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越说越凶,还要上手抢夺花婶手中的牌子,有人上前劝说,也被男人扒拉开。
被这么多人围着,又被男人怒骂恐吓,花婶脸色忽红忽白,吓得说不出话,只能连连后退把牌子往身后藏。
“娘!”秦萍儿疾呼。
花婶听到女儿的声音神色一松,随即更着急了,连人在哪里都没看清就颤声喊,
“萍丫头,你别过来,快找你爹去!”
秦萍儿哪听她的,推开挡路的人,上前撞开那男人,纤细的身体护在花婶身前。
男人没有防备,被撞了个趔趄,急怒之下连人都不看就要挥拳。
然而,他这一拳不仅没有挥出去,人却被一记边腿踢飞出去。
人群惊叫着后退,男人重重砸在地上,缓了片刻才坐起来,用来挥拳的那边肩背部,一动就疼得他呲牙咧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想失了脸面,强撑着爬起来,凶神恶煞地吼着,
“谁!谁偷袭老子,给我站出来!”
梁佑活动活动踢人的腿,这身体没练过,打人都不给力,听那男人叫嚣,又往前几步,戏谑道,
“本公子这身高也算鹤立鸡群,你是眼睛瞎,还是不相信被爷给打了呢?”
男人当然看到他,不仅看到了,还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怎么会相信,自己一个大男人,能被哥儿给踢飞。
梁佑此言一出,男人瞬间涨得面红耳赤,但仍硬着头皮瞪着眼,不服气道,
“你一个哥儿,仗着五大三粗的体格背后偷袭!信不信老子一巴掌就能拍飞你!”
“扑哧……哈哈哈哈!”
梁佑忍俊不禁,直接笑出声来,他摇摇头,好一会儿收住笑,像是看废物般,睇了男人一眼,
“没用的窝囊废,只会对着弱势妇人叫嚣,不是气了一早上吗?我梁记山货铺就这点距离,怎么不上门理论呢?
我踢了你,你就只会说一巴掌拍飞我,倒是动手啊?连女人都打,我可不信你不好意思打哥儿。”
他这番话,直把男人的尊严往地上踩,可是,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身体气得直抖也没动手。
若是平时,梁佑会讨厌自己这样的角色,同情对面的男人,甚至会出手相助,但是现在,
“不敢?面对钱权,不敢招惹,不敢反抗的人多得是,我会同情他们生而不易。
但是,像你这样把自己的不敢,发泄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说窝囊废都是抬举你。
毕竟窝囊废不代表人品差,而你却恃强凌弱,还自称老子,笑死人,你都不算个男人吧!”
围观人群被梁佑一腿踢飞人惊到,也认为他是出其不意,才有这样的效果。
此刻见他一个哥儿,频频出言挑衅男人,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而那男人,像是再也不能忍受他的贬低,一咬牙就要动手,却被人从后面拽住。
梁佑见有人插手,眉峰微挑,来人他还记得,就是昨天卖货没签合约的年轻人。
陈长春拽住男人并不需要太多力,知道这人是被说得太丢份,才硬着头皮上,被人拉住后借坡下驴,收了声势。
在梁佑看过来时,他强作镇定直视这个哥儿,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他看不上眼的哥儿,能识文断字,随口计算,今天得知,那铺子竟然叫梁记,跟夫君打架的事都传到这里。
现在看他踢人干脆利索,站在人群中,嬉笑怒骂,无丝毫胆怯,整个人亮得刺眼。
“梁东家,您虽是做生意,但手段却是生意人大忌,如此恶意竞争,不怕引起众怒吗?”
梁佑笑得温和,却不理他,直走到花婶旁边,从她手中拿过牌子,转身举起,向周围展示,然后高声喊道,
“梁记山货铺,货全品优,明码标价,新店酬宾,在此价基础上再减一成!”
