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江卫林运气太差了，他今天跑了很几次厂长办公室，才终于碰到了今天难得不再出去的于厂长，才终于磨得于厂长同意跟他吃一顿饭。

他们厂子是有食堂的，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不方便去食堂吃饭了。

所以两人商量好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去厂子外面的湘菜馆吃一顿。

那是他们厂子外面看着规模和装修最好的一家湘菜馆，里面吃饭的大部分都是他们厂子出去改善生活的。

于厂长答应跟他一起吃饭，地方还定在了厂子外面大家都去的那家餐厅。甚至等大家一起出办公室后，于厂长也没有避讳外面的眼光，直接开口叫他了。

所以这在江卫林看来，这就是他这边的事情终于有结果了，结果还不错的感觉。

加上今天早上他给北京那边打电话，那边同事终于肯跟他多说话了。说了调查员和财务什么都没有查到，现在已经出发回北京的事情。

所以今天于厂长的一切反常反应，在江卫林看来就是一切都在好转，厂领导可能要放过他的征兆。

“厂长，我知道这次的事情我确实做得混账了，但我真的知道错——”

江卫林站在于厂长的左边，于厂长的秘书站在他右边。三人一起在工人的注视和问候下，大步走向工厂大门时，江卫林就抓住机会赶快解释着。

但他们一行三人，还没真正的走出工厂大门，他们就看到了前方身穿红色连衣裙，烫着大大波浪卷的朱月娥。

“厂长，王秘书，你们要出去吃饭啊？”

“吆，这个不是销售部江经理的那个小三吗？她胆子怎么这么大，怎么还来这里找人啊？”

“我看看，我看看，是那个的小三？”

“就是抢了运输部李主管女儿女婿的那个！”

“哇，就是这个啊，这个小三确实漂亮啊，胆子也够大！”

“没有一点长相，她能抢走别人的老公吗？这小三小四啊，基本靠得还是他们的相貌。”

“屁的相貌，都入秋了还穿着裙子，我看靠着就是这露出的一大片肉。”

“哈哈！”

现在正好是中午大部分员工全部休息的时间，他们厂子是有食堂，但食堂不是完全免费的。大部分近一点的员工，一到中午还是回家吃的，也有一些会在外面各种小店买着吃。

反正此刻，看到于厂长他们。周围穿工装的工人们，全部都下意识转头礼貌叫着。

而很多走在他们前面的，在看到外面的朱月娥后，大家出于好奇全部都围了上去。也有一些完全没有发现后面的于厂长他们，全部都嘻嘻哈哈的口嗨起来。

那天李晓玫出事情时，现场有好几人都是同工厂的工友。下午郝厂长带着的江卫林和李翠花一行人来工厂调解时，那天也有很多工人在工厂吃瓜的。

加上这两天早上，他们在上班时，在工厂大门口捡到很多的黑白宣传单。反正此刻工厂的很多人，就是知道了朱月娥的长相，也知道了工厂的这件稀罕事。

反正此刻，等有人认出外面的朱月娥后，不少人就围在外面嘻嘻哈哈的看起了热闹。

“厂长，这——”

看到外面的情景，原本堆着笑正在努力说着笑着的江卫林，身体完全的僵住了，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了。而于厂长的秘书，则是条件反射的立马提醒起来。

“小江啊，你先去外面把那个女人处理一下，让她以后不要再过来了。还有你前妻家，你也再安抚一下他们，让他们不要再发传单了。”

匆匆说了一句，随后原本说好要跟他吃一顿饭的于厂长转身就往厂子食堂的方向走去。

而对方的秘书，也照样学样毫不犹豫的跟着对方一起转了身。

“厂长——”

反应过来的江卫林下意识的伸出了手，但现在这个时间出来吃饭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们厂子上万人的员工，现在可能有一大半都是从这个正门出去。反正一眨眼的功夫，穿着工厂办公室衣服的于厂长就带着自己秘书消失在人流中了。

“我不是，你们别胡说——”

