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何知沐同林枭他们一同出门，杨月菀缠着何玺带她去玩了，而何辰也突然接到手下密信，说是抓到了一个想刺杀皇帝的刺客，便匆匆赶回宫里了。
于是，家中就剩下了何羽一个人。
他在家中百无聊赖，秋冬缠着他玩捉迷藏，他不想玩，随便给了点银钱，打发她自己去街上玩了。
外面烟火漫天，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去了。
天气已渐渐寒凉，风吹入何羽的衣衫，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不禁裹了裹衣服，继续走着，这里离长安街还有一段距离，今日是上元节，人们都在长安街，因此这里现在并没有什么人。
“这鬼天气……早知道就多穿点再出来了。”
何羽不满地嘟囔着，他低头快步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黑影。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撞我！”
何羽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他后退两步，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
他揉着屁股爬起来，刚想继续骂，抬头却对上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祁……摄政王殿下？”
何羽将想骂的话全部咽下，疑惑地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祁洛。
祁洛理了理衣服，脸上笑盈盈的：“何小公子，真巧。”
呵，是挺巧，在这小巷子都能遇见。
何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想起自己之前差点闯下大祸，他面上还是十分恭敬：“不知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本王去长安街，路过。”
看着祁洛一脸真挚的表情，要不是知道摄政王府在长安街的另一头，他差点就要信了。
他不想与祁洛争辩，冲他行一礼：“若是殿下无事，那我便先退下了。”
说罢，他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犹豫。
可谁料祁洛竟然抓住了他的手，他回头疑惑地望着祁洛，迟疑道：“……殿下这是？”
祁洛似乎是还没想好说辞，他愣了一瞬，随即道：“今日是上元节，不如一起去灯会吧。”
“跟我去？”何羽很怀疑这位大越的摄政王的脑子坏了，他竟然会邀请自己一同去灯会，要知道，他前几天还准备将自己抓去大理寺受罚呢！
祁洛道：“就当是给我赔罪了吧。”
“？”何羽一脸懵：“我阿姐不是带我去你府上登门道歉了吗？那么多珍宝，你还不满足？你怎么这么贪心？”
祁洛“扑哧”一笑：“那是安平郡主的赔礼，虽是替你，但终究更代表她，我希望何小公子亲自给我赔罪。”
何羽一时语塞，这事儿的确是他理亏。
于是，斟酌半晌，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祁洛的要求。
长安街临近皇城，是京都最繁华的街道。
一路过来，有卖糖人的，舞狮子的，还有猜灯谜的。
何羽盯着不远处的人群，祁洛定睛一看，是比赛射箭赢灯笼的。
“怎么，想玩？”
祁洛指着对面的人群，何羽看了看，眼里写满了两个字：想玩。
他点点头，祁洛带着他来到了摊铺前，人很多，他们废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去。
彩头是一个喜鹊形状的彩绘灯笼，做工精美，何羽一眼就看上了。
何羽盯着那灯笼，眼中满是向往：“那灯笼真好看……好想要，但我应该赢不了吧？”
祁洛道：“试试？”
祁洛买了十支箭，何羽接过一支，拿起弓，拉弦射出，正中靶心。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
祁洛眯眼：“想不到何小公子竟还会射箭。”
何羽笑了笑：“运气好罢了。”
接下来，九支箭全部射偏。
何羽垂头丧气地将弓放了回去：“害，我就说嘛，第一箭已经把我的运气全耗光了。果然，我还是那个何家的废物。”
众所周知，何家有三子，长公子年少有为，屡立战功，年纪轻轻就得圣上重用，当了御林军的统帅。
其长女乃陛下亲封安平郡主，天生聪慧，三岁便熟背千字文，长大更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是典型的世家闺秀。
至于何家的小公子，自幼顽劣，从来都看不进去书，气跑了京都大半的夫子，整日逃学偷懒，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可谓是文不成武不就，人称“何家的废物”。
