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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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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光猎人通知剧组,近一周能够追踪到极光概率最高的时段是明天晚上,但他们需要追着极光跑,并没有准确位置。可如果是要拍摄,剧组要事先搭建众多设备,来来回回跑的话,费时又费力,还不一定可以获得理想的拍摄状态。

可当晚,剧组还是按时出发了。

夜间气温急遽下跌,呵出的白气会在一双眼上凝结成霜,视野受阻,塞在帽子里的耳朵里只有狂野的风声和心跳。苏冷窝在后座,左右两边是赵奇和星星,动也不能动,眼睛望出去,目之所及也是一团令人生畏的黑,偶尔会有后面车辆散射过来的微弱灯光。

极光猎人不在这辆车上,她们只能通过对讲机获取一些信息和目前进展。颠簸一路,已经进入了森林,远离城市,白茫茫一片雪成为了新的地标。到了预测的第一个观测点,所有人热情十足纷纷下车帮忙搭建设备,人类一来,幽静古老的雪域就变得不再神秘,无孔不入的灯光照亮了触手可及的天际。

等的过程中,极光猎人和这群远道而来的客人讲述极光和他故事。古老的芬兰人相信,是一条美丽的白狐在覆满雪的山坡奔跑,用尾巴扫起了晶莹闪烁的雪花,一路伸展到天空,所以有了极光。

明明知道科学,可浪漫表述还是会轻易蛊惑人心,如果等会儿要拍戏,苏冷所饰演的角色也会讲述这个古老美丽传说。

“你可以对着极光许愿,还可以对它吹口哨,也许它会跟着你的节奏而舞动。”

极光猎人把大家逗笑了,让大家一时忘记现在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是极光出现的最佳时段,但他们依旧没有察觉到极光的任何气息。

最后,猎人不得不让同伙找到剧组的负责人,让他们自行商议决定是否要前往下一个地点,继续追。

时间已经很晚了,越晚,意味着能够看到极光的概率越低,而且很有可能下一个地点就是他们这次追光之旅的终点站。

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热乎朝天聊着,试图拿手里昂贵专业的摄像头记录下苍穹之下白雪皑皑的森林,似乎也不错。

苏冷沉默站在一旁,望着头顶一片似淡又浓的云,想,也许记下这一刻也够了。

等察觉到寒意渐渐从小腿漫到上半身,苏冷四下看了眼,打算自己回车里。但雪太厚了,没过脚踝,她又站久了血液拥堵,第一下没垮出去,险些栽到冰里。

等她慢慢找到重心抬头,轻吁了口气,遥遥看到极光猎人的同伙在和负责人交涉。这种天气,人人都捂得严严实实,常年为了追测极光钻雪山的猎人也是,厚厚一层防水羽绒服,头套,口罩,手套,一身黑,为了更好地营造看极光的氛围。

苏冷突然屏住呼吸,视野一片清明,那人头套之上还戴了顶鸭舌帽,在厚重的外衣下依旧可见颀长的身体轮廓,来来往往的人影反倒变得模糊,穿梭其中像失帧,帽檐下随着肢体摆动时隐时现的眉眼深邃如北欧人。

嘴里徒然呼出一团热气,像云坠下来,迷迷蒙蒙,熏得眼眶子一酸,什么也看不见了。

回车上坐了五分钟,苏冷忽然闻到一阵浓郁的热巧醇香,她一掀眼皮,正好看到车门那一颗毛茸茸要缩回的脑袋,疏懒一笑:“你也嫌冷了?”

星星本来已经要走了,又窜回来,惊醒道:“以为你睡了呢。”

“没,就是觉得有点冷。”苏冷拍了拍羊绒毯,若无其事问:“怎么样?”

星星瞬间有些难过,一边小心翼翼钻上来一边嘟囔,“他们已经在撤设备了,准备去下一个点。”

不过一瞬,眼睛又亮起来,阴霾来得快也去得快。

年轻真好。

“姐,有热巧!你的最爱。”

苏冷一面接过来一面皱眉笑了笑,“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最爱是什么?”

