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黎梧是被一阵低语吵醒的。
起初还以为是做梦,随着意识回笼,这才意识到说话声来自门外。
才五点半,周围还很安静。
黎梧竖着耳朵听。
是个女声。
“换个房间不行吗?非要住这间?”
听不清对方如何回答,只听这个女声继续:“我问过章导,这屋有人住了,其他房间不是也一样吗?”
黎梧还是听不见对方怎么说。
女子:“那也不能把人家撵出来啊。”
终于,黎梧听见那个把她从睡梦中吵醒的声音:“那就住一起。”
“你开玩笑呢吧?”
“服了你,我不让你来你偏来,那等他醒了,问问同不同意吧。”
“嗯。”
这个“嗯”声,黎梧可太熟悉了,她已经可以确认,这就是艾森。
不过他怎么回来了,不是合同到期走了吗?
节目组应该没这么随便吧,他说回来就回来了?
门外的说话声渐熄,随着脚步声临近,黎梧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把门偷偷开了一条缝。
从缝隙中,看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刚好从门口经过朝楼下走去。
而走在前面的就是艾森。
黎梧把门关上,爬回被窝,蒙上脸。
心跳声在自制的密闭空间中被无限放大。
黎梧手贴着胸口,感受远超平常的心跳。
半晌,被子里的氧气被她耗尽,她从被子里钻出来。
不行,不能这样。
她要找点事情做。
黎梧从被窝出来,先是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开始做俯卧撑。
一百个之后又开始倒立。
等这些做完,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终于被力竭占据,暂时不想了。
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闷在屋里一早上没出去,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结果对方却找上门来。
黎梧刚开始新一轮用倒立充血麻痹自己,门就被敲响。
伴随敲门声,她的心跟着紧了一下,差点没撑住摔下来。
黎梧快速调整呼吸,声音略抖,问:“谁?”
郑婉心:“是我,郑婉心。”
黎梧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艾森。
可气才松到一半,她就说:“艾森回来了,给大家做了早饭,你收拾一下就过来吃吧。”
当头一击。
黎梧说什么也没力气再多撑一秒,她放下腿,缓了缓才站直。
想到今天只有一个娱乐项目,就是去玩赛车,而且距离出发还有段时间,她道:“我昨天睡得晚,你们先吃吧,等会出发再叫我吧。”
门外,郑婉心看了眼艾森,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道:“那早饭给你留出来。”
黎梧:“不用,你们吃吧。”
郑婉心:“行吧,那你先睡。”
黎梧哪能睡得着。
距离她早上知道艾森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黎梧训练服都被汗浸湿好几轮,累得够呛才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根本没有胃口。
更主要的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艾森。
一直磨蹭到郑婉心来叫她出发,才终于迈出自己的房间。
她下意识到了眼对面的屋子,想起早上听到的。
他们该不会真的要住在一间屋子吧!
那画面,想都不敢想。
黎梧一个激灵,不会的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你想什么呢?艾森回来你不开心呐?”郑婉心碰了碰她,“听说,他是昨天有事才走的。”
屁的有事。
骗你们的。
黎梧“哦”了一声,道:“等会我跟你们一起走。”
郑婉心停下,手搭在楼梯扶手回头看她,欲言又止,然后点头:“行。”
起初黎梧没懂她在楼梯上的眼神是何含义,当她看到司机是艾森时,她懂了。
黎梧在副驾门口迟迟没有上车,正好赵思源开车过来:“黎梧,走吗?”
她从车窗望进去,吴沁和齐凯星都在。
这一车简直是尴尬之巅。
换做平时,黎梧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但现在,她无所畏惧。
黎梧果断放弃艾森副驾驶的位置,跟郑婉心点了下头,坐到赵思源旁边。
郑婉心眼看艾森的脸色从刚才的红润有光泽变得铁青,车内的气压都变低,压得人要喘不过气。
如果不是袁恒也在,她都想逃。
虽然期待,但压根没想到黎梧会选自己的赵思源朝艾森挥挥手,语气中都透着得意,贴心的帮黎梧把安全带系好,道:“坐稳,我们出发咯。”
眼看那辆宝马从车边飞驰而过,艾森的脸已经跟炭一样黑了。
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也是教师职责的一部分,大人和小孩想来原理差不多。
郑婉心不想提前感受飞车,尝试安抚艾森:“女孩子嘛,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害羞的。”
她碰了下袁恒,想给自己拉个帮手:“是吧?”
