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在那张巴掌大的羊皮纸上留下了讯息：他们将在临近的月圆之夜攀上天文塔，在霍格沃兹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开始学习阿尼马格斯的第一个步骤。

自从揭穿了莱姆斯身份上的秘密，詹姆他们就再也没有期待过月圆之夜的到来。

月圆之夜对于莱姆斯·卢平而言象征着无法逃避的苦痛，而他们却只能作为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好友独自受罪，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好受。詹姆和西里斯又是极其忠诚的朋友，因此，哪怕莱姆斯会在月圆之夜变成狼，他们依旧坚定地站在他那边，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除此之外，为了让莱姆斯放心，詹姆和西里斯同样也向他保证了会尽量不再月圆之夜外出，更不会带着彼得在这一天偷偷做任何危险的事。他们答应过莱姆斯，绝对不会在那一晚踏入打人柳旁的密道，不会趁着前往霍格莫德偷偷翻越围栏、靠近尖叫棚屋。

当然，詹姆和西里斯在上一个月圆之夜和斯内普激情掐架后被关禁闭的那次，只能说是纯属意外……

他们也始终都相信，即使是受到再严重的折磨，莱姆斯也会挺过去，因为他是一个那么善良、温柔又坚强的人。

只是……海德拉的想法似乎和他们不同。

练习阿尼马格斯的的第一步便是练习者要在从满月到第二次满月期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在嘴里持续含着一片曼德拉草的单片叶子。

在这一过程中，练习者不能取出、吞咽叶子，至于能不能咀嚼……詹姆等人并没有从那些古书中找到确切的答案，不过他们觉得曼德拉草的汁液大概不会像南瓜汁一样香甜。

他们幻想着自己马上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阿尼马格斯，马上就能够在那些“特殊的日子”里陪伴在莱姆斯身边。

可是天公不作美，月圆之夜当晚，被风吹来的乌云完全遮住了明亮皎洁的月光，整片夜空黑压压的。虽然还远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至少比天晴时的夜晚要暗淡许多。

这个时候点亮天文塔上的灯难免有些太过于引人注意，而他们几人又是在宵禁时间偷偷溜出来的，只能各自就着自己魔杖杖尖发出的光亮坐在一起，等候着乌云散去的瞬间。

海德拉、詹姆、西里斯和彼得四人围坐在地上，魔杖尖端的光芒在地面上映出了几个模糊的轮廓，他们低声谈论着什么，气氛倒并不算太过沉闷。

“这么说，你很早就知道了莱姆斯是狼人了？”西里斯看向坐在对面的海德拉。

海德拉在几日的休息过后，脸颊恢复了部分以往的血色，此时正靠在墙边用手撑着额头看他们这边。听见西里斯问话，她稍微抬了抬眉毛，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嗯。”

西里斯不禁皱起了眉，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质疑的确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但海德拉敷衍的态度仍令他感到不快。

詹姆立刻给西里斯递了个安抚性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示意他别和女生计较。西里斯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另一边。

海德拉百无聊赖地把面前的几片曼德拉草叠在一起，她自然注意到了其他三人频频投来的目光，其中就属詹姆·波特的目光最为热烈灼人。

她的心脏突然一抽，整个人略微迟钝了两秒，随即转过视线看向对面，与詹姆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然而，她还未等开口，詹姆就先行移开了视线。

海德拉愣了片刻，随即勾唇笑了笑，若无其事般随手拈起一根茎条在手指间缠绕。

“你们好像很好奇我的事情，”她轻松愉悦的语调在黑暗中响了起来，“你们怎么不直接去问莱姆斯？他应该知道我的许多秘密。”

“是吗？”西里斯闻言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反驳道，“莱姆斯可不会到处和别人说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你也很清楚不是吗？所以你才会愿意和他交换彼此的秘密。”

海德拉的神情僵了一下，但旋即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仿佛丝毫不介意对方说了什么。她将视线挪回到手上缠绕着的曼德拉草茎条上，慢悠悠地说：

“既然莱姆斯不愿意告诉你们，那你们也就别费心思打听我的事了。不告诉你们自然是有原因的，选择隐瞒，于你们、于我都是一种尊重。”

“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将莱姆斯视作重要的朋友，我像他一样，不会背叛对彼此的承诺，更不会……”她看向詹姆，微笑着吐出几个字，“嘲笑他。”

既然海德拉这么说，在场的其他三人也只能选择相信。天文塔上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唯一能让人产生些许兴致的只剩下偶尔刮过耳畔的寒凉夜风。