“听到这小哥的不满了吗?价钱是真划算,货量有限,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看热闹的人中本就不少山货买家,见这哥儿不怕事大,还吆喝起来,反而更感兴趣,纷纷上前询问。
“要购买的跟着她们到店里去,去晚了这样的实惠可就抢不到咯。”
梁佑示意花婶母女过来,帮他引人回店里,以免在这里再出事端。
看着他仅喊了几嗓子,呼啦啦带走一群顾客,今天这集市上,怕是再难有大主顾了。
看热闹的人,惊异他肆无忌惮的行为,反应最大的还是那些山货摊贩。
一早上只有零星几个散客,大主顾的生意一次都没开张,这全拜梁记降价所赐。
不管以前买过多少次的老主顾,面对价格诱惑,和对新店的好奇,都跟着梁记的人走了。
他们抱着看梁记笑话,自己还能多挣点的想法,结果梁佑不按常理出牌,比收购价还低一成售卖。
一开始他们想着,刚下山的货,肯定比梁记昨天收得新鲜,客人看过后肯定会回来。
然而,他们在这里翘首以盼,等着顾客回转,可那些被带去梁记的人,竟然一去不返。
这梁记不仅赔钱打压他们,还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留客,害他们一筐筐鲜货,愣是卖不出去。
山货摊主们本就对梁记不满,此时见梁佑无视陈长春的话,当着他们的面把客人带人,登时声讨他。
陈长春被忽视了个彻底,顿觉难堪,见更多人加入,增了不少底气,问出的话少了客气,多了犀利,
“梁记仗着有钱,恶意降价,无非是为了挣更多钱,可是这么多猎户却是靠此吃饭,你们这样做,是堵我们的活路。”
此言一出,其他摊贩不满的声音更大,走出挺远的花婶母女,听到身后的骚动,加快脚步回店搬人。
“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你卖山货为了吃饭,我挣钱难道不是为了吃饭?我家大米也是买来的呀。”
梁佑说话慢条斯理,不急不躁,他甚至没有抬高音量去压周围的嘈杂,倒是别人为了听清他说什么,渐渐息了声。
“你说我恶意降价,但是我们明明喊了一早上新店酬宾,我梁记往后还有尾货处理,促销打折,也都要顾着你们而不做吗?”
陈长春见他避重就轻,完全不提赔钱卖货的事,以为梁佑心虚,步步紧逼,
“降价酬宾没问题,可是你低于市场价那么多,甚至赔钱拉拢客人,就是恶意为之。”
“恶意?”梁佑像是不解这个词的含义,还低头思忖片刻,才笑道,
“恶意,一般指对人不利,不如我们看看,梁记怎么对你们恶意了?
你曾卖货给我,可有吃亏?跟梁记签长期供货契约的,不比平时挣得多?
你不挣我这份钱,无非想我卖货时压我一头多挣点儿,结果没挣到,反而卖不出去,就反过来指责我?”
看着陈长春被揭破意图后不自在的表情,梁佑哼笑一声,看向那些摊主,
“合作共赢的事你们不喜欢做,那就得接受同行竞争,你们有自己的小心思,我有我的策略,
诸位倒也不用义愤填膺,即使我不做这行,你们的货也卖不到高价上。
相反的,你们该学学那些聪明人,他们今早高于市场价卖给我后,已经再次上山。
你们在这里等着顾客挑挑拣拣,讨价还价,回头再去山上,也就拾点别人剩下的,这不亏吗?”
他这样一说,有些摊主真就急了,现在田里收入不行,不少人往山里跑挣点钱。
平时,大家进一趟山卖一天,卖不出去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是常事,山上的消耗自然也不大。
如今,人家少了摆摊这一步,天天待山上,他们耽搁一天事小,到山上无功而返损失才大。
陈长春本来觉得自己思路没问题,可惜这事没有按他想得走,更不知这样的招数梁记要用多久。
有人扯了扯他衣服,把沉思的他拉回神,那人是认识的摊主,凑近他小声道,
“我看咱们也卖给梁记吧,就算往后能卖点高价,可是搞到的货少了,不也一样吗?至少给梁记省心不是?”
原本声讨梁佑的人,这会都凑一起商量合计,没了热闹可看,围观的人也早散了去。
梁佑难得跟人长篇大论,一时说的口渴,见他们不跟自己辩了,便打算回店,临走时,还不忘再吆喝一声,
“打算跟梁记合作的,这会儿就跟我走,等日头高了,你们的货晒得不新鲜,再想卖我们可不收!”
他并不认为这些人会立刻改变主意,代入自己怎么也得矜持一下,所以,说完后他就要走人。
“梁东家稍等,我愿意跟你们合作,待我收了摊子,直接去签契约。”
陈长春也是个干脆的,虽觉脸皮发烫,还是叫住转身欲走的梁佑。
其他摊主见状,生怕慢人一步耽误卖货,也纷纷收拾摊子。
这倒把梁佑弄懵了,细想之后,他觉得陈长春说的也没错。
此行于他来说算是挣钱的生意,对于这些人而言,确实是养家糊口的生计。
不为五斗米折腰,是日子还没穷到那份上。
想到这些人的难处,梁佑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分,见他们让自己稍候,便站在那里乖乖等着。
陈长春麻利地收拾摊子,眼角余光瞄着梁佑那边的动静。
就见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哥儿,此时却安静地站在不挡人的角落里,神色恬淡,还有那么一点儿乖顺?
他晃掉自己脑中出现的“乖顺”,旁边被踢被骂,却仍然默默收拾筐的男人,肯定觉得这词用得荒缪。
众摊贩收拾好,跟着梁佑回店铺,有性格开朗的,凑他跟前询问收购细节。
其他人也想听听,走着走着就把人围在了中间,原本差点闹将起来的人,此时一派和气。
忽然,一道身影迎面飞扑而来,把走在前面的人推出老远,直接冲进包围圈,一把拉住梁佑,急切又担心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等我来了再跟人打架?吃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