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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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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渐渐弱了少了,太阳西斜。

少年身躯前倾,下巴自然落下,抵住肩窝。肩膀上沉沉甸甸,是自家徒儿整个脑瓜子的重量。青丝凌乱,绕在裸露的颈窝里痒痒麻麻。

放软了眼神,手指按在床上。棉絮轻软,手指带过去起起伏伏。一番摸索终于寻觅到了外褂的所在,于是拿起,给斜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披上。李迟然朗声,“保母何在?”

早已候在外面的女人应了一生气。

“伺候七皇子沐浴更衣,”话说到一半一顿,头一转,目光斜射向那保母,“你好生小心着,七皇子今天受了刺激。只能淋沐,不能让七皇子踏进水盆,知道吗?”

一顿,又加了一句,“地上都用毛毡先铺好。沾了水,地滑。”

仍是觉得不放心,搂着羽陆沉转身坐下,把羽陆沉横抱在两腿之上,“把要用的水打来给我,我亲自试水温。七皇子现在精神恍惚,烫了凉了也不明白,如果烫坏了,杀了你也在情理之中。”

一番交代,最后特地嘱咐洗完后要亲自为七皇子擦头发,这才任由保母牵着羽陆沉走进浴室。

走出华盖殿,对面是俨然的红色宫墙。

一红到底。

赭红色长衫的男人站在墙下,像是要整个人融化进那死板僵硬的红色里。

“燕……”口中讶异的语气冒出一半,却打住了话头,再出口时内容和语气跟着调头。李迟然大袖齐额,深揖到底,“恭喜燕将军再居高位。”

男人身材修长,双手横抱于胸前,舒朗的眉目半分慵懒,却并不显得颓靡勾人,倒是平添三尺厌世的清骨。一身红衣飒然,却不是纯色的豇豆红或者瓷祭红,反而如打翻了朱砂墨一般,红色在整条衣衫上渲染渐变。由深而浅,正是从脖颈到脚踝的路径,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配上捉摸不定的色彩留白,蓦的撩人心弦。

对此李迟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是拿发髻对着男人的脸。

男人歪头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玄色靴子凑前几步,左手就扣上了李迟然的头顶。青丝绕指,男人认真的用手松开李迟然的发带。随后手指勾住发簪,莹洁的羊脂色在指尖一闪而没,发髻松垮,发丝崩颓。

男人抽出完全淹在长发里的手,手指屈成弓形,抵住李迟然天灵盖,力量自大臂而出,硬生生把面前人的面门抬得正对自己。

面前人眸光冷然,冰冷如饮冰。

男人笑得开怀,“怎么?你这是在教育我男男授受不亲?”

李迟然卸了拱手行礼的架势,漠然道,“本朝定制,阁臣不得交通武将。燕将军北征归来,又因功升前将军,领侍卫司都指挥使,也该斟酌言行。”

话说的拿捏分寸,确是隐隐有了怒火。

“阿然,你倒是看得淡泊。”男人收了朗声的笑,突出的喉结上下移动,把笑声同一口津液一同咽下。笑意却凝在脸上,“我一走两年,一回朝就来见你。你却是不想见我。”

李迟然也跟着浅笑,一分笑意不多不少挂在嘴角,“卑职倒真是希望燕返燕将军死在边疆,今生今世不要来见我。”

这下燕返不再克制,大笑重新从胃里翻出来,“我说怎么这样对我,原来是迟卿的醋瓮翻了,着醋倒是好醋,我大佬远便是闻到了。”

李迟然被点破心事,也不见脸红,只是挂着笑不说话。

一个吻落在唇上,润物无声。

李迟然张口结舌,瞪眼望去,燕将军仍旧是一样的动作表情,连位置也不动分毫。

看着心上人终于如己所愿气急败坏,李迟然心愿已偿,“阿然,论敏捷,你远不及我,我就算让你三天三夜让你跑,我第四天一大早再出发追你,你仍旧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听着面前粗人不知所云的话,李迟然调息定念,继续冷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燕返语气慵懒,伸手去夺李迟然的腰肢,被李迟然躲开,“我这嘴里若是长出象牙可不好,若是这样定然就扎伤了我然卿的肌肤。不过这样也好,鲜血淋漓,也好催情。”

李迟然黑着脸应,“深宫大内,慎言慎行,晚上回府再议。”

燕返得不到李迟然的腰,退而求其次挽住李迟然肩头。李迟然没有躲闪,二人说话之间,温热气息各自沁入绒毛深处。

“怎么,你还住在老顽固那儿?”

“老燕将军为人端正良直,对我又有养育之恩。你一走两年,我自然要在膝下尽孝。”

燕返不置可否,嘴角向下带起,没接话茬。

李迟然乐的燕返截住话头,也不打算张口。就这么定定盯着燕返,目光从额头到鬓角,越过鼻梁向下,看着燕返把向下撇的嘴角一分一分挪上来。

燕返微笑,察觉到李迟然蹙眉的样子也是可爱。

“你黑了,没我白了。”

燕返:??

