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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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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殊亭一进门就迎接了所有人的瞩目,显然他的到来有些出乎意料。

“来拜见先生。”安老夫人笑眯眯的冲着安殊亭招招手,又对着孙悦白介绍,“这是我家不成器的小孙子,你们还没见过呢吧,今天刚好也让这小子认认人。”

安殊亭冲着祖母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走过去,随后对着孙悦白拱手行礼,“先生安。”

孙悦白见他笑得温和有礼,举止得体恭谨,一副初次见面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矜持颔首,看起来冷淡异常。

大家倒也都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安殊亭摸了摸鼻子,对着父亲,兄长行了礼,在一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年轻小子,别的什么没有,就是有一把力气,你若是以后有事儿尽管使唤就是。”安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小孙子的手对孙悦白道。

有本事的人都恃才傲物,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是极力的拉近两人的关系。

孙悦白看了安殊亭一眼,“老夫人客气了,令孙仪表堂堂,明光兄也算后继有人。”

安殊亭听得诧异,原来他也会寒暄呢,也对,只是一味高傲的人在世人眼中也不会留下清正博雅的名声。

安老夫人果然眉开眼笑,“我这个孙子,虽说性子活泼了一些,可为人最老实可靠,若是……”

她这个年纪就希望别人夸她子孙出息,尤其是从鼎鼎有名的孙先生嘴里说出来,就仿佛镀了一层金一样。

她前些年听说白晚秋有意将他们家一个孩子送到孙悦白那里,以后也算给他养老送终,虽说最后不知是什么原因不了了之,但安老夫人还是想试探一二。

不是她狠心非要把孙子推给别人,又或者心黑想要算计别人,他们家的境况实在特殊,亭儿眼看着又是个吃不了苦的。

而孙悦白背后意味着庞大的财产与数不尽的人脉,若是亭儿能得了孙悦白的庇护,那她就是闭上眼也能放心了。

至于当儿子或者什么的,老夫人一点也不介意,本就是各有所需,她们只有感激的份儿。。

安启明原本坐在一边喝茶,听见老夫人的话,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忙出言打断,“灵均兄弟子遍天下,想为他效劳的人何其之多,亭儿还是太年轻了,若是锻炼几年倒还差不多。”

孙悦白看着安启明给安老夫人使眼色,意味不明的笑了,淡淡的看了安殊亭一眼,低头抿了口茶水。

安殊亭不知道老夫人打算让他给孙悦白养老送终,然后继承孙悦白遗产的事儿。

对上孙悦白看过来的眼神,觉得莫名羞耻。

就他祖母夸的那些话,真是一点也不嫌违心,安殊亭自己坐在那里听得都有些尴尬。

“哦。”

这边老夫人被儿子打断话,看着儿子告诫的眼神,也不生气,听话的止住了话头。

她抬手抿了抿头发,掩饰般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这人老了就是话多,你也别介意。”

“祖母,孙先生贵人事多,三弟去能给他帮什么忙,不添乱就不错了。”不待孙悦白开口,安殊清先出了声。

他不知道还有过继那回事儿,只是见安殊亭一来,祖母就对着孙先生说好话,心里极不舒服,所以父亲一开口,他也连忙搭话。

只这一句话说完,他便再也压不住喉咙间的痒意,抵着手帕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听他咳的仿佛肺都要出来了,安殊亭默默的看了面色苍白病怏怏的安殊清一眼。

这个看似平和的家里,实则一点也不安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而坐在安殊清旁边的安殊宁也点了点头,在三弟看过来时眼神躲闪,他虽然没说话但他认同大哥的说法,就他三弟那样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能帮什么忙。

“那倒也不是,毕竟一个赏心悦目的人摆在那里,就是什么也不做,只看着心情都是好的。”

孙悦白看着安家各怀心思的众人,见安殊亭被人挤兑,却只会沉默的呆坐在那里,哪里还有昨日的机灵果断,轻笑出声。

孙悦白看似温和文雅实际上待人都是淡淡的疏离,他似乎与每个人关系都还不错,却偏偏也没有什么特别交心之人。

可此刻他这样的人却在真心实意的夸赞安殊亭,夸的还是容貌那种肤浅的东西。

安殊清嘴角柔和的弧度都绷不住了,“先生。”

孙悦白见他唤自己挑了挑眉,抬眼等着他说。

安殊清却再没了勇气,只是嘴角嗫嚅,最终低下了头。

他就算被人称赞一声才华横移,但在孙悦白面前那就是班门弄斧,只对上那双沉静却莫名威严的眼睛,他便觉得连反驳也是一种无能。

“我听你行事也不似腼腆寡言之人,怎么如今却像个锯嘴葫芦,便是亲人之间也难免磕磕绊绊,但兄弟交往一味退让不是长久之事。”

孙悦白的话从容且不容置疑,却也让桌上的其他人有些难堪。

安殊亭听出来孙悦白在帮自己,笑了笑,心里松了一口气,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其实我今日就是懒得搭理人,不想说话。”安殊亭好心情的点了点手里的茶杯,指尖杯沿碰撞,发出一阵细微却又悦耳的声音。

可真幼稚,孙悦白只觉得安殊亭童心未泯,但那种带着顽劣的少年意气,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所有沉闷一扫而光。