“是茶啦,可是带咖啡因的饮料里面,你最爱热巧,而且必须是要不甜的。”说完一副翘着尾巴求夸奖的傲娇模样,“这点我都不知道,还怎么给人当助理。”

苏冷笑笑,挨到唇边抿了一口,心也就跟着热了。

“嗯,不错,这部电影杀青以后,给你放假,奖励你去新加坡。”

口罩都撑起来了,可想而知嘴巴张得有多大,“原来你都听到了!”星星有些娇羞傻乐了一会儿,催促苏冷赶紧趁热喝,“是不是不甜,真奇怪,这群老外的东西居然有我们中国人觉得不甜的。”

的确算不得甜,当地人应该会嫌弃不如喝白开水,但够香,在极寒的夜晚,理想被辜负、愿望落空,身心又冷又疲的情况下喝一杯,何尝不算一种疗慰。

苏冷摩挲着简陋的纸杯,口腔鼻腔里都被这种香甜填满了,神经跟着惰怠,声音慢又细地问:“怎么会有热巧喝?”

星星让她看外面,“极光猎人那辆车上的,他的同伙,哎呀……”看过去才发现车窗全是雾,她伸手胡乱摸了摸,有一隅稍微能看清,就作罢了,“喏,就是那个人,看起来应该长得挺清秀的,也很年轻的样子,一杯杯给我们的人打,好有耐心哟。”

苏冷循声望出去,看到乌泱泱的人聚集在猎人开的那辆车旁,饮料机在车身,有微弱的光,沉默的身影很高,需要不停弯腰递出去一杯又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不善言辞的绅士。

很快,车窗的雾再次起来了。

*

追极光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要充满希望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充满忐忑的旅程,在前路同样看不到希望的时候继续蹉跎还是当机立断,似乎是极光女神给这群信徒的考验。

追到它,或许需要缘分。

最终,剧组还是决定前往下一个也是今晚的最后一站观测点。路上,车厢氛围明显和刚出发时不一样,大家不再雀跃,这段时间被不分昼夜连轴转的高强度行程折磨出来的疲态好像在这一刻爆发了,昏昏欲睡一片死气沉沉。

似乎别的车上也是这样,对讲机电量耗尽般,安安静静跌到了地上也无人察觉。

苏冷闭不上眼睛,因为随时都有可能开拍,她是带了妆出来的,怕弄花。不知道过了多久,对讲机窸窸窣窣一阵,似乎是有人试图讲话,苏冷分辨了一下方位,弯腰去捡起来。

是导演秦远在说话:“各车注意各车注意,我们即将抵达下一个观测点,这里晴空万里。如果看不到极光,也请大家不要失望。小苏严鑫,小苏严鑫,这场戏要在这里拍,我相信你们。”

一场喊话,让黑寂的世界渐渐苏醒过来,苏冷笑了笑,正准备回应,就听到严鑫说:“收到收到,大家抬头往天看,只要心有所愿,都会看到属于自己的极光。”

稀稀拉拉一阵呼声。

似乎是过了一个雪坑,油门踩大,发动机突然“轰隆”一声,对讲机也跟着颠簸,突然转变成了听不太清楚的英文,像电流声断断续续:

“亲爱的,现在室外气温是零下二十度。你知道,部分萨米人相信北极光来自于逝者的创伤,但多彩的天空并不是痛苦的征兆,是他们在守护活着的人。朋友们,它已经在距离我们100公里以外的高空,就像有些人无论离你多远,最终都会来到你身边。今夜晴朗,无论如何,明早一定是旭日东升的黎明。享受这段旅程吧,把它当作一场经历,愿你得偿所愿。”

就在这时,前面的车大灯毫无征兆一闪,挡风玻璃迸发出一阵雪光,仿佛他们已经跋山涉水走到了世界尽头,迎来了白昼。

“啪嗒”一声,信号又断了。

赵奇被刺得睁不开眼,含糊不清嘟囔:“唧唧呱呱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懂。”

一下车,气温果然比前不久更低迷了,时不时刮起一阵风,脚底的雪如尘沙弥漫起舞,晶莹莹一片。天也比之前疏朗,有肉眼辨不出颜色的光亮,不知道雪映的还是本来就清透。

秦远其实早在路上就决定好了——“放弃”极光,先完成拍摄,或许再有时间可以等待北极光到最后一刻。

剧组搭建好几顶帐篷,布好景,苏冷和严鑫也补好妆,两人在一丛篝火前开始走戏,演一对也在等待极光的昔日恋人。

有一句台词是:你要相信,总会有值得的人像极光一样可以给你制造不期而遇的惊喜,在漫长的冬季暗夜安静守护,不需要用听的,或许是一种感受,当你抬头的瞬间,发现曼妙流光像守护神,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出现。

