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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一切都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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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士山路途险峻,普通人来此很容易迷失方向,且山中多布置机关防止外来人入侵,但是对于早已习惯了在山间游走的武林人士来说上山下山就和吃饭一样简单。

祁越自藏经阁一事后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当时风相要绑他进去见何长老。

他原本以为藏经阁一事解决了武林帮人所有关于祁越的困惑,自己应该已经自由了,但这些天却还是和之前一样,他没被放出去,也没有人敢放他出去。

.

他总觉得事情不像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简单,何长老说亲眼见过原主与武林帮的两名叛徒交易过改良版五石散,所以后来见到自己也一直无法放下警戒。

后院里,祁越自嘲般笑笑。

难怪当时自己逃出宁王府后遇上风相,风相要向自己求救。

刘长老叛变是真,找人杀风相是真,但刘长老叛变的时候并没有真想要同武林帮撕破脸,那个时候的刘长老还是善于伪装的,乃至于到了开大会的时候还装出一副为众人着想的和蔼面孔,企图让众人相信风相才是那个亲近朝廷的叛徒——毕竟风相与祁越在一起,他爹又是真的不管不顾地毒杀了不少弟子。

古人总认为有其父必有其子,当时假如风相倒霉一点,又或者说何愿没有带着风相下山,没有亲眼目睹祁越这具身体的原主同刘长老交易的全过程,说不定刘长老吞并武林帮的计划就会成功。

“你近日来为何总是一副郁郁寡欢之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风相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内。

祁越从长廊的围栏上跳下来:“你天天被关在笼子里,你也会抑郁的。”

风相微微蹙额:“我并未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祁越:“你云雀宗的那些弟子,我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像看押死刑犯一样守着我,我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的,除了云雀宗和宁王府的那下人房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长什么样子。上个厕所——呃......茅房,还有两个在外头把门,我都快憋屈死了。”

风相微微动容。

祁越叹了口气:“我想出去玩。”

“再议。”

“可我不出去,怎么找那研制出五石散的女医?”祁越说。

风相道:“此事需待我禀明诸位长老。”

祁越:“你是不是云雀宗的少宗主。”

“是。”风相奇怪地看着他。

“你堂堂一个少宗主,现在你爹跑了,整个云雀宗你最大,难道这么大个云雀宗在武林帮里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祁越说。

风相言简意赅:“非也。”

祁越:“那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风相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

祁越来劲儿了:“到底为什么?”

“你真想知道?”

祁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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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相纤长的身影立在廊下,此时天光正好,微风轻拂,祁越无聊地在长廊的围栏上坐下,长腿点地,另一腿放荡不羁地曲着,随手折了旁逸斜出的竹叶叼在唇间。

风相道:“那日我被刘长老的人追杀,途中正好碰见你。”

“是啊,怎么了?”

“其实何长老早已知晓你的为人,”风相说,“自从你跟随恒王,便开始替恒王替朝廷办事,杀人如麻。江湖中诸位名士视你如生死仇敌,悬赏一封接一封,皆是要取你首级以平民愤。之后你又替宁王参谋,好赖算是比曾经作恶少了些。”

祁越磨了磨后槽牙:这炮灰听着怎么跟反派似的。

风相又道:“此番刘长老灭董家满门,因你曾向他们提供五石散剧毒,故而何长老未曾对你掉以轻心。那日我被追杀,实则是早有谋划——何长老早已派人护我左右,我故意装作撞破父亲与刘姓贼人的秘密,而后逃离武林帮,他们必定会先杀我灭口。”

祁越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风相:“父亲行事果决,我逃离武林帮前他曾逼我与他成为一路人,只是我并不愿做那违背良心之事,也不愿使何长老寒心,便寻了机会逃出去,而父亲见我如此不识抬举,便将董家灭门一事嫁祸于我,刘贼与他做戏,替父亲找了藏身之处,后又用长老身份说服武林帮众人,让他们以为董家灭门是我与父亲的手笔。”

“你们这台戏铺得可真大。”祁越扔了嘴里叼着的竹叶,双手枕于后脑。

“只是他们不知,何长老洞悉一切,刘贼派人捉拿我之时,我故作无力招架中他一箭,”风相说,“若我身中剧毒,便可说明刘贼居心叵测,届时可由何长老出面将他拿下。只是......”