孙悦白勾唇,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手边带着温热的茶杯。

“他们兄弟从小这般闹习惯了,倒让灵均老弟看了笑话。”安启明撇了三兄弟一眼,脸带笑意的对孙悦白解释道。

他知道家里这几个儿子各有心思,但没想到他们当着外人的面,竟也能上演一场兄弟倪墙的好戏,也怪他自己平日忙于公务,也疏忽了教导孩子这件事情。

安殊清被父亲的眼神扫过,一个激灵,才后悔自己刚刚口无遮拦,神色间满是懊恼,又实在害怕影响了自己在孙悦白心中的形象,整个人有些郁郁。

安殊亭被他爹一声老弟喊的险些一口茶呛住,转过头一想,安启明比孙悦白也不过大了五岁而已。

但他似乎随了祖母,人到中年有些发福,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平日公务甚多,深深的皱纹早就爬上额头。

反观孙悦白,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逸清淡,浑身带着一股书卷气。

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多了几分阅历的沉淀,越发引人瞩目,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这两人是同龄人。

安老夫人人老成精,立刻打蛇随棍上。“那灵均你不如将遇儿带在身边,一来让他服侍你,二来也可以让他多见见世面。”

“母亲。”安启明沉了声,放在膝上半握的手收了收力,他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母亲,可也不能任由她说出那些无礼要求。

旁人只看孙悦白温雅雍容,就觉得这是个无限包容的人,他们却偏偏忘了这个人曾经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场,如鱼得水、高官厚禄。

这样的人哪里是好像与的。

他的母亲年轻时能独自一人守住家业,将他抚养承认,当然也是坚韧要强之人。

他们当初之所以能立起来,靠得也不过是母亲擅于把握时机,即使碰了多少壁也总愿意尝试,所以他们熬过来了。

可如今又不一样,身份不同,面对的人不同,她的母亲还不明白有些壁是不能碰的。

“祖母。”几乎是安启明出声,安殊亭就站了起来。

“孙先生收弟子是有要求的,您看我哪里达得到。”安殊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半趴在老太太肩头,神色坦荡,仿佛贬低的不是自己。

他如今哪里敢往孙悦白身边凑,不说他们尴尬的关系,就只说他之前所谓的爱慕,如今躲孙悦白还来不及呢。

“其实倒也不是不行。”孙悦白看了半天好戏,人心这种东西他早就看多了。

只是安殊亭这话让他莫名不悦,所以他突然出声,一下子将厅里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安殊亭站在那里,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他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刚好我有一个白鹿书院的名额,便给你吧,难得有对自己认知这般清醒的人。”孙悦白毫不在意的说道。

一个茶杯盖子滚到安殊亭脚下,啪唧落在地上,就像安殊亭的心一样,安殊亭抬头,就看见安殊清有些怔然的坐在那来。

“要不算了吧?”安殊亭下意识说到,对上孙悦白似笑非笑的眼神,连忙接话,“您素来眼光高绝,我怕我给您丢脸,而且我去书院会不会对您的名声不好。”

安殊亭斟酌了一下,没有把走后门这几个字儿说出口。

“我的眼光自然不会出错,毕竟除了学识,品行更为难得。”孙悦白抬眼看安殊亭,那眼中似乎带着莫名期许,安殊亭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演戏。

比起孙悦白真心为自己好,安殊亭更认为他想把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看着孙悦白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右手腕的绸带,安殊亭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我愿意的。”他的声音高昂又坚定,在他人听起来就显得有些激动。

看着孙悦白诧异的神色,安殊亭握拳抵在唇间咳了一声,表演的有些用力。

可谁能想到他心里的苦,明明就要逃过一劫了,如今又跑到人家眼皮子地下了,亏他之前还那么自信孙悦白对他不厌烦,说不定愿意无视他。

安家大哥二哥倒没什么惊讶,毕竟去白鹿书院谁能不激动,他们都恨不得以身替之。

那可是白鹿书院,只要迈进那座书院,就相当于半脚踏进官场,那是所有读书人的最高追求。

“好好好,以后就让遇儿好好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这两个字不吉利,安老夫人没说出口。

安老夫人拍手称快,这简直是峰回路转,便也激动的对孙悦白许下诺言。

“倒也不必如此,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孙悦白脸上的淡笑再也挂不住。

他低头喝茶,只是在抬头的瞬间对着杯中轻灵的茶水,看自己的影子,似乎有点细细的皱纹了。

“这是好事儿,以后遇儿有灵均老弟你教导,我们也放心了。”安启明惊诧不已,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孙悦白和安殊亭。

孙悦白神色淡淡,兴致不怎么高,只无聊的盯着手里的茶杯,仿佛刚刚送出一个书院名额就是随意之举。

而安殊亭笑得别扭。

作为父亲,安启明还是能看出来他隐藏的一丝勉强。

安启明自认为理解,他这个小儿子最不喜读书,白鹿书院便是诱惑大,可还是书院,他心中拉扯也是有的。

孙悦白向来随心所欲,特立独行,便是为了平息口舌之争,送出名额也不是不可能。

安启明不知道有个词叫打脸,他这时候只能感慨小儿子有些运道。

白鹿书院那样的地方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但任何地方都有特权,只是多少而已。

便是孙悦白也只有一个名额,那是书院用来拉拢先生,庇荫家族子弟的。

孙家人不是没有惦记的,可孙悦白不想家中人不劳而获,从未松过口,谁想还能用到安殊亭身上。

安大人行事雷厉风行,也许是怕有变故,他估摸着孙悦白那边差不多了,专门空了时间送安殊亭去书院。

白鹿书院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山间,离金陵城有一段距离,等太阳都落了山头,一行人这才到了地方。

