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只要别像昨晚那么难喝,还是可以尝试下。”
梁佑很烦恼,连着两晚做那些梦,哪怕刻意忽略,也挥不去心底的烦躁。
他答应的干脆,反倒让秦槊意外,吐成那样,还以为会闹脾气,往后都不粘“药”字了。
梁佑束好头发,转身开门,见他还捏着梳子在桌前发呆,催道,
“走啊,我刚想到一个收购合作方式,边吃饭边说吧,时间来不及了。”
对于梁佑提出的签收购合约,最大范围内收拢货源提供商,秦槊没有异议,
“这方便你做主,毕竟梁家是大商贾,你就算没有学过,耳渲目染之下也比我强。”
他话刚落,梁佑丢下刚吃完的饭碗,筷子也“啪”地拍在桌子上,不悦道,
“我费尽心思想的方法,关梁家屁事,你都没夸我一句呢,倒是会给离着千山万水的他们加戏!”
打算收拾桌子的邱婶一步赶在门口,见这情形进也不是,退又刻意。
她瞄向秦槊,见他并没有因为梁佑的态度而生气,反而神色认真道,
“是我不会说话,丞相子孙有不学无术之人,将军后人也有贪生怕死之辈,你的勤勉之功,不该扯上其他。”
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梁佑起身的同时,语出警告,
“就该如此,往后休要提倒胃口的人。”
秦槊盯着他背影,若有所思,邱婶进来收拾餐桌,他才起身出去。
此次去镇上,邱婶也会跟着,从今日起,正式雇佣他们祖孙俩。
柱子不放心把牛放在家里,反正客栈后院有专用的牛棚,就和邱婶驾牛车过去。
客栈正面留有侧门,留宿的车子可以直接停进院子里,而不用绕到后门。
两人驾着马车还没到客栈,远远看到门口等着十几个人,地上还有堆放的筐子。
见到马车,或蹲或站的人一阵骚动,有人挑起自己的筐往前走了几步,见其他人守着店门不动,又赶快退回去占好位置。
“柱子的宣传力度可以啊,昨天摆摊的人是不是都过来了?”
到了店前,就有人主动喊“秦东家”,热情打招呼,梁佑心道,这些人还打听了门户,只是默认秦槊是老板。
他倒不在乎谁是老板,就是不爽这些人无视他,站在人群里,他比这些人都高半头,因为是哥儿了,就当看不见?
客栈大门在众人的期待中,从里面缓缓打开,梁佑还没让开,就有人迫不及待往里张望。
一楼厅堂空间够大,十几人挑着担子进来,也不显拥挤。
“东家夫郎,货我们都带来了,新鲜着呢,您给出个什么价?”
一个中年男人环视一圈,没有见到秦槊,便试着问在柜台后翻找什么的梁佑。
梁佑抬眼看他一眼,也不回应,低着头继续找东西,昨天还见刘掌柜从这里拿出纸呢。
见梁佑不搭话,中年男人有些不悦,其他等着听价钱的也面面相觑。
“他就算是东家夫郎,不也是个哥儿吗,做生意的事,问他也不见得知道,还是等下问秦东家吧。”
年轻男人的声音不低,说得好似哥儿不管事稀松平常。
梁佑在一格抽屉里翻出纸张,才站直身体看向这些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也挂到脸上,
“鄙人姓梁名佑,你们可以称呼我梁公子,梁老板,梁掌柜,梁东家,我们家唯独没有东家夫郎这个称呼。”
他也不管这些人什么表情,接着道,“你们关心价钱,我确实记不住,呐,这里有张价钱表,我可以读给你们听。”
众人见他从怀里掏出叠着的纸张,展开后,上面竟写满了字,这让在场的人难掩惊讶。
读书的束脩可不少,乡里人家,男人识字的都极少,更何况女人哥儿要嫁人,操持家务带孩子,哪用学这些。
待梁佑开始报价,大堂里落叶可闻,他们不识字,可不得仔细听用心记嘛。
“野鸡,死的8文一斤,活的12一斤;野兔,死的9文一斤,活的13文一斤……
草菇,鲜的10文一斤,干的100文一斤,蕨菜,鲜的12文一斤,干的140文一斤……
如果猎到山猪,麂子,狐狸,熊,虎等,会视大小估价,绝对公道。”
按重量给价确实更公道,有的人掰着指头算,一只常见兔子大概多少钱,
“这跟摆摊卖,也相差不多啊,有时候遇到个大方主顾,还能卖得更多些。”
“野菜卖干的更划算些呢,打猎时带上孩子,能采一些是一些。”
就在众人讨论价钱时,柱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似听了一些,见大家有想法,高声道,
“叔伯大哥们,东家给的价钱可不比你们平时卖得低,再说,省下的工夫也是钱啊。
你们现在送过来,就等于卖出去,出门就可以再去打猎采集了,不比你们守着摊子卖半天强?
