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的公交车开得很慢，“吱嘎吱嘎”的声音恼的人昏昏欲睡，男人被吵醒后，车上也恰巧响起了一道机械般的提示音：芸和大厦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拿好物品，到后门准备下车。
下了台阶落到地面，软绵绵的青草茂盛的已经飞涨至路面，只是这种绵软感并不令人舒适，湿漉漉的，和这座城市的天气一样沉闷。
“主程早！”
新来的同事提着杯咖啡，进门时刚好擦过他的肩膀。
男人侧身让开，礼貌的点了点头。
“嗨，你今天难得来这么早，怎么样？游戏Bug还没找到么？”
和男人同组的一名技术主动凑过来，顺手递给他一份食堂打包的番茄面。
男人摇了摇头，看着油腻腻的番茄面似是不太想去接。
对方很精明的捕捉到了他眼底隐匿的那份不自在，却也没在意，反而用力把餐盒推给他：“别挑三拣四了，学学咱们大老板，还是食欲旺盛些好，免得心血都被熬干了。”
他沉了口气，接过：“谢谢。”
一双桃花眼轻微弯了下，和同事并肩进入电梯后，顺便好奇的问了声：“你刚刚说老板他……食欲旺盛？”
他们研发中心距离总裁办有些远，平时也不坐一部梯，再加上《深渊》的架构去年就定好了，一些会议也都是项目经理去和业务对接，他很少有机会见BOSS。
同事笑的隐晦，低声道：“我最近跟着去开会，听说BOSS一天要吃很多份外卖，这还不叫食欲好？”
“很多份？”
男人惊到了。
不过惊讶的表情只停留几秒，老板的食欲有多好也不是他该操心的，如果游戏里的Bug再找不到，他这个主程序员，可能就要卷铺盖滚蛋了。
男人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想到《葬礼》关卡中出现偏差的小NPC，一声无奈的叹气在空气里传开。
真是见了鬼了。
他把番茄面丢去冰箱，回到工位再次打开了台式机。
-
游戏里的郁初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她坐在柔软的床垫上闭眼倾听，隔壁明显有人，所以玉玄子就是在躲着她。
可为什么呢？
她起身走出去，站定在玉玄子门前，抬手“咚咚咚”的敲了几声。
屋内走路的声响消失了，但并没有人过来开门。
“玉玄子？”
郁初尝试着喊了声：“道长你在吗？刚刚有位小师傅说你已经回来了？”
她摆明是在诈房里的人，可对方也不傻，她的话没有起任何效果，对方就是不肯出来。
郁初咬了咬唇，只好又回了房间。
天玄门的地理位置极佳，用风水大师的话来讲，这座道观几乎盖在了龙脉上。即便到了秋天，门内也是一片繁花盛开的景象。
这处气候干爽，屋子里也能进的来阳光，可不知怎么，郁初就是觉得这间房里阴气森森，尤其是那过重的窥视感，令她极度不自在。
她很想知道，那些在暗中偷看着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有人过来敲门，还是给她开门的那位小道长。
“郁初施主，斋饭备好了。”
“谢谢，但我不饿，就不过去吃了。”
她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饭了，之所以还要回来，不过是想找玉玄子求一道符。
她绝不可能听张薄一的话搬离这里，但也不想继续受到骚.扰，哪怕玉玄子能给她一道保命符也好。
至少让她平安混过这几日，直到玉玄子收了张薄一，她就彻底自由了。
夜晚辗转反侧，郁初怎么都睡不着。
她蓦地想起自己收到的匿名恐吓信，距离信上的倒计时，就只剩下两日了。
怎么办？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坐起来停顿了会儿，郁初便故意将那封信揣到睡衣外兜，开门走了出去。
夜晚的天玄门格外静谧，浓郁的花香仿佛还停留在夏季，她踌躇着走到玉玄子房门前，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小门又抬了抬手想敲。
“唰拉——”
恐吓信掉在门前，她故作不自在的收回了手，像是打消了念头。
目的达到了就好。
只是脚步才迈出，细弱的手臂就附上一道清冷的掌温，白色道袍映在月色下显得飘逸出尘，如清莲般圣洁。
可圣洁的道人此刻在做的事，似乎有违他的身份。
玉玄子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抓着她的手臂用了些力道，郁初正欲回头看人，道长便眯了眯眼，唤了她一声：“初初。”
随即，道长捡起那张信纸，轻飘飘的目光落到红字之上。
“何时收到的？”
“昨日。”
郁初不知玉玄子这是唱的哪出，不过哪出都无所谓，她会好好配合。
女孩抬起眼眸，隐忍的泪水在眼圈中转来转去，提到这封信，就连被抓着的手臂都轻微的打起了哆嗦。
道长并没有放松的握着她，见她身形颤抖，也只是清冷一笑：“夜里凉，你穿的太少了。”
“我……”