车子停下,安殊亭率先跳下车,随意的踢踢腿,活动了脖子。

面前是绿意连绵的山峰,空气中都是淡淡的草香,偶尔有几声鸟鸣,脚下长长的石阶,带了点泥土的石缝间冒出几棵草,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安启明见安殊亭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以为他觉得这里荒芜,心里打起退堂鼓,眉头蹙起。

“这就怕了?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求学圣地,若不是时机恰好,哪里轮的上咱们家。”安启明走到安殊亭身边。

“亭儿,你不能靠着祖母还有父母一辈子,无论学业如何,这书院你都得呆够六年。”他拍了拍安殊亭的肩膀,孙悦白说得很明白只是给一个进书院的机会,那能得到什么就要看安殊亭自己了。

他在儿子面前少有这样温和的时候,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是真心为儿子打算。

安殊亭揉了揉耳朵,诧异的看着安启明,“父亲是在教我胡混日子?”

他明白安启明的想法,在白鹿书院呆上六年,就算没有学到什么东西,仅凭结交的人脉都是一笔极为宝贵的财富了,他是诧异于安启明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还是那个严肃谨慎,恨不得事必躬亲的父亲吗?

昨晚也是,他被祖母拉着叮嘱了许久,还给了许多私房,老太太说等她去了,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安殊亭,那是整个家里谁也比不上的绝对偏爱。

安启明被安殊亭认真的看着,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视线,“走吧,别误了时辰,我还要返程。”

心中暗骂了一句混小子。

安殊亭看着眼前的父亲转身就走,笑了笑,快步追上去。

若是没有远去岭南的事情,原主哪怕不是父母看中的孩子,大概一辈子就是个在家人庇护下不操心的富贵闲人,可真是造化弄人。

白鹿书院建在半山腰,只抬头,朦胧云雾笼罩的书院隐隐可见。

安启明到底不那么年轻,又公务繁忙疏于锻炼,这会儿额头已经冒了细汗,只一个劲儿闷头往上走。

安殊亭倒是十分喜欢这样波澜壮阔的大山,这会儿甚至有心欣赏这开阔的山林,只觉得心胸也宽敞了许多。

不多时就到了书院门前,安启明看着熟门熟路,安殊亭只一路跟着他,转过一片竹林,他突然停了下了。

“父亲,到了吗?”安殊亭问。

安启明整理了下衣领,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迹,这才转头看向安殊亭,“走吧”。

安殊亭只觉得这位父亲大人今日格外令人刮目相看。

穿过一片湖泊,他们在一座精致小巧的院落前停留下来,院门是打开的,安启明领着安殊亭径直走了进去。

这就是孙悦白的住所,安殊亭看着眼前的小院,收敛了几分漫不经心,下意识的挺直了背,神色郑重了几分。

黄昏时刻的院落带着淡淡的暖色,满院子的黄色菊花,在风中摇曳,只靠近屋檐下的地方有一丛白似霜,看起来格外醒目。

安殊亭鼻子动了动,满袖盈香。

一见到菊花,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不俗、不媚、不艳、不屈,孤标傲世,果然是孙悦白的品味,可这一点点素白,又带了些清冷蔑视的意味。

踩在石径上,安殊亭转头就看到站在窗口的孙悦白,如玉树芝兰,翩然出尘,阳光打在他的侧脸,那是一种冷玉般的剔透清冷,让人觉得莫名冷寂。

“先生。”安殊亭突然出声。

见孙悦白抬眼望过来,那幅画便仿佛活了过来,不如刚刚的清冷破碎却格外鲜活。

“别来无恙,灵均老弟。”安启明看了安殊亭一眼,随后大步上前,冲着孙悦白拱手寒暄。

孙悦白颔首从窗户那边退回,迎了出来,“别来无恙。”

三人坐定,孙悦白再温了两个茶杯。

红泥小炉上水噗噗作响,显然不久之前这个人在独自品茶。

安启明看了都羡慕不已,这样闲适的生活,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但不是谁都有这个条件。

安启明说,“我这不成器的孩子还望你多多照顾,说起来除了上次生日宴你们还不曾见过,哪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缘分。”

安殊亭出生的时候正是孙悦白仕途走向辉煌的起点,自那以后十年,孙悦白都在京为官,还真的没怎么见过。

“确实缘分不浅。”孙悦白看着安殊亭意味不明。

安殊亭提前做了心理建设,再见孙悦白便没那么抗拒了,既然孙悦白帮他选了这样的路,可怎么走还是看他自己,未必不能走出一个好的结局。

所以安殊亭坦然极了,甚至看见水开了,主动为三人斟了茶水。

“先生,请用茶,小心烫。”他将茶双手捧起,递到孙悦白面前。

孙悦白放下手中的折扇,接过茶,细细打量只觉得今日的安殊亭又让人觉得耳目一新。

今日他穿了一身紫色银丝暗纹长衫,腰间束了银色玉带,更显得他宽肩窄腰,身形修长。

大概是为了显庄重,带了银色的小冠,神仪明秀,朗目舒眉,哪怕这会儿神色严肃,也压不住骨子里的倜傥不羁。

鲜活又好看的年轻人,孙悦白默默想道。

安启明浑然不觉这两人的你来我往,脸上带着几分满意的笑:“犬子顽劣,只希望灵均你能严厉管教,若能有几分长进,得贤弟一分风采,那也算是他天大的长进。”