剧本的设定是说这句话时,苏冷会朝天空缓缓望去,看到了神秘浩瀚的绿光。

实际上,无垠宇宙还是静悄悄的,连星星都没有。

可人类在苍穹之下,还是如此渺小,不过一颗迸溅的火星。

苏冷饰演的女主角装失忆,在和男主角重逢之后一直伪装得很好,却在看到极光这刻想起了曾经两人相约看极光的一幕幕过往。男主角一路陪她演戏,借极光真诚告白,目光深切凝视着。

暖融融的火光在苏冷脸上忽明忽暗,她眼中渐渐噙满了闪烁的泪。被大自然征服的震撼,忘却前尘的恍然,短暂度生死之外的豁达,甜蜜与忧愁,被苏冷完全不像演绎地诠释在半张侧脸里。全场风雪寂静,不需要关注镜头的人都不由自主抬头,都恍惚其实极光真的已经出现了。

而苏冷,比极光更美。

一镜到底,一遍过,为了这一个镜头,跨越千里,忍受严寒似乎也是值得的。

拍摄结束,众人似乎只是为了等待一个瞬间。只是氛围到底没有一开始这么热烈了,好像就算等来了极光,终究是有些遗憾,实际上大家的希望已经和那堆篝火一样,燃烧殆尽了。

赵奇收到苏冷的消息,她说自己想抽烟,让她们不用担心。赵奇的确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不见的,但今晚的经历,刚才那超越自然的凄美一幕,让她发不起火。她知道苏冷没这么快出戏,演员这个职业,对一些人而言,是把利剑,不断刺伤一颗自我敏感的心脏。

气温太低了,苏冷抽完一根烟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钻回车里,留了条缝隙,让不远处的喧嚣隐隐约约飘进来,不至于让这个世界如此孤独。借着应急灯的微光,她在起雾的车窗写写画画,像角落里孤僻的小朋友,内心童真依旧,只是目光寥落,充满绝望又固执地等待着下一个叫到的是自己。

有束稀薄的光晕伴着窸窣踩雪声渐渐靠近,她画的那些字符,被赋予了生命,放空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具清绝的黑影,缓缓停在窗下。苏冷在车里,需要俯视,那双眼睛在水雾里更黑,更亮,平静地漠视人间,把什么都装进去了,还是空淡的。

苏冷毫无反应继续懒懒动着指尖,好像没有比在这里自娱自乐更重要的事,窗外的人,也抬起手,两道目光不曾交错,好像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指腹擦过的路线像海浪,起伏不定相互追逐。

等风平了,浪静了,雾气厚重的玻璃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字痕。

I run to you

不是镜像,不需要仔细分辨。

刚好装下一双执迷涌动的眼而已。

苏冷凝视很久,脸上始终没有反应,像不认字,别人骂她爱她都无法感知到的钝力。

突然,电筒光灭了,季见予毫无征兆掉头。

外面又是一片漆黑了。

苏冷沉默收回视线,抠弄着光秃秃的指甲,心头浮上一丝怪异的失落感。下一秒,车门被重重推开,她惶恐抬头,所有动作瞬间僵硬,就这么定定坐在那里,好像无处可逃,逃无可逃。

季见予把帽子拿在手里,面罩拉到下巴,一张脸的线条更鲜明流畅,五官没有遮掩完完全全展现,像他强烈的气息,毫无征兆比暴风雪还肆虐压迫横扫到她狭窄的世界。

对视瞬间,苏冷看清了他眼中隐忍的仓皇、不甘和疯执。

可她没时间害怕,没时间思考,因为季见予很快跨上来,不讲道理地,强势地,把过道塞得满满当当,又轻松自如地,精准地找到她的脸,捧起来,重重吻下去。

苏冷浑身过电般颤了一下,指尖蜷缩着抓紧两边扶手,脑海轰隆滚过惊雷,下了场雨,紧接着又落雪,白茫茫一片,只剩下那句无声无息已经模糊的“我为你而来”。

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耳朵被强压堵上了,没有听力苏冷极度缺乏安全感,齿关抖得厉害,不停打颤出咯咯声响,肌肤苍白又木然,只有唇是又凉又热的一如既往嫣红。明暗夹杂的视野里,只有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她无法呼吸,依靠的是滚烫气息源源不断过渡,身体可耻的,慢慢停止了它的生理性抵抗。

季见予低着身体,骨头也渐渐有了痛感,唇缓缓离开她时,眼睛充血般涌出了一股热流,从脖子到额头,跳动分明的青色血管是心跳的频率。只能触碰到玻璃的指腹,小心翼翼摩挲过她冰凉湿润的脸,什么也没说,重新低下去吻住她始终紧闭颤抖的眼皮。

