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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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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敏思量许久,最终和她坦言,“其实你离开淀城没多久,他找过我。对不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件事。”

“他找到了你是吗?”苏冷巧妙换了个说法,莞尔一笑,垂下眼皮更像自嘲:“我知道迟早有这一天的,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他。”

方敏有些迷茫,一颗心忐忑不安,喃喃问:“你都知道了?”

“我猜的。也许是和你见过面之后,他那次去京城,替我挡了一刀……”看到方敏满脸惊诧,苏冷眨了两下眼睛,“你那次看到新闻发消息问我是否平安,其实如果没有他,我一定不能全身而退。”

方敏完全想象不到,那个报道里见义勇为的奥迪车主,是季见予。网友们也一定猜不到,他们口中给女明星当免费保镖的冤大头,是女明星正千方百计想要与其离婚的自己的丈夫。

“后来,我去医院看他了,一开始警察问他和我有没有关系,我说他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心人,如果是完全陌生的人,我一定当场就跟着去医院了,虽然出于各方面的考量,我不适合那样做。可最后,我还是没办法做到冷眼旁观。”

四周空气明明是清凉的,可扑到脸上的风杂糅了辛辣热雾,汤锅早已死气沉沉。

此情此景,又无端与半年前每一次在工作室里谈话的画面重合了,方敏望着眼前人,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在医院,他克制又苦苦恳求我,如果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以说给他听,尽情发泄也好,就是一定不要憋在心里。那一瞬间,我大脑空白,判断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下意识想逃,我根本不想让他知道,我因为他,需要到看心理医生的程度,我想他们男人一定会为此狂傲,洋洋得意,你看,曾经抛弃过他的女人,十年后,再次因他受了情伤,这对我来说,是毁灭性的羞辱。”

方敏低沉出声:“我知道,你的骄傲一点都不比他少,所以每一次,你们都会走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可后来,我通过他苍白隐忍的脸,看到一丝追悔,说实话,我从没见过这么无能为力的季见予。冷静下来后,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不是说爱我吗?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所有的伤痛,也是自己的伤痛。”苏冷凉凉一笑,“你看,我明明决定要离婚,与他此生毫无瓜葛,可我还是想让他痛苦,因为我不服气,别人欺负了我,我是一定要还回去的。”

“其实你们总能一眼看穿对方。”

苏冷明显一怔,眼神是空的,望着碗里凉透的各种食材,心上似乎也结了一层油。

方敏放缓了语气,轻叹了口气:“或者用词可以不那么尖锐,你们总是能读懂彼此,而这个过程需要很多细节,是无比繁琐的。如果一个人在自己心里毫无分量,至少不需要费劲心力征服这个过程。你通过他一个恳切的要求,一些在他身上不轻易出现的情绪细节,就判断到他窥破了你隐秘的一角。你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吗?他和我说,第一次在安成总部见到我,他就开始怀疑我的存在了,他很了解你那时还在持续往来的好友只有陈弥乔劲,而那个阶段的你,很难信任人,但你身边多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我,可他又立马认出去年是我和谢鸣哥送你去张金远的婚礼,分辨出去年你在上岸晕倒,是我给他打的电话,由此判断出你和我关系匪浅。

去年在上岸,严觉景也在,他首先向文晨皓打听是否认识我,如果严觉景那次生日会我也在,就证明了我和你私下一定是有往来的。他利用我和谢鸣哥的关系,让文晨皓误以为他把我当作了谢鸣哥的现女友,现女友和前女友相互融洽,是有些奇怪,可如果我每次都和你玩,谢鸣哥会不会也在,好像他是吃醋介意。就这样,他巧妙从文晨皓那里套出了一些有关我的信息——首先,我不是谢鸣哥的女朋友。可他说其实那次试探是失败的,因为当时文晨皓对我也一无所知。”

整个过程,苏冷表现得很平淡,似乎这样思维敏锐、心思深重的季见予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可方敏当时听完他的逻辑,久久无法平静,再一次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可他向我承认,他的确存了点小心思,想试探谢鸣哥和你如今的关系,他说他就是很不服气,尤其是你们慢慢交心之后,凭什么他们可以和你友好往来,爱情,随时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听到这里,苏冷眸光一动,深吸了口气,低头无意识就要把油已经凝固的土豆碎往嘴里送,方敏伸手拦住了她,“下新的吧。”说完,动手重新开了火。

“他觉得我当年把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火苗都扼杀了。”是,他们生命的联系,本来此生不存在起死回生的奇迹。

苏冷隐隐想起,淀城下了初雪那个清晨,他找她找到三中,对她说: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吗?我们认识十五年了,苏冷。

在此之前,苏冷一直认为,他的作风应该会是冷酷的、毫不留恋的。可他不想和她闹到老死不相往来吗?即使不做情侣。可为什么昨晚她提出这个想法,他又坚决持否决态度。

方敏没有否认,其实季见予的话也到此为止了,他垂头不语的样子,整个人灰蒙蒙一片,像她曾经的一个病患,妻离子散又破产,走进那间工作室,是为了寻求生机。

“后来,你在《归江东》庆功宴上喝多了,是让他给我回的消息,是吗?”