孙悦白没什么表示,倒是安殊亭绷不住了,迎着孙悦白隐晦的打量,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又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第一次发现老男人说起肉麻的话来一般人真的扛不住。

察觉到父亲递过来的眼色,他扯出了一抹端庄的笑,“以后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对学生我一向严厉,尤其是打架逃课这样的事情,从不姑息。”孙悦白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揭老底。

安殊亭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雍容风雅、眉目清明的男人。

他从前也算大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他也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打架斗殴,逃课厌学都是他干过的事情,因为学习好,老师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再逃学斗殴要被收拾。

为什么有人就能顶着那样温雅无害的脸,说出这样狠心的话。

“就该如此,这孩子生的结实,若是不用心,收拾一顿也是应该的。”安启明笑了,甚至有心调侃。

他没想到孙悦白对安殊亭竟有些喜欢,要知道对于看不上的人,这位一直都是无视的态度,更遑论逗弄。

他看着哑口无言的儿子,更觉得自己将他送来读书是正确的决定。

至于为什么孙悦白让安殊亭来白鹿书院,因为夫人,或者是别的原因,安启明也不那么介意,总归从结果来说这件事情对自己有利。

“明光兄严重了,书院学子众多,我等为人师长传道授业必然一视同仁。”孙悦白将安殊亭的动作收于眼底,低头喝了一口茶。

面上却是神态淡淡,客气的和安启明对话,对比安启明的热络,他的态度似乎冷淡许多,但也耐着心思交谈。

安殊亭看着孙悦白若有所思。

安启明将安殊亭交到孙悦白手上,转头看了窗外一眼,这会儿已经不早了,再晚就要摸黑下山,便也起身告辞。

临走前还告诫安殊亭要好好孝敬谢先生,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场面话。

安殊亭就那么看着他爹将他这么大的一个儿子随手放在这里,潇洒离开,那大步流星的背影,仿佛比平日的稳重多了几分意气风发,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所谓的剧情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也不知如今这到底是个什么走向。

“你这是父亲刚走便舍不得了?”孙悦白清朗声音从身后响起。

安殊亭转头看见他走到窗边,打开了原本半开的窗户,窗外是苍翠欲滴的翠竹。

见安殊亭还站在门口,孙悦白道“你莫不是想跟着你父亲一同回去,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安殊亭闻言,身形一顿,慢吞吞的转身,“哦,那你还挺了解我爹的。”

孙悦白此刻收敛了客套温煦的笑容,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过来坐,我们也不算陌生人不是吗?”

安殊亭闻言眯了眯眼,走到孙悦白面前坐下,这才有机会细细的打量孙悦白。

他此刻端着师长的姿态,温雅端方,和那一日的眉眼风流却莫名危险的模样当真大不相同,安殊亭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他定了定心神,看向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

他不仅代表了男配,还是安启明那一辈人中最出色的。

功名利禄,名誉声望,那些别人营营汲汲想要得到的一切,在这个人眼中都是随手可弃的,要不他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辞官归隐。

明明孙氏士族上一辈尽是平庸之人,并没有什么出众的人物,眼看着就要没落,却偏偏在下一代出现了孙悦白。

少有聪慧之名,才华出众,声明远播,便是帝王也闻其名声,特曾接见,每侍上宴,谈赏其诗词,多赞叹之声。

二十岁入仕,历任秘书丞,中书侍郎等,也在宦海起伏过,三十三岁时因身体原因辞官归隐,当了书院的先生。

但据坊间传说是因为他看不惯朝堂诸事,也可能是受到了朝堂众人的排挤,总之人家确实毫不留恋,孑然一身离开了天下最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

面前的这个人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大佬,他此刻的形貌气质、言行举止也完全符合世人对这位才华出众,清高孤傲大佬的印象。

可安殊亭总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情景。

“我只是害怕自己做的不好,给你丢脸,我听说书院规矩很严”安殊亭撑着胳膊,摸索着带着余温的茶杯,嘴上那么说,但眼底带上了两分漫不经心,比起安启明在时,这会的他显然更加放松。

既然孙悦白坦坦荡荡,他也就当作无事,想必孙悦白本人比他更不愿提起那天的事情。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孙悦白见他刚刚和此刻截然不同的模样,被他得寸进尺,善于自己安慰调节自己的行为逗乐了。

“你丢的是你自己的脸,与我有什么干系。”重新坐回安殊亭对面,孙悦白对他的话表示不赞同,悠悠然的模样,话语里带着随意打趣竟有几分熟稔的感觉。

安殊亭都想好了这位先生可能的反应,结果对方来了这么一句,这般温和的语气,让他一时间摸不清楚孙悦白的想法。

他可是走孙悦白门路进来的,可他看着孙悦白的眼睛,发现他说这话是真心的,脸上带起了笑,心里却觉得这位的确不应该是落于俗套的。

他笑了笑,放下捧在手里的茶杯,语气随意,“您都不介意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至于年轻人,有了实惠要什么脸面。”

“希望你能永远这么理智。”孙悦白轻笑一声,他之前就觉得安殊亭做事老道,为人通透,一般这个年纪的青年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毫无芥蒂的说出这样的话。