“极光出现了。”

苏冷忽然一下子抓住他衣角,表情痛苦又迟疑,渐渐恢复听力的耳畔的确有不绝于耳的狂欢呐喊,像梦一样,不可置信。

一双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指尖眷恋似一顿,随后放开了她。

他离开也一样坚决,苏冷睁开眼,车里还是只有她自己,连车门那条缝也毫无变化,她心徒然一空,没来由的痛感刺骨,急忙扭头。

车窗流泪似的,水雾凌乱,但幸好,字迹犹存。

还有清冷空气里浅浅的淡香精,掌心残留的温度,都证明有人来过。

赵奇的电话都快打爆,苏冷一接,被嘹亮的喊话震得灵魂一抖。

“你去哪儿了,抬头,抬头,极光啊……”

苏冷沉着应了声,说自己看到了,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风声停止了,她才下车。

抬头的第一眼,才真切看到了浮悬在夜空的一长条绿光,似瀑布从天而落,勾勒着雪山的形状,像黏稠的流质缓慢又肆虐舒展着,神秘、亘古、纯粹、悠长,给人触手可及的错觉,引领着人类洗涤掉所有的凡尘杂念。

苏冷走了几步,站在原地观赏许久,仿佛时间静止。

苍茫穹顶之下,有的只是她和前方孤零零的一个男人。

忍不住上车吻了她之后,季见予退回到了两人的安全距离之外,在确保不会有工作人员突然找过来的情况下,他知道自己冲动、蛮横又自负,接受不了近在眼前还是被她忽视。

这一路的跟随陪伴,如果不能让她知晓,将毫无意义。

积攒成茧的思念、守护和滔天爱意,一朝爆发,触碰到她唇角的那一刻,竟然催人泪下。

有那么一瞬间,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只想自私地带她逃离人群,在雪夜的星光下放纵淋漓地占有。

一切疯狂炽热的情欲,被人类发现极光难以克制的呼喊打断了。他被迫渐渐找回理智,做回“极光猎人”,用他的热爱、诚心和专业知识说服专业团队,带上他,能为他妻子寻找极光的踪迹。

对方笑说找到他的团队据说是一个剧组,来拍电影的,你妻子难道是大明星吗?

季见予若有所思莞尔一笑:是,我妻子是大明星。

对方只当他开玩笑。因为季见予天文知识储备令人惊叹,向导同意他加入,两人聊起物理、天体,迅速拉近了距离。

这么美丽的极光,季见予十几岁就看过,以前也约定,要和她一起看一次。

知道她就在身后,好像也够了。

能为她做的事,这一趟旅途,也够了,可这辈子,没有尽头。

想到这里,季见予心头悸动明显,还是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苏冷就在他五米之外,冷冷清清,明湛的目光,毫无征兆闯进了他的眼底。

季见予怔了怔,没多想,鬼使神差走回去,脑海里寻觅借口,如果有人来了,他要如何开脱。

脚下厚厚一层雪,他走起来都有些费劲,但没有片刻停滞地来到了她身前。

哈出一团团白气,血液是滚烫的,他还是用少年音喊她:“冷冷……”他想赞美她,这场戏演得真好。

可下一秒,苏冷踮脚覆上了他的唇,季见予眼前一黑,心脏紧缩,狂跳出了时间之外,好像极光倾泻到了她乌黑柔软的发顶。

他隐隐颤抖着,第一次,手足无措,不知道从何去拥有她。

紊乱的呼吸有他的,也有她的,苏冷的耳根滚烫无比,脸颊悄悄蔓上了一层熟色,其实,她鲜少有主动吻他的时刻。

思绪却清明,轻声告诉他:“其实,你输了,要陪我看极光。”

她想和他在极光下拥吻,做.爱,做一切疯狂又浪漫的事,以弥补爱最深的年少时期的缺憾。

季见予眉间的惊愕一闪而过,懊悔垂下了脑袋,说不出话,也阻止不了奔腾的心跳。

苏冷弯了弯唇角,轻吁了口气,“我想过了,既然我赢了,为什么不能完成我的心愿。”她重新直视他,语气坚韧,“季见予,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愿赌服输。”

“我心甘情愿。”

他回答倒快,毫不迟疑的。

这回轮到苏冷怔愣,避开了他炽烈的目光,仰头低声呢喃:“看极光吧。”

心尖泛起了酸楚的甜蜜。

如果这一刻,他是十七岁的季见予,她是十七岁的苏冷,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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