苏冷勉强笑笑,从自己的思绪挣脱出来,学会抢白,“我懂,心理学上,这说明我潜意识里还是信任这个人。”

方敏撑着下巴望着她微笑,怜惜又鼓励的目光,治愈心理疾病的第一步,就是自我表达,不需要引导的。

“我从没否认过这一点。就像你如果再问我爱不爱他,我的回答不会变,我重新爱上了他,我爱他。”

还是那个热烈敢爱,也敢恨的苏冷,她在光里,像一朵茎韧的玫瑰,盛大、艳丽、妖冶,要上手才能感受到上面尖锐的刺。

“他坦白在你喝醉的时候他挣扎了很久,或许只要往上翻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他就能立马得到困惑他许久的问题。他说如果是十七岁的他,一定就会这样做了。”

苏冷嘴角虚虚一扬,不置可否,拿筷子搅了搅半天毫无动静的清汤锅,“让我猜猜,他最后是通过公开的途径查到了你的信息。”

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默认。

“你的确很了解他。”

苏冷没有反驳,盈盈一笑,似乎有些小得意,“过了十年,好像更了解了。”

“十年吗?”方敏小心翼翼试探问了一句,可立马就后悔了。

苏冷慢慢放下筷子,付之一笑,给予她肯定的回答:“对,准确来说,从我们十八岁分开,到去年重逢,是十年。今年十月份,我和他都应该过二十九岁生日。”

方敏眼眶一酸,险些落泪,一颗颤颤的心,连同半边身体,毫无预兆麻痹了。

“除了季见予,我在你面前也无所遁形。毕竟,你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工作者。”苏冷抽了张纸,递出去,嘴里开着玩笑,可方敏注意到她抿了抿唇,鼻子一抽,眼角也有红晕。

“他打电话试探过我,后来我在采访中给出了一样的答案,”苏冷苦笑,“后来被全网抨击我谎报年龄,相信你也知道了,那算是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方敏也试着说笑:“被骂醒了吗?”

“我经纪人也把我狠狠批斗了,也许是舆论让我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也许……”

“不瞒你说,我曾经怀疑过,会不会是那场车祸对你脑部造成了遗留性创伤,你是知道的,还是不想面对,毕竟你一直抗拒做检查。”

苏冷皱了皱眉,深深叹了口气,“我所有的抗拒,都是因为我爸爸。他的离世,其实才是我人生最大的不可逆的遗留创伤。我爸在ICU那几天,我已经恢复意识了,在那期间我被推来推去做各种检查,我和他,明明只相差五层楼,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做一次磁共振需要在幽闭的机器里呆三十分钟,仿佛永无止境的时间缓慢消耗,就像他的生命一点点消逝,可我无法动弹,无能为力,只清楚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黑暗的空间里全是死亡气息。

“从那之后,我患上了幽闭恐惧症,拒绝检查,一方面是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配合,一方面是我害怕想起那种绝望、窒息、无力的痛苦。往后这么多年,我根本不想正视我爸在车祸现场就死亡的事实,不想记得他离开我到底有多久,也想忘记那一年,我的人生有多糟糕。后来我在京城,生活也一塌糊涂,我的骄傲不允许我铭记我的失败,没日没夜练舞的时候,本身就会时间错乱,久而久之,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其实人有一部分的不快乐,都因为被无情的时间掌控着,我就想,如果我偏不受它掌控呢?”苏冷微微一笑,声音渺渺,“可这始终我规避苦难的一种逃避行为,因为我一直感受不到幸福和快乐,可是从去年开始,对时间,很多时候我逃无可逃。”

因为家里有一个与时间共存的男人。

“和他结婚后,节假日回他爸妈家,成了我最期待的日子。一开始是因为有别人,我和他相处可以轻松些,他爸爸真把我当女儿,他妈妈,我从小其实都不太喜欢她,可这一年的时间让我发现,只谈家长里短的精明女强人,也有亲善有趣的一面。各种方面,他的家庭,虽然谈不上完美,可已经是我从小可望不可及的了,今年过年,我们提前离开,我竟然恋恋不舍。”

方敏听得很认真,中间空白了片刻,“某种程度而言,你觉得自己有被治愈,对吗?”

“昨天他前提到我爷爷奶奶那边,亲自下厨,我陪老人在客厅看电视,一瞬间,错觉这已经是下辈子了。”

那种不需多言,不用刻意渲染的热闹和谐氛围,太不真实,可偏偏饭桌上的欢声笑语又分明清晰入心,就那几个小时,亲密、温馨的空气把所有伤痕都填满了。

连老太太遗憾叹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抱到宝贝孙女生的曾孙,都不是悲伤的。

她认定季见予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自己出声安慰老人:奶奶,一定可以。

那晚分开后,突然想起这一茬,苏冷还应激似地破天荒主动给他发消息:“我的意思是和别人一定可以,和你一定不可能。”

过了很久,那边才有回复,他没有不依不饶纠结她划清界限的用词,只是一句承诺:

我会替爸报仇,给你一个真相,很快了。晚安。

她在看剧本,这行字赫然入目,胸膛激荡过一阵电流,头皮发麻,迅速端坐起来,死死抓住手机,恨不得立马拨过去问他什么意思。

最后忍住了。

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为她。

苏冷觉得,季见予现在好像学生时代喜欢说大话故意吸引女孩子注意力的顽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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