他那天一回来就命人查了安殊亭的所有事情,他确实是被人算计了。

他也知道了安殊亭在家中明明是最小的孩子,却偏偏夹在白晚秋与安老夫人的婆媳斗法中,日子过的远没有表面那样松快。

“谁又能说这不是另外一场惊喜的际遇呢?”孙悦白可是记得安殊亭所说的喜欢,他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那日短短的相处,安殊亭长相脾性又全是孙悦白喜欢的模样,所以尽管他触碰了自己的忌讳,孙悦白还是打算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这是孙悦白活了三十多年少有的理智与感性拉扯,他的指尖无意识的摸了摸胳膊上的绸带。

“先生,你真是一个奇特的人。”安殊亭无比认同,就是如此,所以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忘了吧。

孙悦白看他眼中有亮色闪过,只觉得他孩子心性,倒显得自己之前枉费心机,果然和老狐狸打交道久了,看事情总容易陷入误区。

孙悦白自嘲的笑了笑:“当然,我见过的事情很多,自然也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愚昧的世人看的通透”

安殊亭一愣,仰头要看他,却被孙悦白从身后捂住了眼睛。

“所以当你发现不值得时,不要沉溺于那些可能让你变得软弱的东西,舍去那些,这样你就能过得比谁都好。”

孙悦白的手带着早秋特有的寒凉,却让人的情绪越发平静。

安殊亭看不见,只觉得那只手应该也是玉白修长,鼻间全是这人身上淡淡的菊香,耳边响起的是孙悦白温润的声音,像是劝诫,又像是蛊惑。

孙悦白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安殊亭只听见自己格外冷静的声音:“我从不沉溺,也无需厌恶,那太浪费情感,我只是不在意。”

孙悦白紧紧的盯着安殊亭,半晌蓦然发笑,指尖摩挲了下安殊亭的侧脸,“你很好。”

他放开了捂着安殊亭眼睛的手,低头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书院吗?”

安殊亭在他放下手之后,身体微微向后仰,直到自己靠在椅背上再退不开,这才停下了动作,他冲着孙悦白摇头,“不是很清楚。”

“我想看看你们年轻人的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安殊亭讪笑了一声,这话鬼都不信,可他也察觉了孙悦白喜欢逗弄自己,安殊亭却只能故作不知陪着他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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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院里出来,安殊亭明白了孙悦白对自己的态度,虽然要表现出自己胡说八道的喜欢有些麻烦,可对于自己来说,孙悦白不再是潜在的危机,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浑身轻松。

白鹿书院占地宽广,整个书院的面积很大,好在这会儿应该马上要吃饭了。

安殊亭跟着三三两两的学子向同一个地方走去,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膳堂,交了银子果然顺利的打到了饭菜。

在这里,安殊亭瞬间找到了大学食堂的感觉,这也是白鹿书院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座书院的山长治学讲究“求道无篱,经世致用”。

认为各种思想观念可以摒弃门户之见,大胆探索,相互碰撞交融,同时做学问不能纸上谈兵,要深入实践,严谨务实。

所以书院为了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凡入学学子不允许带书童,必事事躬亲。

书院都是统一着白色儒衫,尽管大家都在忙着吃饭,但安殊亭一身张扬的紫色长衫,头戴白玉发冠,身型俊挺,英姿勃发。

一身与众人格外不同的气质,便是到了人才济济的白鹿书院那也是独树一帜。

“你是刚刚入学的学生?我叫贺知舟,介意我坐在这里么?”安殊亭正啃着鸡腿,就听见耳边响起了问询声。

他抬头便看见一个略有些微胖,一副笑眯眯的学子,站在自己桌旁。

安殊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位置。

贺知舟捧着饭菜坐下,坐近了再看面前的人,他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

安殊亭咽下嘴里的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正儿八经的观察起这位自来熟的年轻人,“我是今日刚入学的,我叫安殊亭。”

“原来是安兄,安兄要是不介意的话喊我知舟就行了,我这人最好交友,尤其是像安兄这样不拘小节的朋友。”听见安殊亭也不客套,这直接了当的作风,贺知舟眼睛一亮,态度越发的热络了。

“书院的人都像你这般吗?”安殊亭在对方坐下说话的时候重新开始吃饭,筷子举起的动作就没落下过,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又爬了一波山,原来不觉得,这会儿饭吃到嘴里,饿的厉害。

一边吃,一边看着对面的人,一般这种见第一面就热情的过分的人,不是有所求就是别有用心。

“哪里,哪里,我只是性格如此,让你见笑了。”安殊亭再次开口,贺知舟就更加确定这是一路人。

他也实在是烦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大道理一篇篇的同窗,奈何书院里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爽快人,当然要好好结识一番。

“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书院吧。”要交朋友的第一步就是要急朋友之所急,贺知舟见安殊亭忙着吃饭,也不冷场。

“咱们书院一共分四个地方,讲堂和藏书阁在最北边,往东走有一大片竹林,就是先生们住的地方,西边就是咱们在的这里是膳堂、医堂、还有仓廪。”

“每一座讲堂有一位主讲先生,并且每半年会固定一批学子,按照功课进度分到不同的讲堂,所有讲堂都是学生选先生,先生也会选学生,短时间内成为一个班。”

“闲暇之余,也可以去别的班级听课,全凭自己,不过这样做的人很少。”

安殊亭点了点头,这个和大学的分班也差不多,“还挺好的,不愧是白鹿书院。”

听见安殊亭的赞同,贺知舟忍不住露出一两分得意,要不说白鹿书院闻名天下,就因为他与众不同的治学理念,还有其格外开明的学习氛围。

“刚刚说的就是书院的布局,这个你以后慢慢了解。”

“咱们书院的学子也分三类,第一类,家世极好,大部分是官宦子弟,资质优等,第二类是学问极其出众的,很受先生重视,还有一种就是啥也不是,默默无闻的,比如说我。”

贺知舟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他风趣的语气,调侃的字句,让人听了很有好感,确实是个善于交谈的人。

“默默无闻?”安殊亭挑眉看了一眼面前的贺知舟,这性格看着也不像是安分老实的人物,这样的人会是默默无闻?

