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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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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山崖前是错误。

白宗俊的人生很少出错。

像一张剪裁得当的方正白纸,符合矫正水平的基准线,没有粗糙的毛边,没有污浊的墨点。

可仅仅是和晚心亭交锋的第一天就出了错,白宗俊在行使他不认可的事,他遇到过难缠的对手。通常他只需要找出对手的漏洞,吩咐人手行使粗暴就能解决。但晚心亭,白宗俊觉得她和他一样完美,没有特别多的欲望,这种人无欲无求,很少大的缺陷。

难办。

白宗俊也不想假以其他人手控制住晚心亭,他素来爱干净,不喜欢旁人触碰他的物品。

说回那句改变他决定,将他推入错误旋涡的“包养”二字。白宗俊不认为是他刺激晚心亭的气话,是他内心深处的反映,想拥有她,占据她,从思维换到言语暴露出来,那便形成了粗鲁的词语。

这也破坏他语言上的规矩,他鲜少用脏污的词形容女性,这倒不涉及尊重,只是白宗俊的审美就不允许。

类似于阿姨不会用油腻的洗碗布擦拭他客厅的名贵花瓶,白宗俊不用冒犯的词污蔑女性也是出于这种原因。

许是他在晚心亭身后,盯着女人的视线过度的灼烤。

女人回了头,她鬓边插了朵大丽菊,白宗俊看着冷漠的她在一瞬间变脸,虚荣娇媚地微笑:“白先生,为了陪我,你久等了吧。再忍忍就好,马上到我们了。”

晚心亭走上前,抱住白宗俊的手臂,似乎为了安抚,把婀娜身躯依靠在白宗俊结实有力的臂膀。但她只是站累了,想借个力,歇歇脚。

白宗俊缄默,盯着这条美女蛇伪造无害的笑颜,她喷射毒液的獠牙已磕碰在他肌肤上。白宗俊没有推开晚心亭,被华丽纹路的蝮蛇锁定,会有和她角逐生死的刺激。

PD和作家对视一眼,决定在下一期节目设计流程,发展白宗俊和晚心亭强强对抗的恋爱支线。

终于轮到晚心亭和白宗俊跳水。

晚心亭拒绝了工作人员给出的游泳圈,他们在上山崖前就接受过跳水的培训,海面碧蓝泛绿,望不见珊瑚沙地,临近陆地,实则是断崖式的下潜深水区,跳水的爽感拉满,会带来强烈失重感。海面漂浮着打捞船只,泡在水里的救生员。

摄像凑在最前面拍摄,两位嘉宾都拒绝了戴头顶的防水GoPro拍摄。

PD都没敢向白宗俊要求,总觉得让白理事头戴GoPro是不符合他身份的事,那种形象对西装革履焊在身上的理事长,太傻了。

本来让作家去和晚心亭商量,但晚心亭以白宗俊都不头戴摄像头,她可不想成为白理事的摄像头而拒绝。

摄像只能抓准时机拍摄他们的表情。

站在山崖边缘,白宗俊想起了一个关键,晚心亭在游泳池要宋准扶着下水,表现得胆怯。

“我先还是你先?”晚心亭问。

白宗俊没理会,展开双臂,像弓箭射出的白羽扎入海内。

晚心亭紧随其后。

白宗俊坠入海底,耳膜轰鸣,冲力制造的水花四溅,气泡咕噜咕噜闪动在光感为蓝的水液。晚心亭跳在他身旁,鼓着脸闷气,白宗俊知道这丫头其实是会玩水。

她在水下很熟练。

她还敢用手掌拂开水波,往下潜。

白宗俊滑动双臂,要浮上海面,却不行,脚踝被冰凉的海草缠上,阴森脂腻的触感。白宗俊一回头,他的脚踝被下潜的晚心亭拽住,不知女人哪里来的怪力,白宗俊被她拖住往下拽拉。

这可不好玩,在深水区没了氧气,就算外围有救生员,心跳暂停也会给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以死亡为代价的恶作剧。