这筐东西是哪位的,是不是掺了昨天没卖完的?丑话先说前头,除了干的,咱铺子只收新鲜货。
你拿去外面摆摊子,放了两天的鲜草菇磋磨成这样,谁还要?但是,往后你采来就送到这里,哪还用担心损耗?”
少年还没变嗓,声音高亢清亮,一番话正说在这些人的心坎上。
此时秦槊走进来,示意他们继续,他则坐到柜台后,铺平梁佑找出的纸,磨墨书写。
梁佑见他写完一张,侧身看了看内容,然后扬了扬手上的价格单,引起众人注意才道,
“我们需要能够长期,稳定提供货源的人,更需要优质,新鲜,不弄虚作假的货物,所以,咱这里可以签订长期供货契约。
签了契约的,价格在这个基础上高一成,在库存充足,需求量有限时优先收购,并随时可以过来送货。”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钱给高一成,少了自己存放的损耗,随时可以卖出,等于有了长期稳定的主顾。
不过惊喜之后也有人质疑,这么好的条件可能吗?做生意哪有只给别人让利的。
“梁,梁东家,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猎户,您这条件好是好,可是咱心里有那么点不踏实啊。”
“说的是,价格高了那么多,你们不做客栈不开食肆,就是倒卖,这价格哪有人要?”
梁佑暗道,你们虽是猎户,可卖东西时心眼一点都不少,他正了正神色,
“合作是双向的,要求肯定也是相互的,签了契约的人,不得再向其他人贩卖,一旦发现,将赔偿违约金给我们。
还有,提供的货物必须保证质量,以坏充好,弄虚作假,一旦发现自动解除契约,往后都不再收购此人的货物。
至于我们拿到货后怎么做,这不需要诸位操心,总不会短了大家的银钱就是。”
这样的条件并不苛刻,除非有人长期高价买自己东西,不然谁会因一次获利,而影响长远生意。
尤其货品,不管到哪里卖,坏的差的也没人要,像梁佑他们大批量收购,不能及时出手,就会坏在手里。
这样的条件,很多人意动,此时,一个汉子站出来,大声道,
“这契约我签,咱就只会闷头干活,摆摊子讨价还价的事早做够了!”
有人带头,意动的人纷纷表示愿意签合同。
就见秦槊拿着一沓纸从柜台后站了起来,印泥摆好,代写名字,一式两份,要签的直接上前。
签好合约的人,带着自己的货去旁边过秤,里面本来掺了些不新鲜野菜的,因着约定,也默默拿了出来。
重一点的,柱子跟卖货的一起扛秤,轻的他自己就能搞定。
邱婶帮着把称好的东西分类放进笸箩,或者挂在架子上。
梁佑坐在桌旁记录,卖货人名字,货物种类,斤两,然后按着价格表,写出结算钱数。
一般的账房先生还拨拨算盘,他则是看一眼就能算出,让一众人啧啧称奇。
这里的数字用算筹表示,梁佑很快掌握,不过他更习惯用阿拉伯数字。
最后一个卖货的是位年轻小伙,梁佑对他有印象,就是说生意上的事哥儿不知道的那个。
“梁掌柜,我没签契约,价格不用提高。”
梁佑微挑眉,别人都改称呼他梁东家,这位非得让他低秦槊一级。
他也不问为什么不签,按着重量算出价格写上。
等到结钱时,梁佑发现,除了他,没人知道该结算多少,因为他全写的阿拉伯数字。
领到钱的人陆续离开,他们确切感受到这样卖货的便利性,还有人约着今天再进趟山。
中年男人等了等年轻人,见他出来忙凑到跟前问道,
“春小子,你怎么不签呢,我看就你的货最好,却卖了最少钱。”
待离的客栈远了,年轻得意地笑着道,“这么多人不能私自贩卖,明天集市上摊子肯定少,价钱也能卖得高。
就算秦东家也想卖给县城的采买,他收的这个价格,那得卖多高才能挣钱?我只要比他低一些,就能卖个好价钱。”
中年男人被他一说,恍然大悟,直后悔自己签了那契约,年轻人眉目飞扬,
“快走吧,我弟弟这会都到山上了,我去给他买个肉饼,明天我们要带最新鲜的货到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