“总之你以后就知道了。”贺知舟见他神色多了几分兴趣,默默的在心中夸赞了自己一番。

虽然倒豆子一般说了许多,但第一次见面还是要保持神秘感,总要给好友了解自己的机会。

只是不经意的转头,贺知舟立刻眯起了眼睛,突然头往安殊亭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道。

“这个人,就这个,这会儿从右边的小道上过来,正准备上台阶的人,他,你以后最好离得远一些。”

贺知舟的语气格外强调,安殊亭下意识的去看。

“别转头。”贺知舟看见安殊亭的动作,立马佯装倒水喝,扯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袖子。

“我跟你说这人别看人模狗样的,其实一股子寒酸劲儿,偏偏不知怎么的得了孙先生的眼,可算是有靠山了,你离他远些,别什么时候被咬一口,厉害着呢。”贺知舟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孙悦白?”听到熟悉的姓,安殊亭条件反射的问道,低头看了一眼被扯的衣袖,直到对方讪讪的松开了手,这才抬头光明正大的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年轻人。

安殊亭有些无奈,这也是戏多的人,实际上这会儿的食堂很是嘈杂,只要不是大吼大叫,基本听不见,他非要这样和做贼一样。

其实贺知舟是很阳刚清透的声色,语气也平缓,偏偏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阴阳怪气,还有些莫名酸。

“可不,书院也只有那一位孙先生。”

安殊亭不置可否,贺知舟这模样一看就是有过节的,要是知道自己也是被他口中的孙先生特殊照顾的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安殊亭一来就交到了书院中的第一个朋友,一个默默无名的插班生,在班里并没有溅起什么水花。

只短短几天时间,他也知道为何贺知舟对自己这般热络。

贺知舟在书院里其实还挺有名的,因为他确实为人仗义。

只是众人对他褒贬不一。

官宦子弟哪怕教养良好,但骨子里还是带有隐隐的清高,看不上贺知舟这样的商人之子。

而一些家境格外贫寒的学子,也看不惯贺知舟的奢华无度,剩下的几个关系近些的同窗都属于那种平平常常不惹事的。

所以安殊亭一出现那一身贵气张扬的装扮,还有不拘小节的性格一下子就吸引了同样骨子里跃跃欲试的贺知舟。

后来知道安殊亭是官宦子弟并且安家竟是商户起家之后,就对他更多了几分亲近。

毕竟安家的崛起,对于同样是商人之家的贺家来说是他们奋起直追的目标。

他们两人的友谊建立的很迅速,甚至贺知舟还领着安殊亭去找了分舍的管事将他们分到了一起。

再之后,安殊亭就很惊诧的发现那位得孙悦白青睐的万安和也和他们住一起。

“终于走了,可要憋死我了。”贺知舟原本拿着一本书装模做样的看着,见万安和收拾好了书卷出了房门,立马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看起来骨头像是散了一样的趴在桌上。

见安殊亭枕着胳膊,靠着被子躺在炕上,一副悠然自得,无动于衷的模样,眼睛里多了几分倾佩。

安殊亭见他反应夸张,眼睛扫过他,“至于吗?这也是你的住所,你愿意干什么随意,何必装模做样的。”

“那是你没见过。”贺知舟说着话,下巴磕在桌面上,有气无力的,刚刚挺着腰坐着有些拧了。

“看来你们还挺有故事的,怪不得你对人家那么关注。”安殊亭撑着胳膊盘腿坐了起来。

他也发现万安和确实是个很有性格的人,从他住进房间,三人就没说话。

安殊亭刚来的时候,出于礼貌还打了招呼,结果人家只是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就拿着书本,直接无视了他。

之后的两天大家直接就各干各的,谁也没说话。

“我那是关注吗?我是惹不起躲得起。”听见安殊亭这么说,贺知舟不干了,跑到自己的床铺边,学着安殊亭的模样,舒舒服服的躺下,整个人畅快的出了一口长气。

“既然是来读书的,就要有个读书的样子,你也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可钱又能办到一切吗?否则你们家为什么千辛万苦的送你来读书,家中培养你废了不少功夫吧。”

贺知舟目光直直的看着屋顶,冷着声音,抑扬顿挫,格外严肃的说了一番话。

安殊亭对着他一言难尽的摆了摆手,“得了,得了,就这样吧。”

安殊亭一听就知道他是在学万安和说话,就连语气里的冷漠都学的像极了。

“这下你知道了吧,关键是人家说完之后,我想了想突然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就是那个性子,实在是让人适应不了。”贺知舟当然要让他的新好友知道他被梗的不上不下的心情。

“忘记告诉你了,先生说让你空了去找他。”

两人说话间,门突然被推开,万安和扶着门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安殊亭忍不住转头看看贺知舟,就连他也忍不住为贺知舟感到尴尬。

