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把车停好，他们双双下了车。-----那是他们高中校园的后门。

从他们学校的后门出来，面前是一条蜿蜒的小河。说是小河，其实是一条A市有名的水沟，叫何家沟。水沟可不一定都是又小又臭的，A城这个是非常有名的水沟，有几公里长，而且周围环境治理的还不错。现在看来竟别有一番风情。

“他们终于好好收拾了一下。”严依华笑着说。“上学的时候总是会闻到臭水沟的味。”

“那时候还没有环保的理念。”刘陵说：“现在城里好多大型的重工业厂都迁走了，都是为了环保。”

他们沿着水沟的堤岸慢慢的走着，五月下旬的天气，A城作为北方城市，虽没有南方那么热，但还是带有一点寒凉，人们出门仍然要穿着外套或者风衣。但是风已经由北风转为南风，虽有些寒意，但是和冬天寒冷的西北风相比，确是春天的味道。

10点多的阳光洒在水面上，他们并肩走着，柳絮纷飞，微风吹动，迎面带来一丝丝水的潮气，是让人熟悉的味道。

“我没有那么脆弱。”严依华打破了沉默。“你不用特意带我出来散心。”

“谁告诉你我是带你出来散心的。”刘陵笑着看着她。“当年我就是站在这里看着你和苗美琪亲亲我我的。周围都是我们认识的同学，然后你们也不避讳，就那样...在那！”她指了指。

严依华没有说话，他转过身，趴在何家沟的护栏上。“你应该上去，把我扔到沟里。”他低低地说。

他不知道刘陵有没有听见，因为刘陵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俩又开始沉默。

过了一会儿，学校的铃声响了。今天是周末，只有高三的学生进进出出。也有一些校园小情侣偷偷出来买零食，借机拥抱一下。

“就像当年的你。”刘陵说。

“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严依华说：“我很后悔。”他又低低的重复了一次。

“但我应该感谢你，因为你放过我之后，我后来在大学过得很好，”刘陵说。“我真的碰见了好的男生，他们会教我怎么去爱别人，怎么长大。”

她趴到何家沟的围栏上，和严依华并肩站着：“虽然我有时候也会经历一些伤痛，但那现在想来都不算什么。算....”她想了想：“算成长的代价。”

她转头看了看严依华：“可能这些也是你成长的代价。”

“如果我付出很多代价，我们就能在一起吗？”严依华看着水面说。

刘陵还没有说话，远处传来学生们的吵闹声，严依华被声音吸引转过头去看。

“哦~哦~哦~~~”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在起哄，有一个女孩子红着脸跑开了。那几个男孩围着另一个男孩喊：“张雨晨，你老婆跑啦！”

那个叫张雨晨的男孩子给了那他几个兄弟一人一脚，大家哈哈大笑着跑散了。

刘陵眼睛有些湿润，看着他们的背景，一时间说不出话。那曾经也是她，也是他们。

严依华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力的坐在岸边的地上。课间铃声响了，孩子们三三俩俩的往教室跑。不到顷刻的时间，又恢复了平静，就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严依华把脸趴在自己的膝盖上，久久没有动也没有言语。

刘陵走过去，“哎呀至于吗，”她去抬严依华的头：“是不是困啦？”

严依华使劲拧着，不抬头。

刘陵蹲下身子，双手捧着她的头，终于把严依华的头抬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严依华满脸泪痕的脸。

他们双目对视着，严依华的眼泪越来越多。他也没有表情，就是看着刘陵，那眼泪好像她上学时因为生气拽断的手串，她想抓紧那一粒粒，最后却任由其一滴滴落下。那眼泪打湿了刘陵的双手，打湿了严依华的衣襟，落在水泥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刘陵无力的看着。她强迫自己不能掉一滴泪，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她今天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是小的时候也不是特别懂什么叫爱情，就觉得你长的好看，就乱追一通。”她看着严依华说：“然后因为一直没有得到过，长大后就变成了一根刺，或者是执念。”

她看见严依华变得更为暗淡的眼神，虽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就可能...那不是爱。就是习惯了，或者...不甘心。”

“你别说了。”严依华说：“反正我现在也配不上你。”

“没有。”刘陵说：“你不要这样想。这样想没有意义。”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刘陵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她看着严依华一脸生无可恋的脸。她竟也有些冲动，其实只要我同意。刘陵想。只有她自己肯，只要她点头，他们一定可以破除万难在一起。她可以给温馨钱，如果她执意要生，那就一辈子给抚养费。她给。她还可去见温馨的父母，她可以去承认错误，可以接受一切惩罚，只要他们能在一起。

