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什么事？”唐鸢怼了他一句，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显出她这个年纪女生独有的娇俏。

“我就多余问。”许逍吃瘪，将书包一把甩在肩上，越过她朝前走。

唐鸢没想到许逍真的会走，愣在原地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竟然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许逍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却看见唐鸢楞在原地，眼眶通红，下巴倔强地微微仰起。

“靠！”他没忍住骂了一句，泄愤似地抓了一把头发，又折回来。

“哭什么？”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女生哭，但却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孩的眼泪感到手足无措。

唐鸢咬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那样她就输的太难看了。她没理许逍动身要走却被许逍一把拽住校服领子，将人扯住。

“等等。”

许逍说完这句却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他已经深刻的明白，他和唐鸢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卑这种东西就像病毒，一旦沾上，身体里的免疫系统会自动触发，追着赶着将那些危险的悸动逐个消灭。

“好玩吗？”唐鸢甩开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你不想和我玩，大可以明说，我不是那种拉拉扯扯分不清边界的人，不用你冷一阵热一阵来折磨人！”

唐鸢的脾气向来温和，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她崩溃的样子，如今这样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遂止住声，打掉许逍的手，含着眼泪往外走。

“对不起。”

许逍追上来，这一次他握住了唐鸢的手腕。他的个子窜的很快，已经高过唐鸢半个头：

“我…对不起。”

他还是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心里的矛盾和自卑，只能一遍一遍重复最无用的对不起。

“我本来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比赛结束后，一切都变了，你如果只是想找一个消遣的乐子，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是你觉得网吧游戏玩腻了，还是翻墙逃课没那么刺激了，所以才玩弄别人的感情吗？”唐鸢哭得越来越厉害，控制不住生理性的抽噎。

“如果你不想和我玩，说明白就是，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你觉得我是会纠缠你的人吗？”

许逍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摸便身上的口袋，才找出两张纸巾。

纸巾被他揉的皱皱巴巴，他有些拿不出手，可现在也不能将唐鸢丢下去买抽纸，只好硬着头皮先帮她擦。

柔软地纸巾触碰到她面颊的一瞬，唐鸢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别动，小心鼻涕流到嘴里。”

唐鸢大惊失色，忘了反抗，伸手摸了摸鼻子，是干的！

许逍没想到她会在意这个，居然连哭也忘了，惊讶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睁得圆圆的，像两颗坠在藤蔓间的葡萄，真的很可爱。

乘着唐鸢愣神的功夫，许逍已经三下五除二将她的脸擦干净。这个年纪的男孩下手没有轻重，一股虎劲将唐鸢的脸擦的生疼。

可在外人眼里，这两人就显得有些暧昧，相向站着，男生还躬着腰摸女孩的脸颊，柔和的夕阳在校园里打下柔和的紫光，看不清脸。

教导主人将老花镜摘下来在衣服上又蹭了蹭，因为是逆光还是看不清楚脸：

“干啥呢！学校不许早恋知不知道！”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呵住，唐鸢下意识想回头去看，却被许逍拽住就跑：

“你是不是傻！一听就是教务处的豌豆射手，你之前不是天天给他跑腿？”

豌豆射手是一中学生给教导主任取的外号，他这个人心肠不坏，就是规矩特别多，被他抓住的学生不训上个把小时是出不了办公室的。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老头子训起人来，唾沫横飞，无差别攻击，久而久之就得名豌豆射手。

“你怎么可以给杨老师起外号？”

许逍快被她气笑了，怎么有人在这种时候，还在意是不是叫了老师的外号。

身后的老杨年龄大了，腿脚不便，却还是执拗地颠着脚追过来。这会学校里已经放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人能来帮他，他也只能一边威吓，一边看着那两个不守规矩的学生越跑越快。

“这个以后再说，要是被他抓住我是无所谓，但请家长你没问题吗？”

唐鸢被“请家长”三个字吓到，如果真的被抓住，那她这个早恋的罪名就坐实了，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不行，我不能被叫家长！”

看着唐鸢吓得惨白的脸，许逍干脆将她的书包也扯过来，一边抓着两个书包，一边抓着唐鸢的手，健步如飞，没多久就将身后的追兵甩开一大截。

“翻出去！”