詹姆再次就着魔杖尖的几点光亮看向海德拉，她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风吹乱了她垂落的长发，却并未影响到她的思绪，也没有扰乱她脸上的表情。

詹姆盯着海德拉望了半晌，忽地收敛了神色，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手中的曼德拉草叶上。

“我怎么都没想到要把它塞在嘴里含一个月，”他这番话有刻意挑起话题的嫌疑，“真不敢相信，从明天开始，我们吃饭喝水岂不是都要受到影响。”

海德拉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睑，轻轻笑了一声，不过这次的笑声明显是善意的，“确实挺恶趣味的，我之前还学过一个能够把舌头黏在口腔上颚的恶咒，如果稍微改良一下，应该能够让曼德拉草叶固定在那里。”

詹姆等人朝她投去赞赏的眼神，刚要附和些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凄厉却缥缈的狼嚎声，顿时噤声。

霍格沃茨距离尖叫棚屋还有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够听到莱姆斯的嚎叫声，难以想象霍格莫德村里的人们每到月圆之夜都会听到这样的声音会是怎样的反应，也难怪邓布利多会鼓励人们流传“尖叫棚屋闹鬼”的谣言了。

——希望莱姆斯不会有麻烦。

四人神色凝重地看向天空，乌云逐渐有了散开的趋势，银白色的星辰已经在夜幕中闪烁起来，而狼嚎声则愈加凄厉刺耳，甚至有了近乎哀鸣的悲怆感。

月亮出现了。

“把曼德拉草含进嘴里，”彼得随身带着那本古书，朝身边的几位朋友们嘱咐道。

他们安静地照做了，曼德拉草叶汁水中的所蕴含的微弱毒素在他们的口腔里逐渐蔓延开来，海德拉努力屏蔽那股子酸涩的感觉，她忍耐住喉咙深处涌动着的干呕冲动，紧绷着神经尽量维持着平稳的呼吸。

从其他三人的神色各异的反应来看，这对于他们而言显然都不是什么美妙的滋味。

“所以……”詹姆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因为嘴里有异物的原因，他说话的状态有点大舌头，“等到下一次满月，我们就要把这片叶子从嘴里取出来，然后把它和我们的唾液、头发、露水、鬼脸天蛾的蛹放在同一个水晶药瓶里。”

海德拉听着他报菜名，嘴里苦涩的味道让她不由得感到恶心。

“是的，我们得把那个水晶药瓶藏在一个黑暗、安静的地方，直至暴风雨来临，”彼得皱眉，“这个过程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你们圣诞节都准备离校吗？”

圣诞节假期距离现在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学生们可以选择离校度过两周时间的假期，但是在这段时间里必须完成假期前布置的作业。

“我可以不回去，我想我家里人应该也不太想看见我，”西里斯懒洋洋地说。

“那我陪你，”詹姆立马接话，伸手在西里斯的肩头拍了拍，“明天我就去给我爸妈写信。”

“那……那我也留下来。”

彼得紧随其后进行表态，三人齐刷刷将目光转向海德拉。

“我可能……得回孤儿院一趟，”海德拉略微迟疑地斟酌了一下词句。

“孤儿院？”詹姆皱眉问，“你是指哪个孤儿院？”

“我住的地方，我在孤儿院长大，我是个孤儿，”海德拉淡淡地看向他，“莱姆斯连这个都对你们守口如瓶？”

詹姆之前大概也听到过海德拉是孤儿的事，但是并未将这位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女生的身世放在心上。这会儿突然再次听到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震惊。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西里斯在黑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他们听到黑暗中传来海德拉的一声轻叹，虽然她竭力保持平静，语气仍旧有点低落，“我尽量协调好的，不会影响到我们练习阿尼马格斯的进程。”

她手中的魔杖不知何时已经垂到了地上，男生们看不清她藏在黑暗中的脸，却隐约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免感到一阵无措。

“对了，你的孤儿院在哪？”

詹姆朝她走了两步，试图小声缓解尴尬，“莱姆斯肯定不会告诉我们这个，所以，我只能问你了。”

他看到眼前的亮光晃了晃，海德拉举起了魔杖，同时抬起头看向他。她的眸光此时变得像湖泊一样清澈，即便此刻在幽暗的环境中也依稀透着几分明媚的温暖，似乎孤儿院对于她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

“南安普敦市，威尔伯福斯孤儿院。”

她的声音哑哑的，却又清晰得仿佛在詹姆脑海里炸裂开。

南安普敦市，威尔伯福斯孤儿院……

他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