那突然的冲动，让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面前那个是她一直藏在心底，永远没有得到过的爱啊。他离得那么近，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和他拥抱在一起。如果A城容不下他们，他们就去乡下，去国外，去种地，去开小超市，只要能在一起，这些又有什么关系。谁也不管、谁也不在乎，只有他们俩。

那是我还没有成年时就有的梦想啊！她明明可以实现的啊！为什么在明明可以实现的时候她要放弃啊！

她脑海里又闪过温馨的脸，闪过了她抚摸肚子时的表情。她又闪过了她的工作，她的父母。

可是人活着不能只为了爱情。她想。白月光和白米饭都是一样的。人生还有父母，还有为之努力的工作，还有信任她的下属。而这些，似乎都比爱情重要。

她挣扎了很久很久。最后，她终是什么都没做。

理智，是她作为一个白羊座女生，回报给这个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该结婚就结婚吧。如果咱俩结婚的话，我也不保证一辈子都只看着你。”刘陵说。万千思绪，只化成了这么一句。“如果你是一个不负责的人，我很难不这么认为。如果我怀孕了，你要是喜欢别人了，我也会变成大着肚子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严依华又低下了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陵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说咱俩要是在一起，我这个人喜新厌旧，应该也到不了结婚那一步。”

“就是说，即便你得到了我，也会一脚就把我踹了是吗？”严依华可怜巴巴的问。

“恩...按我之前的经验，大概率是的。”刘陵严肃的说。

“那是不是应该先得到过。”严依华说。“可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我宁愿你腻了、烦了，然后我把我甩了，那我都愿意。”他停了一下：“起码要先得到吧。”

“别闹了。”刘陵低声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教室的铃声又响起了，严依华和刘陵又一起看向十四中的后门。不一会儿，高三的学生又三三两两的出来了。

“我刚才还没说完呢。”刘陵看着他们补充道；“我在这河边还听见你说过我，说我胖，还说我不够高。”

严依华刚想反驳，刘陵指了一下他：“你敢说你没有！你跟林承泽说的！”

“我没有。”严依华慌忙解释道：“你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的不是你！”

“我有一回让你放学等我一下，给你带了好东西。”她又气哼哼的说：“然后那天老师放学叫了我一下，等我跑出来，我看见你走出校门，一分钟都没有停留，直接就回家了！”

刘陵打了严依华一下：“你根本没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儿！”

“那你后来也没说我。”

“我说你干嘛，”刘陵掐了他一下：“你每次都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两个人说到这里又沉默了。“如果能穿越回去多好。”严依华说。“我一定在河边叫住那个臭小子！如果他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给他推河里去。”

刘陵看着那些孩子：“其实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都快十年了。”

“是我肮脏的十年。”严依华说。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刘陵转过头，“我还没问你，你今天不会真的是来跳楼的吧。”

“做了一件活该的事。”严依华说。

“温馨没事吧？”刘陵突然正色道。

“跟她没有关系，是我自己。”

“你不会又去酒吧了吧。”

严依华没有说话。

“你不会最近经常去吧。”

严依华没有说话。

“你是疯了吗？你已经当爸了！”刘陵喊道。

“可是我不想跟她结婚。我不是故意的。”严依华喃喃的道：“她为什么要生下来，为什么要拿这个来逼我。”

“不想跟她结婚，为什么要让人家怀孕！”刘陵生气的说：“你当时跟我说你们是在酒吧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去了！你是在现实里缺爱吗？你非要到那里等那些姑娘来肯定你吗？！”

“你不要骂了。”严依华说，他又一次把脸放在膝盖上。

“你给我抬头，不许哭！”刘陵吼道。

严依华乖乖抬起头。

“去酒吧，然后呢？”刘陵问。

严依华又不说话。

“你说不说？”刘陵气急道。

“有一个女的，上次要跟我，我没干。这次给我下药了，然后就...”他说不下去，眼泪又开始往外冲。

“然后就办事了？”

“他还叫了她另一个女伴，两人一起。我神志不清，没有办法反抗....”

“行了！”刘陵打断了他，递给了他一包纸巾。“我知道了，别说了。”她说。

严依华看着她，“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我太脏了。”

刘陵终于忍不住了，她把他抱在怀里。

严依华本已擦干的眼泪，又慢慢渗出，但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发一片湿热。

他知道，是刘陵哭了。

他忍住了自己的眼泪，决定永远都不再流泪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这一章视角在男女主之间来回切换。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大家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