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寄正在观察着尸体腿部的伤口，仿佛没看到他们一样，手冲捏着一支箭矢，白尧锋能够认出来那一支箭矢，正是先前，他从傅宴合腿上拔下又放到傀儡人偶身上的那支。

裴如寄来回观察了半天，才将箭矢放下，具体答案是什么，他自己心中也许有了个大概，白尧锋内心有些紧张，不由得握住了自己的袖口，生怕是他发现有什么不对。

做完自己的事情，裴如寄才转身对着楚莲乔行了一礼：“久见了，墨莲夫人。”

楚莲乔微微点了下头，象征性地应了一声，也算作是回礼了。

楚莲乔和裴如寄并不熟，只不过按规矩来说，裴如寄是要向楚莲乔行礼的，武林各大门派基本上的大部分骨干都是四大家族中人，可以说，门派背后是大家族，所以四大家族的地位是很高的，在这江湖上，也就仅次于武林盟主。

“哎呀，裴门主怎么亲自来了？要说你要来，我们就找人迎接一下了哈哈哈，”段惊云笑着走过去拍了拍裴如寄的肩膀，又一把搂住了他，“都当门主了，怎么还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你没好好吃饭？是门内很忙吗？”

“是有很多事情。”裴如寄的声音平平淡淡，面对段惊云的行为，也没有做什么反应，任由段惊云搂着他。

段惊云比裴如寄高上些许，这样搂着，反倒更像是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惊云。”

楚莲乔才刚叫了个名字，段惊云就立刻接过了话茬：“‘不得对裴门主无礼’，嫂嫂，肯定是想这么说，对吧？不过呢，我相信裴门主也不是那种很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对吧裴门主？”

“是是是，”裴如寄顺着段惊云的话往下说，似乎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敷衍，于是又添了句，“我不在意段兄的礼节，段兄生性如此，倒也是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

段惊云被夸得十分高兴，朗声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拍裴如寄的后背：“还是裴门主慧眼识珠啊哈哈哈！”

裴如寄默默笑笑不说话。

白尧锋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裴如寄和段惊云是关系好还是段惊云自来熟。

段惊云放开了裴如寄，推着白尧锋到了裴如寄额面前：“来来来！裴门主，给你介绍一下……额，勉强算是我新侄子，来，白小子，跟你裴叔问个礼。”

“裴叔好，我叫白尧锋。”

“白公子。”裴如寄如此唤了一声，便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江湖皆知墨莲夫人楚莲乔有个失踪多年的儿子名叫白尧锋，如今裴如寄见到白尧锋，没有段惊云那般诧异询问，而是什么都不问。

人在江湖，有些时候有些事，还是别打听的好。这个道理，裴如寄是明白的，他本身和楚莲乔并不熟稔，他本身也没有要把接任何家族的意思，这种事情他自然不关心。

或者说，即便关心也不会在明面上表露出来，表现出来那简直是给人抓把柄，更何况裴如寄如今大小也是个门主，无论如何都得谨言慎行，一步踏错，可能整个门派就覆灭了，毕竟恒云门和其他门派不同，恒云门并没有大家族做靠山。

白尧锋想，裴如寄确实聪明也有实力，能在没有大家族做靠山的情况下凭借一己之力创立了一个门派还在四大家族的拉拢中稳如泰山哪方都不得罪，这裴如寄倒也是个神人。

这种人心机城府是极深的，想要从这种人手里得到什么东西，恐怕是要付出不少的代价。即便如此，白尧锋也认了，只待找机会个裴如寄单独谈谈。

只是一瞬间，白尧锋和裴如寄的目光对上了，下一刻，裴如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随即向楚莲乔打了个揖：“墨莲夫人，在下告辞。”

裴如寄起身，又看了段惊云一眼，段惊云笑笑，问道：“裴门主，我改天能不能去你们恒云门看看？”

“当然可以，裴某扫榻相迎。”

白尧锋这下看出来了，裴如寄和段惊云关系不错，段惊云和楚莲乔关系不错，但是裴如寄和楚莲乔的关系平平淡淡，大约是是不想和大家族的人有过多交集，而段惊云，虽然说和楚莲乔有些沾亲带故，但是本质上并不是四大家族的人，所以裴如寄才和他深交。