白宗俊展臂快速上浮,但挣脱不了晚心亭。他向下俯视晚心亭,晚心亭海藻般乌黑的长发像玄雾散开,且邪性地荡漾开笑容,她化身为了深渊里索命的恶鬼。

她得逞了,白宗俊抖着双腿挣脱不开,晚心亭猛地一拽,还将他下拉进深渊得更彻底。

白宗俊说不上这是种怎样的疯狂,心里又平静又怖畏,眼看着他被拖在和女人平视的基线上,女人搂住他的腰,没让白宗俊来得及逃跑,她双手捧住白宗俊的后脑勺,不容白宗俊拒绝地……

吻了他。

这是他的初吻。

晚心亭像磁铁吮吸着他的唇瓣,舌尖顶开他的牙齿,不停地吮取走他最后一丝藏在口腔的空气,连同肺腑内的生机也一并掠夺。

白宗俊没来得及体会这个吻中晚心亭唇舌的温腻,他就被晚心亭揪着头发,拎着脑袋推开,水流灌进他的鼻腔,压力变化使得他喉头充血,在水下,一旦有一个步骤失序,就如同飞机失事没有任何挽回余地。

白宗俊的气息乱了,只剩窒息,陡地,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行尸走肉像活了一般,白宗俊的心脏急速跳动,那是存活的感觉,他体悟到了恐惧。

恐惧使得他像个人般想要存活下去。

他开始求救,胡乱张皇着手臂,不为所动的皮被晚心亭残忍剥了下来。

晚心亭再一脚踢在他胸腔,踩着他的肩膀做垫脚石,做上浮的冲力。

她回头望他一眼,没有多余的情感,决绝狠心的女人,从一开始,白宗俊就看穿了晚心亭和他是同一类人,那就是冷漠、自私、伪善,没有道德,不遵从伦理。

疯子,真是疯子。

白宗俊坠入海底,在成为尸体前想到。

原来死亡是克制不住遍体生寒的冷感。

-

晚心亭死死捉住救生员的手,她着急得呛了水,焦灼的人肌肉会变紧张。

水的浮力不好作用了,救生员每次实施救援,都怕被这种可怖的人体重力拖下水。

“怎么了女士?别慌,你慢慢说。”

“救……咳咳……救他……”

晚心亭眼尾通红,仿佛流了眼泪。

救生员意识到女士有位男伴不见了,他挥手叫来船只,将女士的手递给另一位救生员,吹响救援口哨,和其他救生员猛扎进海水底潜泳。

晚心亭由另一位救生船员送着靠近海岸,她表现得惊惶,搂着救生员的脖颈,身躯发冷地哆嗦,似乎被吓惨了。

上了岸,作家和PD闻讯而来,摄像还在专业地跟拍,作家和PD脸吓得惨白,不知道白宗俊如果真的出事会不会拿他们去抵命,应该是不会,最多是没了工作的地步。

PD跟随船只出海,作家给晚心亭披了件擦干身躯的浴巾,也焦灼地跟着出海。

周围的人都像潮水上涨的海岸涌去,无论是出于看热闹还是担心。

晚心亭施施然踩在火热的沙土上,用浴巾攘着湿发,与他们擦身而过,和他们朝相反的方向前进。

-

白宗俊被救了上岸,系统说过白宗俊这类顶级成功人士,身上都有小说作者安排的大气运,一般是死不了,除非做成干尸才能确定死亡。

甚至他在引渡的船只上就恢复了清醒,他被救生员的膝盖顶住腹部,按压背部和胸腔,两次吐水,人就苏醒了。

稍后,白宗俊由紧张的工作人员送往最近的医院做诊疗检查,还安排了病床。

晚心亭适当地表现自责,沮丧地耷拉着秀眉,作家安慰:“晚小姐,不是你的错。肌肉抽筋是偶然的事,谁也不希望发生溺水的事,幸好白理事没有大碍。他已经苏醒了,说不怪你,你别自责了。”