在江卫林心里失望万分，恼怒万分时，前面再次传来了朱月娥柔柔弱弱反驳声音。

以前一听到这个声音，江卫林就感觉到心疼和怜惜。但现在，他却第一次感觉到烦躁和不耐烦。

现在的情况，他有心想转身就走的。

但想了想后，感觉会有他不出面对方会一直待在哪里，一直丢他脸的可能性。在咬咬牙后，尽管感觉丢人和难堪，但江卫林还是迅速的冲了上去，然后拉着被大家围在中间的朱月娥迅速向的人少地方跑去。

“江哥——”

终于见到他了，这几天被折磨的不轻的朱月娥立马眼睛发红的倾诉道：“江哥你知不知道最近几天我都要被你女儿——”

“现在都快十月了，你还穿裙子干嘛？而且现在这么着急的时候，你还来这里干嘛？你就不能等一下吗？就不能为我多想一下吗？”

今天自己好不容易约到于厂长，就因为对方的出现，于厂长转身就走了。

反正在把平时很聪明但现在却有些糊涂的朱月娥拉到一条人少的街道后，江卫林就忍不住压着声音低吼起来。

“我——我穿裙子怎么了？你不是说我穿裙子很好看吗？”心里闪过一丝委屈，但很快朱月娥就立马道：“江哥你这边最近到底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女儿，她拿着两条横幅和一些传单来我的单位闹了。她闹了两次，我就被我们公司开了。她还去我住的地方闹了，只那么一下，我现在在那边就里外不是人了。这两天我出去买菜，外面那些小商贩有些都已经不卖给我了。

我想给你打个电话，外面那些开铺子的，也不让我打电话了。我去其他地方打，你那位朋友他现在总是不接我电话，电话总是被他老婆接上。一接上对方就明里暗里讽刺我，就说让我以后不要再打了。我给你公司打，那边的人接上电话，也都在那边说什么是是是，说什么回头他再联系我。我是完全没有办法了，我才过来的。而且我租房子的那个房东，他也说让我这个月月底就搬走，说不租给我房子了。”

说到伤心处，长得就不错的朱月娥就捂着脸颊，再次呜呜的哭泣起来。

自己女儿去闹朱月娥的事情，江卫林真的不知道。

她给自己朋友打电话，对方妻子跟他们是一个厂子的，明显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自然不待见她了。

她说给他的公司打电话，明显是打到之前她常打的北京了。那边这两天有专门过去的调查员和财务，那边原本对她客客气气的其他两个员工。自然不能在调查员和总部员工面前多说什么了，只能拿对待客户的语气，随意的应付她了。

至于房东让她赶快搬走，附近的居民小商贩对她不再客气的事情。其实江卫林稍微一用脑子，也完全能想到了。

这些事情，如果他心情好，肯定一项一项跟面前的人好好说好好解释的。

但此刻在自己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江卫林只能按着对方肩膀，继续压着声音厉声道：“我现在已经离婚了，厂子也已经发现了我婚内出轨的事情。所以算我求你了，你现在先放过我好不好？现在我正在等厂子对我的处罚，你现在就稍微懂点事，不要拿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烦我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好不容易把我们厂长约了出来，好不容易说动他跟我吃一顿饭。但现在就因为你的原因，他转头就走了！”

“你真的离婚了？”

江卫林说的其他话，朱月娥都没有听到。

脑子里只想着这件事情，感觉到兴奋朱月娥甚至抬手迅速的抱着江卫林的脖子亲了一下。

“你干嘛？”

江卫林感觉不可思议，但就这么一下，突然的他心里那些压的他的无法呼吸的沉重感，突然就消失了不少。

“江哥你别担心，你本事那么大，厂子肯定不会放弃你的。最多就是给你记一个大过，或者稍微给你降一下职。反正你别担心，我会乖乖的，你的事情肯定很快就逢凶化吉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以后你再也不是被人看不起的上门女婿了，我也不是被大家误会的小三了。以后你去什么地方，我就跟着你去什么地方。到时我伺候你，到时我一定给你生几个你真正的孩子。”

心里高兴，朱月娥忍不住再次伸手去搂脸色严肃的江卫林。

“你别这样，这里这么多人呢。”

