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鹤云岭,白米粥很顺利地找到了那名叫花从风的师兄。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花从风对他的回归并未表示惊讶,也未说出半句拿他与另一个人对比的话。
花从风带他熟悉了鹤云岭的环境,他离开的这几年没什么变化,树还是那些树,屋子还是那些屋子,人还是那些人。也有很多新面孔,多见两次就不是新面孔了。
走到傍晚他们才走到白鹤山,白米粥摘下一片杂草叶,道:“这地方我熟得很,以前我不愿意读书的时候,天天跑到这里来玩。不过,怎么感觉这里变荒了。”
花从风道:“之前住在这里的长老暂时离开了,白鹤山本来就大,没人住便乱了起来,杂草丛生,看着自然就荒了。”
白米粥依稀记得,以前苏簌簌跟他说过,白鹤山长老是个很不错的人,要好好和他相处。
师尊说的话他当然是信的,于是每次来白鹤山,都要到那个白墙黑瓦的萧条殿旁看看。殿里住的不是他想象中白发苍苍的和蔼老人,而是一个少年。
那名少年总是不说话,坐在台阶上看天上的云,晚霞橙色的光照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好看。
可惜没过几天,他就把少年的模样给忘记了。
白米粥说想进去看看萧条殿,花从风打死都不肯去,就在风藤山脚下远远地望着,不肯踏进白鹤山一步。
白米粥抓起一捆草:“不去就不去呗,下次我自己去,你先带我回去看看砂糖他们。”
鹤云岭的人大多数不认识他,认识的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不多聊一句。
白米粥甩着草叶,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他能跟那个木匠混到一块儿了。”
花从风:“为什么?”
“为什么?”白米粥跳到花从风前面倒着走,不断变换手上动作,“你知道那个人有多闷吗?一天到晚说不超过十句话,要我单独跟他在一起我能自言自语到发疯一头撞死。”
花从风听着发笑:“没那么夸张吧?宋鹤云不是特别……嗯……冷漠的人,我们笑他也会跟着笑,问他话他也会耐心地回答。”
白米粥道:“他就是比较内向一点,我不是说内向是坏事啊!你看看,我在鹤云岭居然没有朋友,我以前是不是也是个很内向很安静很腼腆的人?”
他加重了几个“很”字,眉毛也跟着往下压。
花从风道:“不是,就是不出门,出了门也是去同样的地方,比较无聊一点。”
白米粥道:“确实啊,他本来就是宅男,穿进书里来了也还会是宅男的。”
“只有一种情况你会出门,而且话会变多,看见什么都觉得有意思,每天都笑眯眯的跟个傻子似的。”花从风接着道。
“什么情况?”
花从风一指白鹤山的方向:“宋鹤云回来的时候。”
傻乐了一天的白米粥笑容僵在脸上,变为一个苦笑。
除了一个叫墨尘的人看他的眼神带着怨气,其他人对他并不关心,路过时都懒得多看两眼。
没朋友就算了,还给他找了个仇人,看来他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挺开心了。
白砂糖跟着林屿星出门治病了,白米粥就坐在他们的宿舍前面的亭子里等他们回来。
白米粥拿草叶子往美人靠上摆成一排,摆完了就收起来,收起来再摆开,一边玩一边听花从风讲近几年发生的事。
经商量,他们还是决定瞒着众人白米粥穿书一事,这样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了到底不好。
听了半天白米粥关注到一个清奇的点:“那个叫林屿星的,身边是不是有个人叫什么什么日?”
花从风想了想:“是有吧。”
“那你身边,是不是有个人叫什么雪?”
“嗯。”
“张秋祁和夏柒身边肯定有个春有个冬喽?”
花从风:……
“你关注这些做什么?”
白米粥拿草叶子在美人靠上演示:“我是觉得,写这书的作者起名字是真随便啊,日月星辰,风花雪月,春夏秋冬拆开就是了。”
花从风拿起代表他的一片草叶,道:“是挺随便的,我们的命运,是已经写好了的?没办法改变吗?”
“肯定能改啊,至少你没当男二。”白米粥一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这小伙子用力挺大,花从风的肩膀“啪”地响了一声。
白砂糖早听说白米粥回来了,一见他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米粥插腰大笑:“白时雨,我就知道,我肯定比你更受欢迎!”
这一声吼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吼过来了,花从风捂住脸,此刻只想逃得远远的。
一转头,林屿星的表现与他一模一样。
林屿星悄悄跟他咬耳朵:“花师兄,他去安城一趟是遇见了什么?怎么疯了?白时雨又是谁啊?”