晚心亭提出看望白宗俊,作家给恢复意识的白宗俊拨打电话,带着晚心亭去了医院。

病房内。

白宗俊闭目修养,晚心亭轻声坐在他床旁,盯着白宗俊看了一会儿。

白宗俊说晚心亭像娇花,晚心亭也觉得白宗俊像娇花。

他是那种长在枝头最顶峰一般人采撷不到的凌霄花,或者是高雅清贵、碰一下就会掉花瓣的名种兰花,晚心亭从见他第一眼,身材有型,脸蛋清丽,高岭之花总是让人想用指尖将他折辱得彻底。

他皮肤白姣细腻,三十岁的年纪,没有一丝眼尾纹,他也不爱笑,那晚玩游戏,晚心亭没发现过他笑眼时会带出鱼尾纹,皮肤好到如同牛脂看不见毛孔的滑嫩。金钱富养了白宗俊。

李忆柳谈论过白宗俊是处男,晚心亭佐证了答案。

她吻他时,他连舌头都是僵硬得像木块,如果不希望她吸走他的氧气,可以推拒,但白宗俊猝不及防,丝毫不懂如何用唇舌回避,只被晚心亭勾着舌尖缠索汲取。

他在那刻陷入从没被侵犯,但被女人侵犯了的大脑轰鸣。

浓密羽扇的睫毛在海底被她吓得轻抖,呆呆愣愣的,还意识不到他该产生恐惧。

没接过吻的三十代老男人是这样子,理智也不能让他们意识到该做出怎样的反应,理智知识本身建立在经验之上,白宗俊没有经验何谈反击?

晚心亭拂过他的额角,用指尖拨弄他的鸦睫,逗弄他的眼睛,想要他苏醒。

可白宗俊呼吸平缓,没有动静,不像是闭目休憩,应当是被她捉弄得疲惫,累到提不起劲,在沉睡。

爱逞强的男人,你的强来了。

晚心亭叫系统开启她的治疗金手指,成功进入了白宗俊的精神世界。

无限的空间内只有纯白的海浪,白宗俊的世界空无所有,入目之处皆是乳白的大海。

但大海本来的颜色是透明,光在海水的散射产生拉曼效应,才使得海有了色彩。白宗俊是将他的世界构造成刻意的没有生机的死白,控制得彻底。

也并非全然地空无一物,晚心亭转身在背后看见了一座屹立海面的白色灯塔。

她走近,白塔给她开了一扇门,门内深暗的黑,光渗透不进去,望不见底。

晚心亭用自己的意识造出一根电子蜡烛,走了进去。

电子蜡烛一点亮,晚心亭看见厅内存放着不同的人形蜡像,有总导演,有随身PD,有走武忠路电影脸的明星,有在新闻上现身的检察官,还有白熙珍和姜誉之,他们都具备一个共同点,僵硬的皮肤,无神的面孔。

他们机械地转动眼珠盯着闯入者,在晚心亭举着蜡烛走过时,他们又向她颔首鞠躬,像下辈在问好。

晚心亭没理会,她仰头朝塔顶一望,环形的楼梯一路螺旋蜿蜒直通塔顶,晚心亭踩着楼梯走上去。

她照亮了螺旋楼梯的墙体,内嵌着不同大小的玻璃展柜,每种玻璃展柜内有着各种动物的肢体。

看来白宗俊的癖好很奇怪。

系统在和晚心亭对话,吐槽白宗俊玩的是真变态,收藏了一整个生物博物馆,它很害怕在塔顶看到人类泡在福尔马林内的赤/裸躯体。

果不其然,在转角处看见了一个广口瓶器皿,里面装着系统不敢直视的画面,是具缩小版的人类躯体,还没成型,晚心亭拿了出来,看着上面的试剂标签,写着:“白宗俊”“1990.0i.2g”

字迹斑驳看不清,应该是白宗俊的出生日期。

谁会把自己做成标本封存?

