”的躯体。

在对方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这局面根本无法避免。此时双方僵持住，两边都是两个“凡人”了。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带着嘲讽和挑衅的话音响起，说话的人慢慢从烟雾中走了出来，正是戴的假面的那位。

“你，”透过面具的两个黑孔，他冷酷地注视着卢笙，抬手指向锐文，“吃了他。我保证你和那个小女孩生还。”

卢笙瞥了一眼锐文，思索了几秒，平静的问：“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我保证不会在你们争斗的时候使绊子。那句话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绝对不是黄雀。我是一个诚实、透明且有责任心的商人，我的誓言就是我的担保。①”

卢笙定定看着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即使他的袖子已经快被小博揪掉了。

锐文此刻真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在考虑翻盘的方法？还是真的在权衡他的提议？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说话，会不会影响他的判断？

“要谈条件你也该先拿出点诚意来。”小博瞪视着他，底气不足地道。

“哈哈，”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冷笑，“小朋友，我看你是忘了，现在是你们在求我。”

“如果我们保持现状，谁也别想出去。”锐文冷冷地道。

他转过头乜眼盯着锐文: “你以为规则会让你安详地结束这个游戏吗？”

锐文目光锐利地打量着他，一言不发。

“现在你们都只要再吃一个就能成‘神’。但你们已经没时间了，尽快做决定吧，这个小女孩和那个检察官，他们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

卢笙冷静地问他: “还有一个人呢？”

锐文这时候才注意到，系统提示的那个“神”，除去己方两人，对方应该还有六个人。然而现在，对方只有5个人。

“不清楚。”假面人有些咬牙切齿，“找不到它，我们几乎翻遍了所有能藏身的地方。”

卢笙点了点头，转眼旋风一般冲向对方那个最弱的蓝色“凡人”。锐文只惊讶了一瞬，继而也扑向对方那个棕色的“凡人”。

“你们以为……”假面人抱臂胸前摇了摇头，像是对顽皮小孩无限包容的家长，“我们那么蠢，会被你们反反复复，各个击破？”

他话音未落，锐文的目标毫无犹豫地猛扑向卢笙的目标——那个蓝色“凡人”——他自己的队友。

作者有话要说：①my word is my bond，意为我说话算话，我的话就像写下的合同一样有效。一个过时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