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连个招呼都不打!”
梁佑不满,秦槊不在,他只能守在店里做掌柜,算账的活,柱子现在还做不了。
集市上的山货集中到梁记,他们又宣传了一早上酬宾活动,除了县城过来的采买,赶集的散客也陆续过来。
摆在大堂里的货物本就所剩不多,只半晌工夫就售卖一空。
梁佑并不为此高兴,赔钱销售,卖得越多赔得越多,他们底子不厚,这样的模式不能持久。
若是涨价,就得控制货源,清河镇基本被拿下,看来还得去趟青牛镇。
相比清河镇,青牛镇离县城更远,也是三天一集市,昨天就是青牛镇集。
这个镇仅有半座青牛峰,进山危险性高,山货价格又卖不上去,猎户远没清河镇多。
县城来的采买,即使昨天去了那里,今天依然会在清河镇大量购买。
思来想去,他噌地起身,出门寻人。
自家店里没找到秦槊,想到他们在镇上也就跟秦郎中熟,梁佑直奔药铺。
还没进门,果然瞅见秦槊在里面,正跟秦郎中聊着什么。
“伯父,我来找秦槊。”
他冲着柜台后的秦郎中打了个招呼,听到他声音,正说话的秦槊转过身来。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来找你很惊讶吗?走,我们去县城一趟,早去早回!”
秦槊见他火急火燎地,转身向秦郎中颔首,拿起台面上的瓷瓶,迎上梁佑一起出去。
“怎么忽然想起去县城?我们走了店里怎么办?”
他还不知道店内的货已经卖光,奇怪梁佑怎么突发奇想。
“当然是去解决用人问题啊,不然老板乱跑,伙计又不够怎么办?”
可惜手腕上没有表,不然梁佑非得指给他看看,这人擅离职守了多久。
“我为了你煞费苦心,你却说我乱跑,有没有良心?”
秦槊见他阴阳怪气,把手里拿的瓷瓶塞他手中,大步进到店里。
白色瓷瓶还有着对方手掌的余温,梁佑拿到眼前打量,试着拔掉瓶塞。
冰片的特殊气味溢出,瓶内是紫红色的膏体,看样子是药膏。
他摸摸眼角向下被秤杆打到的地方,难道秦槊去药铺给自己拿药了?
“我还以为今天会有剩余,没想到全部卖空了!”
店里传出秦槊惊讶的声音,然后就见他把身体探出门口催人,
“你在后面磨蹭什么?那是紫云膏,快进来涂抹上,郎中说很好用。”
梁佑盖好药膏收起来,他着急出门,打算在路上涂抹,结果进到店里,又不见秦槊人影。
正要问做清扫的柱子,就见那人拿帕子擦着手,从后面走出来。
“药呢?给我。”
梁佑见他伸手,从怀里把药掏出来给他,正想说有话路上讲,就见他已拔开瓶塞。
指节探进瓶口内,拿出来时指腹上粘着一些膏体,
“拿好药瓶,楼上应该有镜子,只是上去拿还麻烦,我给你涂抹更快。”
药瓶被塞回手中,眼前挡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离他距离不足一尺。
不待梁佑拒绝,一条手臂横在脸前,把他脸侧的碎发拨到后面,用手挡着固定。
随即,皮肤沾上凉丝丝的药膏,冰片清凉微苦的味道充盈鼻端,同时,淡淡的木槿叶清香萦绕在他身周。
这是秦槊发丝上的味道,明明两人用了一样的洗发水,他却在自己头发上闻不到。
药膏被推开,指腹上下滑动,轻轻按揉着皮肤,以便吸收。
药物渗入皮肤的凉,指腹温温的热,让梁佑觉得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好了吗?我自己来!”
伸出去的手被打掉,皮肤又被轻轻按了两下,便听秦槊道,
“手都没洗,你来什么?好了,我们走吧。”
秦槊收手,去后厨打水洗手,梁佑被嫌弃没洗手,也跟了过去。
“王叔,邱婶,中午不用做我和秦槊的饭,我们去县城一趟,午饭在外面吃。”
梁佑跟王厨师打好招呼,见花婶母女在旁看着,笑道,
“花婶,您和萍姑娘可帮我们大忙了,我俩正要出去,让王叔多做几道菜,邱婶和柱子代为招待吧。
秦三叔就在楼上呢,你们上去找他聊聊天,或到前厅休息凉快一下,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花婶对这个遇事敢出头的哥儿很有好感,听他一番交代,直摆手,
“你们快去忙自己的,咱们邻里邻居的,一点小事不值得提,这里又没外人,我们也不客气。”
梁佑点头出去,见秦槊把店铺交给柱子看管,便没再多叮嘱,直接去套马车。
秦萍儿站在窗口,看梁佑牵马套车,然后把缰绳丢给过来的秦槊,钻进马车。
直到马车离开,她像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厨房里的人听,
“梁公子嫁人前,肯定不是被拘在家里的哥儿。”
再去县城,马车比牛车快了很多,只是路太颠簸,梁佑下车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已快午时,按梁佑的意思先吃午饭,只是除了上次去的那家酒楼,他们也不熟识其他店。
“不如去望轩珍馐馆看看,尝尝他家菜是不是名副其实,顺便跟他们打听打听,买仆役的牙行在哪里。”
秦槊没有意见,赶着车往望轩珍馐馆而去。
上次路过,梁佑就觉这店不错,青石铺地,黛砖砌框,雕花双开木门,两侧垂着红灯笼,上悬黑底金字招牌。
门脸不大,围墙却长,灰檐白墙开扇形花窗,隔窗望去竟是假山水榭,回廊曲折,翠竹掩映。
马车在门口停下,就有小二出来迎接,问询是来用餐的食客,便把马车牵去安置,两人迈进门槛,就有跑堂的过来领路。
梁佑打量店内,此处像是只用来接待,有座椅茶几,并无用餐桌凳。
“客观应该是首次光顾我们这里,后面才是用餐的地方,我领两位过去。”
跑堂的见他观望,一边引路,一边解释,穿过后门进到院子。
后院就是路过围墙时见到的风景,回廊折弯处便有亭台水榭,隔着翠竹,隐有食客谈笑风生。
“两位客官想去后面小筑,还是选择外面亭榭?”