袁恒愣了下,从后视镜看到艾森能杀人的眼神,撇开的同时连忙点头:“嗯嗯嗯,是是是,女孩都会害羞的。”
艾森抬眸,从后视镜看向二人,没说话,发动汽车,朝目的地出发。
这一路,黎梧都在跟人聊天。
先是跟聂晨曦,然后是郑婉心,还有旁边的驾驶员,以及后面时不时抛出话题的二位。
等到了目的地,脑子都快炸了。
趁着停车的功夫,她闭上眼睛小憩,轻轻脑袋里的缓存,但很快就被引擎轰鸣声吵的不得不睁开眼睛。
赵思源正在解安全带,看到她睁眼,眉心都拧在一起,很难受的样子,问:“晕车了?我这有晕车药。”
黎梧摇头,她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可这点愿望也无法被轻易满足。
“叩叩。”
后出发但是先到达的艾森敲着车窗,黎梧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想起刚刚郑婉心和聂晨曦说的话,没来由的一阵烦躁,道:“赵思源,你先下,我从你那边下。”
赵思源模特出身,各种各样的人见多了,玲珑得很,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下车绕去艾森那边。
等黎梧从副驾驶爬到驾驶座下去时,艾森已经被他拉走。
黎梧松了口气,在心中道谢。
她还是没想好。
说她犹豫也好,吊胃口也罢,都认。
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更无法接受自己对他还有感觉的事实。
下了车,黎梧望着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人,掉头从另外一边进场。
这是一家室外赛车俱乐部,在国内都排的上名次。
位于滨海城市远郊,周围人烟稀少,较为空旷,除了令人血脉偾张的引擎轰鸣声,基本听不见其他声音。
从门口进去时,看到停车区域几辆兰博基尼安静的守在那里。
这无疑是赛车人的天堂。
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她刚刚进入内场,眼前是赛道的一部分直道,还不等她多想,一辆赛车就从眼前飞过,只留下一阵声浪在耳边萦绕。
“你要不要感受一下?”郑婉心走到跟前问。
黎梧:“好啊。”
来一趟不上赛道那就太可惜了。
郑婉心:“那我们去准备一下,袁恒和姜磊已经过去了。”
正要走,黎梧被她碰了一下:“怎么?”
郑婉心回头:“我觉得他们仨有猫腻。”
黎梧跟着转身。
如果不是那天亲眼所见三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勾肩搭背手舞足蹈,黎梧大概会觉得这一幕很酷。
三个人并排前行,走在中间的艾森更是气场全开,他就是这个赛场的王,可以征服一切。
然而下一秒,黎梧眼看着艾森平地绊了一下,虽然立刻稳住,但还算被打乱了节奏,连着身边两人的气势都跟着弱下来。
黎梧忍住笑,跟他对视一秒,转过头:“婉心,我们走吧。”
孔雀开屏没了观众,尾巴翘得再高、开得再大、色泽再鲜丽也失去了意义。
眼看黎梧理都没理,三个人立刻散开,呈三角状,互相拉扯。
赵思源:“打个赌。”
齐凯星:“洗耳恭听。”
两人看像艾森,他点头,就算是回答了。
赵思源虽然敬重他,但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不会让步的:“我们三个比一圈,谁赢了。”
齐凯星:“就请黎梧吃饭!”
赵思源摇头:“这还不够,谁输了,谁就退出!”
齐凯星:“行。”
赵思源:“艾森,你呢?”
艾森:“好。”
齐凯星:“可我们还没有问她同不……”
他还没说完,艾森就已经开始行动,叫住当事人:“黎梧。”
还没走出他视线的两人停下来。
黎梧拉住郑婉心就走:“别回头,走就是了。”
郑婉心不想拆人姻缘,奋力抵抗:“可……”
话音未落,黎梧就被追上来的艾森拉住:“等一下。”
郑婉心很懂事的让到一边,给两人营造短暂的二人世界。
黎梧盯着他的手,然后把视线挪上去看他眼睛:“松开。”
原本以为他还会纠缠一下,结果马上就松开了,黎梧心里涌起一点点小失落,但很快就被她骂下去。
艾森:“等下你要上场吗?”
黎梧点头,说话不自觉带刺:“怎么,你还不让啊。”
艾森:“那你注意安全,听教练指挥。”
又是她没想到的,黎梧愣怔一秒,点头:“知道了。”
艾森:“那等下我们三个比赛,你会看吗?”
黎梧:“……你们是小孩子吗?为什么总是要比点什么,上次是烤肉,然后喝酒,这次是赛车,下次是什么?”
艾森笃定地说:“没有下次了。”
黎梧不解:“什么意思?”
艾森凑上去,在离她脸不到一尺的位置停下,注视她的眼睛:“这次就赢到他们心服口服。”
黎梧心尖一颤,往后躲了躲,让两人的距离重新回到基本的社交距离:“这么自信?”
艾森直起腰:“当然,我说到做到,我赢了,你给我回请饭局的机会。”
黎梧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另外两人就过来。
气氛有些微妙。
赵思源打量二人,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艾森把手插兜,礼貌一笑:“没什么,她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