郁初不明所以的看着玉玄子，还未说完话，眼前一黑，道长竟是将她搂到了怀里。
【我就说这小汁对初初图谋不轨！！】
【既然垂涎美色，小主为何要躲着初初宝贝呢？】
【同问，仙女皱眉.jpg】
【我咋觉得今晚的道长不太对劲？别是被张薄一那只鬼附身了吧】
【这可是天玄门，张薄一再强也不敢随便进来的好吧？】
【骚男人一到晚上就原形毕露】
【都是荷尔蒙的错】
郁初也觉察出玉玄子的不对劲，但她并没打算拆穿，埋在道长胸膛处的女孩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低声的呓道：“今天早上学校里又死了两名同学，还有……薄一他……来看我了。”
她故意试探，玉玄子果然有了反应。
道长抱着她的手不由得收紧，瞬间就勒的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的耳朵紧贴在道长身上，不多时，胸腔内传来一声低沉又清冽的笑音，似是嘲讽，似是也带着几分别样情绪。
“我说过，人鬼殊途，初初你该放下了。”
被包裹着莲叶的声音自带脱俗的冷艳，震得她耳骨麻麻地。
【麻了，连我都听麻了】
【所以接下来上大戏吗？？】
【什么戏？吻戏？】
【这游戏上个WC都要屏蔽，接吻的剧情给看吗？我有钱】
弹幕被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旖旎弄得晕乎乎，连游戏简介硕大的“惊悚”二字都暂时忘了。
不得不说，这游戏做的是真的逼真，要不是他们看直播看的爽，几乎也想注册个账号去玩一玩了。
玉玄子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他们选择的郁初视角，也能清晰的听到那一下一下拨弄耳廓的心弦声。
“噗通——”
“噗通——”
郁初不说话，乖顺中透着股隐隐的倔强。
这举动很好的挑起了玉玄子的不满，对方从衣襟内取出一道符篆，“戴在身上，八个小时之内，鬼怪捕捉不到你的存在。”
言外之意：下课要立刻回天玄门，离张薄一远点。
“好，谢谢你。”
郁初收下符篆，小声问道：“每天都有八个小时的功效吗？”
“一日一张。”
玉玄子放开她，站直身体，长睫在眼下坠出一道阴影后，又补充了句：“下课乖乖回来，跟我要明日的符篆。”
这是怕她不回来？
郁初心中犹疑片刻，还是轻盈的点了点头。
玉玄子把恐吓信递回给她，目光淡淡瞟在她面上：“这封信上没有鬼气，不必在意。”
这便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信的确是人为的。
郁初重新回到房间躺下，想到刚刚玉玄子的话，不由得又蹙了蹙眉。
也就是说，张薄一在死前也收到过这种恐吓信，那么，张薄一到底是被鬼怪杀死的，还是什么人做的呢？
他与什么人有仇么？
不知为何，才想到这一步，她的脑子里就自动跳出班花何云采那张毁容的脸来。
班花有那个能力么？
她不好判断。
-
翌日一早，她戴着符篆出门，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不少。
出门前她观察过，玉玄子仍在殿前给一众道人上早课，半点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她还特意问了给她开门的小道长，对方也说今日师兄会一直在门中。
玉玄子迟迟不肯去解决笔仙和张薄一的问题，她心中多少有些烦躁。
不过玉玄子的符篆的确有效，她一路进了校园，哪怕是路过昨日出事的那栋楼下，也没察觉到有任何不妥。
她完全脱离了鬼怪的掌控，就连那些窥视，也一并不见了。
刚到食堂，严祁就主动走了上来：“初初，昨晚睡得怎么样？”
调查官依旧那么温柔，看到她时，眼底甚至溢出些欣喜来。郁初观察着严祁，笑着点头道：“还好，你呢？休息的如何？”
“嗯，我也可以，只是昨晚我通查A大校园，还是没找到张薄一。”
“啊……”
郁初抿了抿唇，坐到餐桌边。
“放心，我会继续追查他的下落的。”
郁初转转眼眸，故意挤出些水雾：“严祁，我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虽然她此刻有符篆保着，但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刺激严祁。
严祁听到她的话，果然和玉玄子的反应如出一辙。
只是严调查官没有道长那般强势，“初初，我……不希望你还在惦记他，他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你们接触的越多，你的危险也就越多。”
“嗡嗡——”
正说着话，郁初的手机响了。
她低头查看消息，屏幕内上方备注的名字是莫晨冬。
【莫晨冬：郁初，你午休时到露天泳池来一下，关于张薄一，我有一件事瞒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