祁越:“我是你们计划当中最大的变数,是吗。”

“是。”

“五石散是你改良的,按理来说你应当会置身事外任由事态发展,刘长老成功后你必少不了好处,武林帮若被其控制,必然倒向朝廷,正如你所言,无论宁王反或不反,他们都能在朝廷立稳脚跟,”风相微微叹息,“但你偏巧出现在此地,我与何长老一时之间都无法确定你究竟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还是真的良心发现。”

祁越微微点头。

原主是宁王的手下,能和刘长老搭上线当然是宁王点过头的。宁王要是谋反,拉拢了武林帮后便多了一个助力,来日宁王登基,刘长老和风来自然跟着沾光。那宁王要是不打算谋反,而武林帮已经投靠宁王,相当于投靠朝廷,刘长老他们也没什么损失,甚至可能会混上官职过得更好。

但投靠朝廷对于武林帮而言是背祖忘宗的决定,原主他老爸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更是帮助武林帮重获新生,却被朝廷抄了家,故而武林帮的人不会轻易同意归顺之举,所以刘长老才要吞并武林帮,做那个一言堂的主人。

“所以我的到来,改变了原来的剧情走向?”祁越抬眸对上风相视线。

风相不解:“你在说什么?”

“你先别管我的用词,我实在不知道你们古人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祁越说道,“我用最简单的话跟你解释吧。”

说着,祁越从围栏上下来。

“看过话本吗?”祁越说,“你们古代的小说。”

“话本?”风相颔首,“与此事有何关联么?”

祁越解释道:“你就当我们身处的魏国是一个巨大的话本,所有人都活在他人书写好的话本故事中。”

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风相还是听了进去:“嗯。”

“所有的话本,不外乎都会给人物设定故事情节,”祁越说,“要是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我身体的原主是个傻逼炮灰,站在主角们的对立面,他和刘长老这种反派人物是同类人,又是宁王府的谋士,在指导刘长老办事之后是不可能以身入局的,他肯定是回宁王府复命等待刘长老的好消息,要是刘长老失败了,他和宁王就当看错了人。”

风相颔首:“有理。”

祁越打了个响指:“原本宁王和你小义父打算坐观虎斗,无论他们是什么立场,在表面上看来你和宁王、刘长老之派是两类人,所以和我也是两类人,那么我们之间必然水火不容势不两立,我呢,听从宁王的吩咐,只会想看看刘长老到底靠不靠谱,他要是真杀了你,皆大欢喜。”

“自然。”

“但他要是被你们反将一军,宁王就再也不会用他了,也不会用你爹,”祁越在廊上踱步,墨色的发丝被风吹起一缕,“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一代毒师,突然痨病死了。所以我才有机会取代他在这个权谋世界中继续活下去,我的到来改变了你们原有的剧情,比如原主听命于宁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宁王不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离开王府。但我不一样。”

风相看着他。

既陌生又熟悉。

祁越说:“我是现代人,我不想一辈子成为别人的附庸,也不想被你们这里所谓的封建皇权拘束,与其在宁王府的下人房里听候发落,不如......为自己搏一把,能逃出去的话,我宁可做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农民。”

“你当真如此想么。”

“我那会儿真就这么想的,所以我逃出了宁王府,”祁越轻轻地说,“遇上了你。你当时求我救你。”

风相:“嗯。”

祁越忽然感觉不对劲:“等等,你不是说何长老派人暗中保护你吗,你不向他们求救,为什么要寄希望于一个曾经屠你满门的人?”

风相沉默下去。

他垂眸,眼神略过祁越不明所以的脸庞,垂在身侧的手温和地抬起,在祁越疑惑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拂过那人的发梢,落在耳后,拇指触碰到那人耳后带着温度的皮肤,又很快撤开。

祁越:“你干嘛。”

“无事,”风相道,“你头发上落了一片叶。”

“噢......”

.