白尧锋不由得觉得，这样的交友方式还真是累，交个朋友都得精挑细选，不由得想，没朋友果然也有没朋友的好处。

裴如寄从白尧锋身边走过，裴如寄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白尧锋也在看他，两人再一次对视，但是紧接着裴如寄就转回头离开了。

“莲姨，刀叔，我还有些事，我也先告辞了。”白尧锋有种感觉，裴如寄和他对事就是为了要同他说些什么。

“白公子，”楚莲乔拉住他，将一块令牌塞入他手中，“这是白家的家令，拿着它，以后进出武林盟也方便，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拿着它来白家找莲姨。”

“这……”

白尧锋才刚开口，便被楚莲乔打断了：“拿着吧，权当是莲姨因为以后会有事求你。”

白尧锋本想拒绝，但是楚莲乔都如此放低姿态，眸中还带着哀伤，他也不好再推辞，更何况他也确实需要这东西，索性便收下了：“那就多谢莲姨了，若是以后有事需要白某相助，白某必然为莲姨达成。”

听着白尧锋的话，楚莲乔唇角染上了笑意：“好孩子。”

段惊云也趁机插话进来：“诶——我也是我也是，白小子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尽可能的来麻烦刀叔，刀叔不怕麻烦！”

“多谢莲姨，多谢刀叔，白某先行一步。”白尧锋行了个礼，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白尧锋觉得应该速战速决，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大概再过不就就要醒了。

不出所料的是，白尧锋刚出了武林盟的大门，便见到了裴如寄，裴如寄站在一旁，俨然一副就是为了等他的模样。

白尧锋走过去，道：“这里非是说话的地方，裴门主同白某去他处商谈，可好？”

“正有此意，由本门主带路如何？”

“那便有劳裴门主了。”

裴如寄回了他一句之后，便走在了前头，带路去了一间茶楼。裴如寄轻车熟路的给了钱拿了块牌子，带他上楼。

店小二也很有眼力见，送过茶之后就离开了，一刻都没有多留。

“裴门主如何知晓，白某有事寻你？”

“你太年轻了，”裴如寄拿着茶壶倒了两杯茶，给白尧锋推过去一杯，“你还未完全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意图。你的隐藏自己的伎俩，骗骗旁人尚可，骗不了本门主。”

裴如寄口中的旁人，当然不包括那些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白尧锋轻叹一声，心道自己果然应当提升一下自己的演技。

两人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白尧锋也不好在虚与委蛇什么，站起身来弯腰作揖，直言不讳道：“白某想向裴门主求一味药。”

裴如寄似乎并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喝茶的动作一顿，没有再喝，随手将茶杯放在了桌上：“一味药？若是求药，当去百药园求，来本门主这里做什么？”

“白某所求，是灵移芝。”

“哦，那这确实只有我们恒云门才有，”裴如寄看了眼白尧锋，“坐下谈。”

白尧锋这才直起身子重新坐下，心道幸好裴如寄愿意同他谈。

“灵移芝，本门主自然是可以给的，只不过，本门主不可能白送。”裴如寄话说得轻飘飘，却让白尧锋感受到了压力。

“那是自然，”白尧锋第一次面对这般压力，不由得有些紧张，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若有任何条件，裴门主尽可言明。”

“白公子倒是爽快，”听见白尧锋的话，裴如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本门主倒是没什么缺的，本门主也不为难白公子，那本门主便索要——一个承诺吧。”

那这要的可还真是大，只不过，裴如寄要他这种无名无姓在江湖上都没闯出，什么名头的人的承诺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把他当成白家人了？

“白公子若是觉得为难，那便罢了。”

裴如寄真是好一招以退为进。

“好，白某答应。”毕竟白尧锋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选项了。

“爽快。”裴如寄看起来心情不差，“只不过，灵移芝，白公子怕是要再等一阵子了。”

“无妨，”白尧锋目光落向了窗外站起身，“白某先行告辞，裴门主请自便。”

“慢走，不送。”

白尧锋离开包间之后加快了几步，他感觉自己要离开了，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消失，于是他寻觅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伴随着天边的太阳渐升，白尧锋也从床上醒了过来。至少灵移芝的取得，比他想象的要顺利的多。

不过想起裴如寄索要的承诺，白尧锋又是一阵头疼，他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要不太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