许逍将唐鸢领到一处较矮的校墙，一使劲就将两个人的书包先甩了出去。唐鸢被吓得失去了理智，她做了十几年的乖学生，第一次翻墙实在不得要领，还是许逍从后面推着她，她才堪堪翻出去，一颗心却是快从嗓子里蹦出来。

她刚要捡起地上的书包，许逍便轻松地跳了过来。这是学校背面的一处围墙，连着住宅区和小吃街。两个人听着校墙那边主任喘着粗气的咒骂，又往人多的地方跑了一段，才停了下来。

“没事了，这里就追不到了。咱们豌豆…杨老师肯定不会翻墙，他要出来找我们得从南门出，要绕一圈呢。”

唐鸢抚着胸口深呼吸几口，才算勉强平复了心情。好像她每一次和许逍在一块玩都会经历这种很刺激的事，但奇怪的是，她不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她心里那些积压的怨气好像都随着这阵荒唐的奔跑被遗失在后面，唐鸢拍了拍校服上沾染的灰，从许逍手里接过自己的书包。

“你手破了。”

许逍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处被划了一道，他刚才只顾着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事，估计是那个校墙的铁艺装饰刮的。”他说着还用另一只手随意地蹭了两下伤口：“你看，就破点皮儿。”

唐鸢被他的动作唬得一愣一愣，看着他毫不在意地用校服袖子遮住伤口，丝毫不管哪里已经往外渗了很多血。

不知是气得，还是其他什么感情，唐鸢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她蹲在地上，在书包里翻找什么，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包创口贴和两根一次性的碘伏棉签。

“手伸过来。”

“不用，男孩子擦破点皮，没那么矫情。”许逍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到大皮惯了，这点小伤口他真的没放在眼里，还比不上他爹踹他来得严重呢。

唐鸢拿着东西又重复了一边，她一认真起来，眉毛会蹙起，嘴唇微抿，像个小大人。

“真不用了。”

许逍还想说什么，唐鸢已经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存了私心也不再拒绝。

唐鸢小心将他的校服揭起来，伤口处的衣料果然沾到了血，已经晕开拇指大小。她掰断碘伏棉签，先给伤口消毒，然后取了一个卡通图案的创口贴给他沾上。

“被金属刮伤最好打一针破伤风，先暂时这么处理吧。”

唐鸢很有气势地说完这句，开始收拾东西，她将剩下的创口贴和碘伏都给了许逍。

许逍被她严肃的表情惊到：“破伤风？刮破点皮还用打这个？”

唐鸢没有说话，只用认真的表情盯着他，眼神里都是“你再反驳两句试试看”的气势。

许逍就老实了：“行行行，不说了。”他看着伤口处那半个叮当猫的图案没忍住笑出来：“你这手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蒙古大夫呢。”

“什么是蒙古大夫？”唐鸢疑惑，她没觉得自己的处理手法有什么问题啊。

许逍见她问的认真，堪堪止住笑：“没什么，你这还挺像那么会事的。”

唐鸢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简单处理一下，还好伤口不深，要不然一定要去医院。”

两人之间的氛围就这么缓和下来，许逍在路边买了两杯刨冰。唐鸢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些，她正跑的口干舌燥，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就站在路边吃起来。

许逍看她这样乐了：“现在你倒是挺习惯吃路边摊了。”

“托某人的福，我觉得挺好吃的。”

说着骄傲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比赛的那段时间。许逍三两下吃完刨冰，老老实实在旁边帮唐鸢领着书包。

等她终于小口小口品鉴完，许逍才忍不住笑她：

“你吃东西还是这么…磨叽。”

唐鸢撇撇嘴懒得和他这种吃什么都像狼抢的家伙理论，接过自己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动物园的预约票。

“这啥？”许逍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

这番多余的动作惹的唐鸢很是恼火：“熊猫馆的首日预约票，就当是感谢你的刨冰了。”说着还不自然地咳嗽几声做了些假动作，来隐藏自己的心虚。

许逍的眼睛亮了又亮。

“你下周五放学在这里等我一下，有东西还你。”

唐鸢说完不等他回答，就背着书包昂着头走远了，唐家负责接送她的司机还在学校大门外等她。

许逍攥紧手中的票，看着她高扬的马尾在空气中甩过很好看的弧度，低头笑了，下周五是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