“还有,皮肤也没我好了,还有啊,你看看你嘴唇都起皮了,越来越丑了怎么配得上我……”

燕返:……

李迟然咳嗽两声,表示以上是作者的意淫,真实的我是不可能这么自恋的,没错,是不可能的。

“黑了不少,原来你是比我白的。西北风沙大,这一趟巡抚九边,辛苦了。”

听着李迟然迟到的温存,话语里的心疼正好敲进燕返心窝子里。燕返手上加劲,握了握李迟然肩头,低声笑道:“怕什么,我有这么个温存细腻的得意迟卿,回家后一番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不出二日,自然又滋润回来了。”

“没正形。”李迟然扬眉。

“哦对了,这次升任指挥使,还是多亏一位大人。”

“谁?”李迟然目光凝在燕返脸上,对这个话题自然是不感兴趣。

“齐王。”

“羽行远?”李迟然的扬眉变成蹙眉。

燕返这下得了口实,手指带着自家迟卿的身子前后一晃,“怎么?这下被我抓住了,身为人臣直呼亲王之名,又是个什么罪过?”

李迟然挥开燕返的手,正色盯住面前男人的眼睛,发丝凌乱挡住眸光,燕返一时有些呆愣,“离羽行远远些。”

燕返怔怔道,“何故?”

李迟然不耐烦道,“没什么。只是给你个忠告。”眼下李迟然已经脱了燕返的掌控,便抽身往宫里走,“若是没事燕将军就先请回吧,卑职尚有公务,恕不远送。”

燕返听着李迟然对自己的称呼从“你”变回“燕将军”,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自然不会通许李迟然走脱。身形一闪出现在李迟然面前拦住去路,“好,我不问了。只是我也有一点要嘱咐你。”

“什么?”李迟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关于柔然的。”

李迟然不解,“柔然国处于西北,也是□□藩属。纵然有变也是你们这些边将上心,与我们文士何干?”

燕返知道吊起了李迟然的兴趣,语气一缓包袱抖足,道,“李阁部莫急。听闻李阁部最近负责一位小皇子的教育工作,不知道哪位皇子是谁?”

李迟然杏眼一瞪,“明知故问。”

燕返并不害怕,“我再问你,七皇子的生母又是何人?”

“七皇子嫡出,生母自然是皇后。”

“皇后有几个儿子?”

李迟然不耐烦,“太子,七皇子,十一皇子,三个。”

燕返重新欺近李迟然,李迟然后退两步,后背一停轻撞在了墙上。燕返乘胜追击,咣一声轻响于李迟然耳边漾开,燕返的手已经按在了宫墙之上,阻断了李迟然的退路。

下巴也被男人顶在指尖,被抬起。

燕返目光灼灼,燃在李迟然脸上像是要烧出一道印记。

李迟然回看回去,绷着唇不发一言。

少顷,燕返叹息,收了手,“一别两年,迟卿还是如此不知情识趣。”

李迟然冷然,“两年前卑职只有十六岁,还不知道什么是知情识趣。”

“我也不老,今年二十三岁,怎么,配不上你是如何?”

李迟然不恋战,问,“接着说,皇后怎么了?”

燕返不置可否,“最近离七皇子远一些。可能有些不好的事要发生。”

李迟然一愣,随即冷下脸,腰板向后挺直,“燕将军是不是糊涂了,卑职负责七皇子的教育,又怎么能离七皇子远一些?”

燕返也不生气,“羽行远要对皇后和太子下手了。除掉太子,再让如今病重的皇上很自然地驾崩,整个天下就都落到他手里了。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皇后是柔然的长公主,皇后出事,柔然自然是最大的变数。到那时候,我可能也带兵出征。我不在京中,也无法保着你。迟卿好自为之。”说罢,退后一步,让开一条道路。

李迟然面前突然一空,也一愣,杏眼顺着面前人儿的衣领攀上眉眼,仔细瞧了燕返两眼,拱手一礼,反身离去。

瞳仁漆黑,盯着里面李迟然的背影越来越小,一身白衣飘然,却终究淹没在无边无垠的黑色里。

幽幽一叹。随机倒是自嘲地笑了。男人挠挠头,自顾自地摊手表示无奈。

罢了罢了,怎么真能不管你,到时候抢把你拉着当监军跟我一道走便是。你李迟然还能抗旨不成?你就算抗旨,难道我一手刀还打不晕你不成?

再次回到华盖殿,天井里阳光如洗。保母带了湿漉漉的羽陆沉正从沐房里出来,李迟然走上前,从保母手里拿了毛巾,盖在羽陆沉头上。保母知趣退后,打了个恭就消失了。

李迟然牵了羽陆沉的手,走进西暖阁。从香柜里掇了一小屉安神香,筛进香炉里,擦着火折子扔进香炉,袅袅的烟雾就从博山路里蒸腾上升。

李迟然把毛巾罩在羽陆沉额发上,仔仔细细为羽陆沉擦拭。

少年的头发和成人的头发不同,显得纤细,发端微微发黄,在阳光下可以氤氲出一大片似有若无的金光来。

李迟然尽量不去触碰羽陆沉的头发,只是用毛巾去感受那种触感,毛巾下绒绒软软,像是抚摸着一只驯良的幼兽。

知道羽陆沉叫出那声“师父”。

毛巾簌簌滑落,羽陆沉扭头,二人四目相对。

李迟然怔住,然后嘴唇微微颤抖,思索了半天师父应当是什么样的做派,挤出一丝自认为应该很慈祥的微笑,应了声嗯。

羽陆沉轻轻眨眼,目光的角度变换,最后低低垂下去。“谢……谢谢,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都不是一个好徒儿。”

李迟然一失神,笑,“不是的。七皇子一向表现很好。”

羽陆沉扭过头去,仰头看天。天花板很高,镶着青金石的蟠龙藻井里,鳞爪飞扬的金龙手里握着一颗巨大的球。

“不是的……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是什么划过耳畔,又是谁把伸出的手悄悄收回。

第二卷?平沙莽莽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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