晚心亭又将广口瓶放了回去,她感觉白宗俊需要的不是治疗,是走到尽头的毁灭和消亡。

系统吓麻了,宿主和别的男人调情,它闲来无事,在宿主脑海内看过美国恐怖故事找刺激,现在它被刺激到了。

系统对晚心亭下跪:【宿主,臣退了,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886。】

晚心亭继续绕着环形楼梯朝上走,路过一个转角时,又看到一面人形差不多高的水晶棺材立柜,晚心亭展开水晶棺前,刚巧是她的身高。

她继续往上走,上了几层楼后,她看到有白色日光罅漏进楼道,晚心亭知道可能到塔顶了。

白宗俊坐在塔顶的红丝绒椅面上,像个国王,伫立着银色权杖,他面无表情,像具抽空灵魂的死尸,徒留空壳在人间。

晚心亭看向白宗俊王座的对面,那处是白塔里唯一的一道窗户,窗户投影出他的人生。

在晚心亭看到画面里一闪而过的小狗标本后,她按停了画面,她毛茸茸的白毛小狗失去了生命,出现在白宗俊的世界里。侵入别人的意识,也代表自己的内心可能会被反观察到,无疑,白宗俊也在观察晚心亭。

晚心亭皱着眉,难得暴露她自己的情绪,她也不喜欢被人忤逆,也不喜欢隐藏最深处的私人空间被侵犯,她想要摧毁白宗俊的世界。

她转头,毫不犹豫地走向空壳一般的白宗俊,提溜着他的西服后领,在地上拖着走。白宗俊没有反抗,他就是具什么也感知不了,只能从别的生灵上获得感觉的躯壳。

晚心亭将白宗俊从塔顶窗台扔了下去,她拍拍手,看向周围,白墙体如同融化的奶油消融,塔尖消失,阳光晒了进来,晚心亭叉着腰俯瞰白宗俊的潜意识海面。

现在轮到她站在塔顶。

再一睁眼,晚心亭被她不断响起的手机铃音和震动吵到了。

她掏出手袋内的手机,几十个未接电话,号码分别来自多个人,屏幕也不断跳出通话,一个通话接一个通话。

晚心亭接了东庭秀的通讯,对方焦灼问:“你在哪?该死的白宗俊,他怎么看着你的,你没事吧?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找你。”

"有事的不是我。你没必要找我,也不要打搅我,滚远点,我待会还要和白宗俊约会。"

东庭秀凝噎住了,准备骂女人不识好歹,再看屏幕,晚心亭已经关了电话。

东庭秀气到头疼。

晚心亭抽空群发了拨打她号码的短信,防止男人们同她喋喋不休,发短信时,姜誉之的电话也跳了出来,晚心亭接通,那边传来期期艾艾担忧的气音,仿佛溺水的不是白宗俊,而是姜誉之。

“晚小姐,你目前还好么?我听节目组说白先生溺水了,你别担心,别被吓到了。”

晚心亭微笑:“你也说是白宗俊溺水了,我怎么会吓到?”

姜誉之哦了声,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和郑小姐过来看你么?郑小姐也很担心,望我转达对你的关心。”

“不用了。你和她好好约会。”

晚心亭挂断电话。

姜誉之委屈地瞪郑宥静一眼,晚小姐是不是误会他和郑宥静了,他根本不想和郑宥静约会,他想回到晚心亭的身边。

“姐姐怎么说?”郑宥静喝了口冰美式,有些落井下石的探究和甜笑,“我刚才问了总导演,落水的是白宗俊诶。大发,白宗俊溺水了。我感觉他不是会溺水的类型,说不定是姐姐按住他的头把他按在水里。”

姜誉之龇牙,呼了郑宥静一声:“你别乱讲,晚小姐不是那种人。”

“晚小姐……晚小姐……一天到晚都在晚小姐,哼,”郑宥静伸手要揍姜誉之,姜誉之缩了下脑袋,郑宥静又说,“姜誉之,我们去看看他们吧,反正你也想看姐姐,对么?”

“我不去。”姜誉之抱着冰美式闷闷道,“她说了不让我去,要我和你好好约会。我们就好好约会。”

“你——”郑宥静瞪大眼,第一次见脑筋死掉的男人,“你是不是有大病。”

姜誉之没回嘴,他只听晚心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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