两人相视无言,祁越盯着风相看了几秒。

风相的眼神仿佛从来都是带着深邃意境的,不说话的时候眼神冷冽而带着一股子古人才会有的傲气,开口时声音淡淡如一壶温下去的茶水,从未有过任何过界之举,就连情到深处时也仅仅只是克制过后的动容。

祁越心说,可惜你不是男主,宁王才是。

他叹息,当初写第一章的时候时间线在崇安十二年,而今十几年走过,谁也不知道男主后来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样,连他这个作者也仅仅只知道他最初的设想是男主反了当今皇帝,抱得美人归。

他并不知道这本书中的配角在没有他笔墨干预的情况下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最后这些配角们会走向怎样的结局,是圆满的,还是遗憾的。

但他现在对上风相的视线,心脏有种被人捏紧的酸涩感。

他看见那道视线里有不舍,愤怒,失而复得的难过,正如方才风相把自己绑去藏经阁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那道视线看着叫人心疼许多。

他尴尬地开口打破沉默:“是因为......他曾经将你视若己出么。”

视若己出好像有点用词不当,但祁越是真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成语来形容风相和那小义父的奇葩伦理关系。

风相回过神,终于在祁越身上找到和义父不一样的影子。

“被追杀时,意外看见了他,那时我身负重伤,不由记起曾经我也如此低三下四地求着他救我,而他却在我眼前屠我满门,”风相说,“若我未曾中箭,我必与他决一死战。但我......”

祁越打断道:“噢,你不想跟他打,那你还挺重情重义的。”

风相:“我能想通他为何投靠恒王,又为何屠我满门。也许正如你所言,这世道人人都渴望活着。再次见他,我仍对他有所期待,况且——他的恩情,我尚未还清。”

“你......就这么放下了?”祁越不解,“他杀了你全族诶。”

“那是两码事,一码归一码。我虽无法放下屠门之仇,”风相轻轻叹息,“但更想听他亲自开口。若他真的变了,就当我少时浅薄,信错了人,也——”

他忽然停下。

祁越:“也什么?”

风相不言,微微收紧身侧的拳头,而后又放开:错爱。

他却道:“没什么。义父只是我少时仰慕之人。”

“我懂你,偶像塌房了嘛,”祁越宽慰地揽过他的肩,“小义父屠你满门,后来痨病死了,也算遭了报应。至于我么,我只是想在你们魏国好好活下去,你别老是把我当成他,不然你就会一直陷在道德与情感的挣扎里,你既不愿你的义父真的离开,又恨他杀你全族,若我从未来此,就算他没死,你再次见他恐怕也只会拔刀相向。”

“嗯。”

“所以我的到来虽然改变了剧情原有的走向,但至少没有让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那么难堪,也算是大功一件喽。”祁越一笑。

风相应声。

祁越说:“但你那小义父的死未免有点太草率了,他那么厉害,都能杀你全族了,这种人物放在哪儿都不可能是个炮灰的命啊。”

“你是说......”风相欲言又止。

“你们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我亲手创造的,但我在现代莫名其妙嗝屁了,还没写完就穿了过来,我现在也不知道你们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除男主外其他人的命运走向,”祁越道,“但我既然来了,就说明这里已经被改变了,现在只有两条线索,第一,那个女医;第二,就是祁越的死。”

风相:“愿闻其详。”

“祁越这个人看上去是个痨病死掉的炮灰,但实际上在你们眼里,他是个令所有人都头疼的角色,一般来说这种角色要么是反派要么是故事情节的重要推动者,但他现在却死得这么草率,”祁越说,“两种可能,其一,在我来之前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穿越过来,而且改动了或者创造了一些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故事里的人和事,最具嫌疑的就是那个发明五石散的女子;其二,你小义父的死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只不过没人想到我会取代他。”

“不无道理。”

祁越嘿一声:“不无道理?你一个古代人,听得懂我刚刚在说什么吗。”

风相颔首:“略懂一二。”

“行,”祁越拍拍他肩膀,“那你想不想知道你这义父到底为什么会死?”

“想。”

祁越一笑:“那你赶紧去回了你们那个长老,让他放我出去,我要去把那女医找出来,我现在严重怀疑她就是21世纪的人,她比我更早穿越,说不定她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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