何羽遗憾地看了一眼那中十筹才能得到的喜鹊灯笼，叹道：“可惜了，我还挺喜欢那个灯笼的。”
祁洛道：“何家不是武将世家吗？你的箭术怎么差成这样？”
何羽耸耸肩：“没办法，我没天赋。小时候我爹拿军棍追在我后面逼我练武，我每次都装病，不然就偷懒，因为这，他可没少抽我。后来我哥建功立业了，我又实在废物，他也就不再逼我了。”
祁洛道：“何小公子就这么不喜欢上学吗？”
“……”
何羽特别无语：“你这不废话吗？天底下到底谁会喜欢上学啊？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我看，除了太子哥哥那种天之骄子，没人会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没有人喜欢上学，除非那人是太子祁邺明。
祁邺明从小就酷爱读书，在别人还在听母亲讲故事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背《道德经》了。他五岁之后，没事儿就喜欢写算学，还写的是别人十五六岁写的题。
何羽曾问过他，是不是祁言逼他写这么多的，但祁邺明否认了，并说自己喜欢看书和写算学，就跟何羽喜欢爬树摸鱼是一样的。
何羽表示，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祁洛笑道：“明儿的确很聪慧，可惜性子太软，不像皇兄。”
何羽道：“太子哥哥那不叫软弱，他那是善良，他有仁者之心。再说了，为什么要像祁言叔……为什么要像陛下，陛下是个好皇帝，但我相信，仁善的太子会比他更好。”
“是吗？”灯火下，祁洛的半张脸处于阴影之中，他笑着，“明儿或许会是个好皇帝的。”
何羽翻了个白眼：“废话，他可是太子，他当然会是个好皇帝。”
祁洛没有在意他的无礼，他看着何羽被光照耀的侧脸，柔和得就像冬日里的暖阳。
他轻声开口：“何安玉，你还记得曾经进宫吗？”
“什么？”何羽看了他一眼，“我幼时经常同阿姐一道进宫，常常会去东宫找太子哥哥和嫣然姐，这是宫里人都知晓的。你难道不知吗？”
祁洛的神色有些暗淡，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自然知道……”
烟火绽放着，绚烂的色彩照亮了整个京城。
不知为何，祁洛忍不住想跟面前这人说更多：“何小公子，你可知我是谁？”
何羽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又发什么疯，似乎那日初见时，他也问过这个问题。
他恭敬答道：“大越的摄政王殿下。”
祁洛却摇了摇头：“不，我只是一个活在冷宫的王爷罢了。”
“冷宫？”
“对，冷宫。”祁洛苦笑着，“很惊讶吧，明明我是尊贵的摄政王，竟会被丢在冷宫。”
何羽没说话，祁洛也继续讲着：“我未足月时，先帝就驾崩，死后留下遗诏，传位于皇兄，还封了我为摄政王。所有人都觉得他荒唐，纷纷要求皇兄废掉我摄政王的身份。皇兄他没有，或许是因为母后，但他也没让我好过多少，他命人将我丢进了冷宫，留下几个侍女让我自生自灭。”
“我命硬，在冷宫活了下来。母后也不管我，那些侍女平常人都见不到，皇兄勒令我不得出冷宫半步，我就在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生活了好多年。没有人愿意理我，我只能一个人，不管是我的哭喊还是别的什么，都没人能听见。”
何羽没想到祁洛竟还有这样的过往，他道：“可你现在已经离开冷宫了。你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真正的摄政王。”
祁洛笑道：“是啊，我离开了。但我还是忘不了当初误闯冷宫的那个‘姑娘’，他是我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是何家人。”
何羽皱眉：“不能是我阿姐吧？”
祁洛笑而不语。
何羽“啧”了一声：“怪不得当时在御花园，你一上来就要求娶我阿姐，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遗憾地摆了摆手：“可惜了，我阿姐和林枭早就定下了婚约，她这些年也被林枭那个狐狸精迷得死死的，你没机会的，放弃吧。”
“我也并不打算娶郡主。”祁洛道，“我突然发现，是我认错人了。”
“认错了？那是谁啊？”何羽来了兴致，可不论他怎么问，祁洛都不再回答他了。
“切，无趣，不好玩，我要回家了。”得不到回答，何羽也不想再同他废话了，他只想快点回去。
“我送你？”说着，祁洛便要去拉他的手。
何羽甩了甩袖子，哼道：“不用！我才不要。”
他不再去看祁洛，头也不回地往护国将军府走去了。
祁洛现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那蹦跳的背影，看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彻底淹没在人群里，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