花从风:“别管他,宋鹤云不要他了,他受刺激了,这种表现是正常的。”
闻言,林屿星看白米粥的眼神顿时变得充满了同情。
白砂糖显然是看他丢人看习惯了,道:“行了,别笑了,回屋去吧,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好好好。”
白米粥像个五岁小孩一般一蹦一跳回了屋。
知道他壳子底下换了人的人没有几个,不知情的一开始惊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对于他性格大变,花从风对外的统一解释是——被宋鹤云抛弃了,然后疯了。
白米粥掐着花从风的脖子:“你才疯了,我每天过得那么开心,你居然说我是疯子。”
疯子本人每天吃饱了就到处乱跑,在鹤云岭结交了一大帮狐朋狗友,白得了一身修为,下山跟好友一起除祟也是游刃有余。
白米粥不喜欢用剑,对于他而言,花从风给的那把大扇子比剑好用多了。
不过,他明明表现得还算不错,苏簌簌看他的眼神却一天比一天更愁。
这天白米粥跟好友练完剑,晚饭前在白鹤山找到了苏簌簌。
苏簌簌在萧条殿后院的梅花树下摆了一张小桌,梅花已经凋谢了,剩下几朵枯萎的花挂在树上,一派衰败之景。
白米粥把苏簌簌的空酒杯满上:“师尊近日总是心绪不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苏簌簌醉眼朦胧:“小米粥,宋鹤云还会回来找你吗?”
白米粥忆起宋甜醋那句“不会再见了”,回道:“应当是不会了。”
关于他魂穿的事,苏簌簌是知情人之一,于是他补充道:“他是不会为了我回来的。”
苏簌簌吃吃地笑,举杯浇愁:“你知不知道,本来我就是在利用你接近他,但是你失败了。我都快放弃了,没想到,那个人来了,他完成了你没完成的事情,可是,他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就在我的计划要成功的时候,他居然带着宋鹤云跑了!”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手掌里沁出血。
白米粥拿出帕子给她,道:“师尊,你恨宋鹤云吗?”
“恨,当然恨!”她已经醉了,嘴里说着胡话,白米粥细细地全部听下,只听到她的胡言乱语,没听到她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将苏簌簌送回寻常殿,出门会友的路上刚好碰见了从迎仙山回来的慕闻卿。
白米粥行了礼,把苏簌簌醉倒的事情告诉了他。
按照鹤云岭的规矩,如果慕闻卿当了宗主,那作为他师尊的苏簌簌就得让位,如果花从风当了宗主,那花从风的父亲花有钱就得让位。
邓俗很看重慕闻卿,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鹤云岭分为三派,一派站慕闻卿一边,一派站花从风一边,还有一派保持中立,在另外两派中当和事佬。
慕闻卿对于宗主之位势在必得,走起路来都多了两分领导者的派头。而花从风还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于外界一切置若罔闻。
夜已深了,慕闻卿眼睛底下两个大黑眼圈,面上却是十分精神,对白米粥道:“你也收收心吧,别老是往外跑,最近鹤云岭不太平。”
不太平是指后山万人冢,不知为何,邓俗用来压制里边恶鬼的东西失效了,有几只恶鬼跑了出来,他们刚派了弟子去抓。
白米粥道:“放心吧师兄,我去去就回,不会太晚。”
他的不会太晚等于不会天亮回来,对于白米粥而言保证这种东西没有效用,该倒霉就是得倒霉。
慕闻卿叫住正欲走的白米粥,问:“师弟,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需不需要我帮你?”
白米粥心中一惊,没想到会被他看出来,他扬起笑脸:“不用,一个小问题,我自己能搞定。”
已经是夏季了,山面镇的夜市十分热闹,几个少年找了个路边小摊,点了几份凉粉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林屿星把勺子分给几人,端着碗在一边,偶尔看着其他人笑,也插上两句话。
白米粥靠过去,把他拉到一边:“妹夫,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
白米粥道:“你听说没?万人冢出事了。”
林屿星道:“这种事你直接问你那个师兄和你那个哥们不比问我强多了,我就是个郎中,师兄弟们有病就给治,很少打听这些的。”
白米粥高举着双手,划出一个大大的弧度:“万人冢,万人冢!宋鹤云是不是得回来?”
差点被他打到,林屿星退了退:“宋鹤云跟万人冢有什么关系?他回来干嘛?”
“忘了你不知道了。”白米粥扶额原地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他要是回来了?白时雨是不是得穿回来杀了我?算了,穿回来就穿回来吧,穿回来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