“好,我收拾收拾过去。”见万安和说完还站在那里,明白他是在等自己的回话,安殊亭忙说到。

随即下了铺,穿鞋的功夫,万安和已经干脆利索的转头离开了。

安殊亭站在原地整了整衣服,看着贺知舟耸了耸肩,“行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以后你可嘴上有个把门的。”

贺知舟看着安殊亭潇洒离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觉得安殊亭还是太年轻,等他和万安和那个人熟了,就会明白对方多么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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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殊亭并不知道他的同窗在背地里吐槽自己,他背着手悠哉游哉的走到孙悦白的小院的时候,就看见孙悦白站在窗边悉心的浇灌几棵兰草。

他穿了一件青色的外裳,可能因为今日并不需要上课,原本被发冠固定的整整齐齐的头发,随意的散在身后,只用一根青色的发带松松的束着,低头间,鬓边的一缕青色垂下,让他更多了几分柔和随性。

“何来尔室香,四壁即空谷,一拳古尔媚,美人伴幽独。”安殊亭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

孙悦白听见声音,抬头,就看见安殊亭站在那里,冲着他点了点头,“很美的诗,进来吧。”

孙悦白语气轻柔,让安殊亭因为鬼使神差读了诗的尴尬缓解了许多,而他随意温和的态度也让安殊亭觉得很舒适。

见对方玉白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拂过兰草,色彩分明的冲击,让安殊亭的心蓦然跳动了一下,再看,对方已经转身离开了窗口。

安殊亭抬脚向屋子走去,心中莫名奇妙的有了个荒谬的念头,孙悦白是不是在调戏自己,毕竟这位的性格有时候挺恶劣的。

心思百转,进了屋,却见孙悦白桌子上摆放着一叠厚厚的纸,那是他这两日交的功课,不知怎么的,他心中莫名失望。

“以为我是来请你喝茶的?”孙悦白将安殊亭的失落收入眼底,眉眼间的悦色一闪而过。

比起和他们一辈的同龄人,这如今还只是条小狐狸,还嫩的很。

他将面前的功课拿起来,整了整本就不显凌乱的纸张,推到安殊亭面前。

安殊亭看了孙悦白一眼,拿起来,看着旁边批注的小字,低低的咳了一声,难得的羞愧。

孙悦白的字骨骼清秀,遒劲有力,清冽而又从容,衬得一旁安殊亭的字迹毫无技法可言。

原本单看还勉强算的上工整的字此刻只剩下丑陋了。

他抬眼看着满脸严肃的孙悦白,什么也没说,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反正现在是说啥都丢脸。

“我回去就好好练字,但是你也别报太大希望。”也许是两人曾经阴差阳错的关系,安殊亭始终无法将孙悦白摆在严师的位置上。

哪怕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他的一言一行都透漏出这个信息。

“你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要知道我家中九岁的侄子写的字都比你的工整些。”

孙悦白看着安殊亭浑身不自在,偏要故作坦然,这次并不打算轻拿轻放。

“读书吧?”安殊亭想了想日常大多做的事情,神色坦然道。

孙悦白笑而不语,对他有些敷衍的回答并不满意。

安殊亭是下意识的回答,他从前做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这些。

看着面前虽然嘴角带笑,但直直盯着自己的孙悦白,也觉得按照他如今的这种学业水平,这回答就像是在胡说八道。

回忆了下原主的日常,总之就是无所事事,随处瞎逛,他很不确定的又添了一句,“也许还有四处游历?”

“日后你的功课都拿到我这里做,学习并非敷衍就能得到成果的,你总不愿意自己比同窗差的太远,对吗?”孙悦白总算是点了点头,不再步步紧逼。

他们如今并不熟悉,所以不能给给安殊亭造成自己很好糊弄的印象,但也不能步步紧逼,这样可能会让刚刚产生的熟悉感消散掉。

安殊亭见他松口,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只觉得孙悦白其实还挺有威严的,比那种板着脸的吓人多了。

听到孙悦白的安排觉得也还行,毕竟有一位学识出众的先生看着,绝对好过自己瞎摸索,这是多少学生都求不来的好事,而且孙悦白这位先生真的很让人舒服,他态度明确,但从不尖锐。

他也没有看不起像他这样“不学无术”的学生,说实在的他那笔字确实被好多同窗质疑,只是安殊亭看着摸不清底细并不好惹,这才平静了几天。

“那你这会儿要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就把昨日的功课重新做了吧,写字的时候用心些,不要着急,去书房吧。”孙悦白见安殊亭并不排斥,随即提出了去书房练字。

安殊亭从善如流的跟在他身后,盯着先生挺拔的背影,这人大概柔和的只是他的语气吧,很多时候他的处事作风带了几分强硬,就像此刻,虽说是询问,但明明他已经做好了安排。

这种被人当成小学生看着写字的待遇,安殊亭是从未遭遇过,但其实也挺好的,尤其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写,孙悦白的桌案很大,安殊亭写字的时候孙悦白就在旁边练字。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两人研磨的声音,安殊亭沉下心来,一笔一划的写着,一边回忆着当初老师教的毛笔字技巧。

只是才写了几笔,原本被忽视的淡淡的兰香幽幽的往鼻子钻去。

安殊亭忍不住偷偷的朝旁边看去,不知是什么时候,两人已经靠的很近,几乎要贴在一起。

安殊亭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却见孙悦白笔尖游走,几行诗落于纸上。

“何来尔室香,四壁即空谷,一拳古尔媚,美人伴幽独,此花不是花,似我眼中人,难得笔下妍,写出唇滋味。”

