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管回来了。

肖晴整个人带着自己的转椅，骨碌骨碌挪到陈主管的工位，有气无力地说，“领导，我觉得这活儿有危险，我有，来吃饭的那帮人也有。”

陈主管接过肖晴递过来的“订餐禁忌表”扫了一眼，倒很淡定，“你查一遍有没有遗漏的，然后转给J酒店的那个会务经理，叫什么来着？她会帮你安排的。”

还可以这样玩的？肖晴瞬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呲溜一下滑回自己工位。

J酒店是公司的协议酒店，和公司就隔一条马路，来开会的人都住那。J酒店的会务经理薇薇安曾经主动联系过要不要订餐，当时肖晴还不知道这位姑娘就是拯救她的天使。

肖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糟心的excel，“死道友不死贫道”，给薇薇安发过去了。

一会儿就收到了回复邮件：好的，没问题，我们照此安排。

完了？解决了？她是不是根本没打开附件啊？肖晴给薇薇安追了个电话，特意强调说，“附件里的要求有什么问题吗？”

薇薇安甜美的声音传来，“没有问题啊。当然如果您那边还有补充的，您可以随时提。”

还提？再出什么幺蛾子，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好不好？！

在熬过前期筹备的鸡飞狗跳之后，北京代表处终于迎来了第一次高层会议的召开。

午餐时间要到了。肖晴在公司门口等酒店送餐，紧张得直搓手。

11:30，J酒店的两辆推车从货梯准时上来了。来送餐的两位小哥穿着酒店制服，根本不用肖晴动手，直接把推车从公司后门拉近了茶水间和休息区。推车是静音轮子，从过道的大理石地面上经过时无声无息。午餐都已经按份包装好，仔细封着口，拉环上带一个防水的标签。有特殊要求的是蓝底白字，没有的都是白底黑字。

小哥掏出一份肖晴发过去的订餐禁忌表，和肖晴对照着上面的内容和拉环上的标签，一份一份核对、交接。都没有问题，完美符合要求。

最后小哥递过来一个封好的咖啡杯，套着有酒店logo的保温袋。上面写着：萨拉女士，深烘。

肖晴：“。。。”

送走了两位小哥，肖晴背着手，巡视了一圈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餐包。果然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啊！ 原来订餐可以是这样的！只要钱到位，五星级酒店可以满足客户的各种需求！

会议期间，除了涉及重要机密的，其他会议肖晴都需要跟着盛总出席，帮老先生做好会议记录。其实盛总需要参加的还不到全部议程的二分之一，肖晴能参加的又只是这当中的大概一半。但是这样的强度已经让肖晴有点顶不住。

累，太累了。不是体力上的，而是脑力上的。不认得人倒没什么影响，大佬们在会议桌上都有名牌，写着公司名和姓名。问题在于，这些大佬们在会议上的讨论和发言，没有废话，都是干货，肖晴对业务又不熟，恨不得再长出一对耳朵一双手。而且肖晴能听出来他们很多时候在打机锋，我同意你的观点要怎么说、我不同意而且觉得你在放屁要怎么高级地表达“你是个憨批”，言来语往之间藏着八百心眼子。大佬们都进入下一话题了，肖晴快要死机的脑袋瓜才慢八拍地消化完上一题的信息。

肖晴做前台时，觉得自己双商还算在线，但是这几天的高层会议对她造成了强烈的冲击。她第一次近距离目睹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距，桌前那一圈大佬虽然坐得离自己很近，近到能看清他们身上西装的纹路，却又好像远在肖晴达不到的地方。

肖晴和盛总又开完一个会出来了，两个人都比较累，盛总是因为年纪大，肖晴是因为跟不上。

陈主管和肖晴打招呼：“回来了啊？”

肖晴点头，咣当一下把自己摔进椅子，她知道还有很多事没干，但是脑子已经不转了，于是假装拿起一叠会议议程在端详，端详了一会儿，肖晴问陈主管，“领导，你认识会吗？”

陈主管：“啊？？”

肖晴：“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一个字看太多遍，就突然不认识它了？比如我看了太多遍这个‘会’字，突然觉得不认识了。它现在长得好奇怪啊！”

陈主管：“。。。你快去吃饭歇会儿吧，吃饱了就认识了。”

今天是最难熬的一天，肖晴要陪盛总参加三个会，最后一个按照议程要晚上8点才开始。但是真正开始已经是9点多了。开会期间妈妈给肖晴打了2个电话，肖晴看见了但是没法接。

参加工作后，妈妈对肖晴也是有宵禁的，每天晚上9点之前必须到家。因为李董来北京所以加班妈妈是知道的，肖晴只要10点之前到家妈妈也不说她。但是今天妈妈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已经10点半了。肖晴只能发消息过去说还在开会。妈妈让她开完马上回电话。

终于结束了！肖晴冲出会议室给妈妈拨回去。甚至没等还在屋里跟别人说话的盛总。妈妈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家，肖晴老实说不知道，因为要等盛总出来问问还有没有事。这个回答让妈妈有点生气，“你真的是在公司开会吗？！”

肖晴无奈，刚想再说点什么，妈妈来了一句，“让你旁边的女同事接电话！我要问问！”

肖晴：“！！”

这时候大部分人还在会议室没出来，她身边的女同事就一个，从香港来的一位姐姐，好像是谁的特助，也有齐总那种精英气场。肖晴不认识她，也没敢主动上去攀谈。因为肖晴听见过她用粤语在电话里训人，粤语听不懂没关系，不妨碍肖晴接收到一个信息就是：她真的很厉害。

肖晴没别的办法，只好拿着手机和这位姐姐打招呼：“您好，不好意思，我妈妈问我怎么还不回家，她想和公司同事确认一下。。。”肖晴觉得很难堪，怎么会拜托完全不认识的同事帮这样的忙呢？

姐姐大概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点头时还和白天一样高冷，但是接过肖晴的手机放在耳边的瞬间，就切换成甜美得快要滴出蜜来的嗓音，嘴角配合地扬起弧度：“阿姨～您好～”

肖晴又惊讶又想笑，她普通话原来这么好的啊！

姐姐和肖老师解释了一下，说今天确实比较晚了，因为临时加了两个会议，大家都还在加班，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肖晴很快就可以下班了云云。

挂了电话，姐姐又切回正常嗓音，让肖晴先走，等盛总出来她会和盛总讲。

肖晴白天倒是见过她和盛总、齐总聊得挺开心，应该是很熟。自己也实在不能继续等下去了，谁知道盛总什么时候能出来啊。于是肖晴道过谢，拎上包就冲出公司。

肖晴到家已经12点半了，妈妈给她开门，“刚才那个女孩说话声音特别好听啊！她也是助理吗？”

肖晴累得心如死灰：“对。”

声音“特别”好听的“助理”，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