因为朱月娥的话，江卫林原本特别郁闷的心情，就是奇异的好了很多。

想到于厂长对他一贯欣赏，想到自己异于常人的销售能力和交际能力。轻轻的笑了一下，最后江卫林还是推着热情的朱月娥，好好安抚了一下对方。也跟她解释了一下，为什她最近打电话，大家都不好好回应她了。

两人躲在那个人少的犄角旮旯，好好说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最后朱月娥是红着脸颊，非常高兴的离开的。

而心情变好很多的江卫林，在跟对方分开后，他想到于厂长和朱月娥刚才说的话。还是正视了李家违背约定继续闹的事情，还是来到了健在厂子边的四厂中学。

他想来这个地方，找一下最近疯狂发传单的李晓玫，想跟对方好好的说一下。他也想跟对方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一定要离婚的。

但对这个学校，他实在太陌生了。这个学校的高中部，仅仅高三就有四个班。

站在那个学校的门口，跟门口保安大眼瞪小眼了一番。最后因为说不出自己女儿到底是那个班，也说不出对方的班主任是谁，他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他是钢厂的正式员工，门口的保安也是钢厂正式员工。大家都属于拿铁饭碗的固定工，都是吃国家饭的。

反正在这个地方，因为不管对方的职位有多高，都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找自己麻烦。

也因为保安特别负责，确实对他完全不熟悉。

所以到了最后，说着要去找女儿谈谈的江卫林，最后就是没有成功的进入那个学校里。

如果是平时，他可能还会给自己的妻子打个电话，跟她说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或者他也可以直接去厂子的物流运输处，直接去找自己的老丈人。

但现在大家毕竟刚刚离婚，怕自己进工人村会被大家仍臭鸡蛋。怕自己联系妻子，会像朱月娥那样被熟悉的小商贩和小卖铺老板娘讽刺。怕这样的时间，他再去找的自己前岳父。可能会突然的跟他们发生争执，进而把目前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在考虑了一番后，最后最近几天一直住在宾馆的江卫林，也就下意识的忍下了所有的一切。

而就在那个下午，等他再次返回厂子时，厂子对他处罚结果，最后也出来了。

“各位工友，下午好。现在宣读一条最新的人事任命，鉴于销售部江卫林同志最近引发的一系列不好事件。经工厂领导协商，现对江卫林同志作出党内警告和调出总公司销售岗的处罚。从即日起，江卫林同志不再担任总公司北京办事处销售经理一职，改任为公司旗下哈尔滨启明锻造厂销售经理——”

他们厂子现在所有的公告，都是靠最原始的大喇叭和最原始的贴大字报形式。

等休息了一会再次回到厂子时，江卫林就是听到了工厂随处都挂着的大喇叭上，都在播报他被党内处分和调出公司总部，被调到哈尔滨小锻造厂的通知。

四周所有贴通知和宣传单的地方，也都贴着相同的内容。

“该！”

听到这个通知，最近几天一直面临着厂子的流言蜚语，也被大家暗暗笑话同情的李高山，在自己大车里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声。

最近几天也一直都在等待这个结果的宋怀言，王军夫妇，还有所有李爷爷的那些朋友和宋怀言那些朋友门，也都忍不住欢呼了一下。

人的心，其实一直都是偏着的。

相比那个总是高高在上，最近几年又总是在外面的江卫林。大家所有人，还是跟他们总是能看到的李家人和宋家人关系更好一点。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江卫林这个所谓的管理层一直都待在工厂里，明显还是对他们有一点点不利的。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大家心里也有一种膈应和随时会被人盯着针对的不好感觉。

反正此刻，等终于等到了厂子的公正决定后。不管是在生产车间的王叔等人，还是在运输队的李爷爷等人，还是正在轧钢车间的宋怀言等人，大家就是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

而在大家高兴欢呼时，刚刚走到管理大楼的江卫林则是毫不犹豫的冲向最上面的厂长办公室。

但他在这个工厂毕竟干了快二十年了，在他冲动冲上去时。两个关系跟他特别好的老朋友，终于看不过去，拼命的把冲动往上跑的他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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