安殊亭犹疑的看着孙悦白,以他不怎么专业的鉴赏水平看这首诗,很露骨,孙悦白哪里会是这种风格,可偏偏安殊亭看着它从孙悦白笔下诞生。

“专心些。”孙悦白淡淡得声音传来,安殊亭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功课。

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忍不住又偷偷觑了孙悦白一眼。

“你怎么……”安殊亭未尽的话在眼前人浅笑的神色下消失,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我怎么了?”孙悦白疑问?神色坦荡,谦谦君子,不外如是。

安殊亭觉得自己就是被眼前的人调戏了,可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虽然他也知道孙悦白并不似表面看起来那样温和,可除了在某些事情上,孙悦白大多也确实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尤其是他的文学素养根本不用质疑。

他也曾经听说过很多文人在创作时情感充沛,或许他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可安殊亭是个理科生,没办法参考。

“你不觉得这样的诗句有些轻浮吗?”安殊亭略有迟疑的问道。

孙悦白听他这么说,低头端详了自己的诗作,对着安殊亭摇了摇头。

“露骨吗?不过是有感而发,我以为对于你这种将喜欢挂在嘴边的,这不算什么。”

“是吗?”安殊亭看着孙悦白。

孙悦白抬眼看着安殊亭。

安殊亭妥协,最怕师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孙悦白情绪不变,安殊亭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孙悦白这会儿应该心情不错,他有些试探的看着这位先生。

“我的住所有些拥挤了,而且我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同寝,你看能不能让我住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安殊亭完全忘记了他新交的好友,还有别的舍都是四人,而他们只住了三人。

“可是你看到了,我这里虽说是单独的院子,但是并没有多余的房间。”

孙悦白环视了一下四周,他本来就是一人居住,所以院子的面积并不大,寝室、书房、厨房都是只有一间。

安殊亭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感觉,关于避免孙悦白遭难,他这两天有了一点思路。

既然理不清楚某些线索,那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看住事件的中心人物孙悦白

只是孙悦白一个大活人,想要盯住他,最好是他们一起活动,他必须想办法离孙悦白住的近一些。

安殊亭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凭着他这段时间对孙悦白的了解,孙悦白很多时候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安殊亭微微的垂了头,这是一个示弱的动作。

“其实我也不想麻烦您,但在这书院我就也和您稍微熟悉一些。”安殊亭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难过,随后沮丧的看着孙悦白。

“我爹说我平日不服管教,既然总说自己长大了,如今就不用给我月钱了,当年他也有过身无分文的时候,所以要让我也学学他,自己想办法度过眼前的困难。”

“我便想着住在哪里都行,正好住房的银两我还没交呢,最起码将这笔钱省下来,您看您这书房也挺大的,我在里面摆一张小塌,就放在角落,也不占您地方。”

安殊亭指了指最靠墙角的一片略微空旷的地方,这个地方既能保证他观察孙悦白,又能保持安全距离,不至于犯了孙悦白的忌讳。

“你确定要这样?”孙悦白看了眼那个小小的角落,确实放的下一张窄窄的小塌,他是真的觉得这个小东西不知道人心险恶,自己送上门来。

孙悦白当然是愿意的,只是面上还是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安殊亭觉得他没有一口气回绝便是有可能,连忙紧紧的盯着孙悦白,满眼诚恳,“您会帮我的对吧,我也没想到我爹这么狠,这次连我奶奶说话都没有用。”

孙悦白看见安殊亭的模样,要不是知道内情,差点都要信了。

安启明年轻的时候确实身无分文的靠自己过活过一段时间,听说那时候年轻气盛将钱全都投入了一个小生意亏了,也不好意思搁家里要钱。

但据自己调查的结果,就是安启明停了安殊亭的银钱,有那个爱孙如命的奶奶,他短时间内也绝不会落魄到连一点住宿的钱也拿不出,这谎话说的实在是高明。

“那你暂时先住着,钱的事情你也别着急,我可以先拿些给你用。”孙悦白带着些许怜悯的看着安殊亭,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解下身上的钱袋,递给安殊亭。

见安殊亭欣然接过,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的攥在手心里。

孙悦白明白他确实是刻意靠近自己,或许他也想靠近了解自己,又或许安殊亭也是特别的,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因为他发现安殊亭很容易陷入自己刻意营造的氛围下,只要稍稍引导,这个年轻人就会毫无防备的被自己影响。

或许更多的是因为相貌,但是能对着一个男人的容色出神,这绝对是不正常的反应。

安殊亭可不知道眼前这位温雅秀逸的先生心中的小心思。

他也不知道他看到的“美人幽独处”是刻意选了阳光最好的时候。

更不知道那淡淡的兰香其实是刻意多装了兰花香包,要不那样的淡香除非肌肤想贴,否则怎么能轻易闻得到。

“日后你不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安殊亭肯定的说到,他这会儿只觉得孙悦白人还挺好的,完全忘了当日他对人防备至极的模样。

他脸上带了浅笑,为自己的计划推进了一步感到欣喜,但也有浅浅的愧疚,毕竟利用了孙悦白的同情心欺骗了他。

“我想我也会的。”孙悦白笑了,这次的笑明明和往常一样浅浅淡淡,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真诚的脸,孙悦白却有些满足。

怎么会不满足呢?无聊的日子里遇见这样一个有趣人,的确是很幸运的事情。

第56章 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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