“我们在外面吧。”
梁佑顺着他手的指的方向,发现后面还有一排两层小楼。
前行几十米,两人被引进上书“听风”的亭子,这亭子倒如其名,隔着纱帘,仍感清风送爽。
“挂炉鹧鸪,八宝鹿丁,木耳爆腰花,玉笋蕨菜,红烧猴头菇,翠玉豆糕,一壶金银花茶。”
梁佑又补充了自己忌口的东西,才让跑堂的下去。
“这地盘比上次去的酒楼贵多了,难怪能出一千多两银子买熊。”
梁佑闻言笑喷,秦槊从进门起就不发一语,还以为他在欣赏人家的园林,结果开口就来这么一句。
“大好风景看不到,先评估起人家的地盘价值,你不会是开了铺子,就对真金白银之物上心了吧。”
秦槊倒水冲洗杯子,然后满上推到梁佑面前,不以为然地道,
“我又不是什么风雅之士,再说平日里去的场合,哪个不比这里好,有什么好欣赏的。
不过,我现在还真眼热人家生意,咱们在小镇上开个铺子还赔钱,费的心思却堪比排兵布阵。”
瞅瞅这位感慨颇多的秦东家,梁佑也深有感触,托着腮轻叹口气,
“要不人家说钱难挣屎难吃呢,好在这些都在计划内,不然,还不如抱着银子在家睡大觉呢。”
正要喝水的秦槊,闻言放下杯子,一言难尽地盯着梁佑,
“你可以说‘鲍肆难嗅,金宝难求’,回去时买几本书吧,还有,多练练字。”
说着就要起身撩开纱帘,仿佛一句话污了这方空气。
梁佑对外面的风景也不感兴趣,亭子里点着熏香,纱帘撩开,怕是蚊虫咬得人不得安生。
他急忙扯住,不爽道,“事真多,话都听不得,你若是吃着饭时饭屁,还得停下出去?”
秦槊见他越说越离谱,就想去捂他嘴巴,直言让他不解的地方,
“我看你生活习惯讲究,待人接物时教养良好,怎么跟我说话却如此粗鲁?”
梁佑神色微怔,被他捂个正着,反应过来立刻曲臂捣向对方胸口。
秦槊没想到真能捂住对方,也是一愣,柔软的唇瓣贴着掌心,气息扫过手指边缘,他好似被烫到般迅速松手后退,正好躲过肘击。
“呸呸呸!粗鲁怎么了?我还拳打脚踢呢!看不惯就别搭理我,不爽来打架,要不就给老子忍着!”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时,跑堂的提着食盒过来,也不知听去多少,摆了饭菜后匆匆离去。
见他还气咻咻的,像只竖起刺的刺猬,秦槊上前把人拽回桌边,
“别气了,气大伤身,我就是好奇一问而已,你也不是今天才粗鲁,我不都忍了吗?”
梁佑甩开他的手,自己坐回去,拿起筷子时,还不忘回怼,
“我堵你嘴了?不让你说了吗?”
秦槊顿了一下,微偏头似考虑他这句话的可行性,然后一脸嫌弃,
“我还是忍着吧,家里有一个不懂事的就够了,我若是也这样,往后孩子牙牙学语,一开口就是我长辈。”
“你特么占老子便宜!你有屁的孩子!”梁佑一拍筷子就要发火。
“好好好,没有孩子,我现在都混成你儿子了,真要有孩子,我就是孙子!”
“扑哧!”
梁佑正生气也没能忍住,指着对方绷不起脸来,“秦槊,你不要太荒谬!”
秦槊夹了块鹿肉到对方碗里,见他夹起吃掉,知道这人已经不气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紧着哄人,捂住梁佑嘴巴时,对方一闪而过的眼神,让他有些心慌。
“说是珍馐馆,也没什么稀罕菜式,不过味道还可以。”
秦槊见他明明满意味道,还出言挑剔,点点桌上的菜道,
“人家推荐了几道不常见的食材,你又不要,再说,点这些菜,你没有什么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