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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芒没有回家，反而走到了一楼。
她抽抽搭搭地哭着，用手背擦掉眼泪，绕着小区小道神游漫步。
手机没带，落在了张至森家，她脚踢着路边的绿植，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王八蛋！混蛋！渣男！”她用几乎能想到的恶毒语气将张至森骂了个遍。
这次她绝对不妥协，绝对不先低头原谅他。
正当她激情辱骂时分，张至森没理会还待在家里的应敏，去了对面找李光芒。
敲了门听见那女生说光芒不在，他匆匆打了电话忙音无人接听中，心里这才有些慌。
匆忙跑至楼下，发现远处的她正在对着高大粗壮的树木怒目而视，再凑近一些，听见她在说一些优美的中国话。
李光芒眼眶潮湿，只见来人如高大灌木一般，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脸色深沉愧疚。
“光芒，上去吧，晚上天凉。”说着他将手中拿着的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李光芒耸了耸肩，不接受他的糖衣炮弹，刚才应敏那句婚房深深地刺伤了她，她想过他有深刻的过往，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
“你骗我。”
张至森不解，问：“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这房子是你爸妈的，你暂住的。”
张至森沉默了一会，说：“事实是这样的，只是我没必要说出这房子原本的用途，那会伤害你。”
“伤害我？是你问心有愧吧。”
李光芒气鼓鼓地说着真心话，她没想到她和张至森的第一次吵架竟然是为这个。
“光芒，我问心无愧。房子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又不是一件衣服，一个简单交易的东西，既然过去了又何必再提之前的事。”
虽是这样说了，道理她也懂，但她心里始终有根刺无法拔出来。
张至森见她脸色不再僵持，忙上前去哄她：“好啦，光芒，你想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
李光芒脸一仰，想起了什么，说：“应真在这里住过吗？”
张至森眼神暗淡，好像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对他来说都是痛苦，他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李光芒心中一恸，见他不开心的样子，还是觉得沮丧，她明明也是与前女友公平竞争，却连高兴胜利的心情也不能拥有。
“好吧好吧。那今天应敏找你来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案子的事情，我还没有细问。”他的语气平静毫无波澜，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大晚上的唉！”要是她不在的话，岂不是他们两人同处一室，想想都觉得生气。
张至森知道她有气要发，不跟她纠缠下去，只是说：“好了光芒，我们一起上去听听她怎么说吧。”
李光芒不愿意动，张至森推着她，她仰靠在他的身上，翻着白眼倒看他。
他笑了笑，两人气氛缓和。张至森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看着她倒着的脸颊：“你呀，有事没事先跑，这可不像你啊。”
安静高大的槐树下，李光芒又站直了身子，她又暴怒式地跺脚，张至森哈哈哈地笑着地认错。
“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应该紧紧抓住我的女朋友不放，不给她逃跑的机会，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李光芒突然被他紧紧抱住。
“那我应该这样。”说着，他嘴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
李光芒笑着推开：“喂，这样更不可以了！”
两人闹了一会，拉着手准备回家，刚到楼下，碰到了下楼来的应敏。
应敏神色匆忙，紧紧地捏着包，看到拉着手进来的两人又气愤不已，站着挡住两人去路。
张至森沉默不言，望着离去的应敏。
“你要走了？我给你打个车，回去注意安全。”
李光芒站在张至森身后，感受到应敏的视线直勾勾地冲着自己，她从他身后走了出来，迎上了应敏的目光。
“至森哥，你先上去吧，我跟光芒谈谈。”
张至森想要拦住，却听到李光芒说：“好，我们去附近那家店里坐坐吧。”
“不用了，说几句话我就走。”
“好。”
“行，那你们聊吧，我先上去。”
李光芒和应敏来到了不远处的大树下，树下有公共座椅，椅上落满了灰，李光芒拍了拍土，两人坐了下来。
也许是太久没有谈话聊天了，李光芒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切入，应敏倒是直截了当。
“你不够意思。”
“嗯？”
“你和张至森谈恋爱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李光芒被应敏压迫的质问弄得很不舒服，只是说：“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吧。”
“我们不是朋友吗？还是你知道我喜欢张至森故意抢我的东西？”
“不是的应敏，张至森不是一件东西，而且我也很久没有想起你这个朋友了。”
李光芒说的是事实，应敏去了国外学习，她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她没必要事事都跟她报备。
见李光芒并没有被刺伤，应敏又搬出姐姐：“你知道他为什么将律所取名为至真吗？”
李光芒想起他说过的价值观，突然脑袋轰隆一声，想起了什么，眼神暗淡。
“他们当初答应了彼此，这是他们一同的梦想，现在呢，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他的誓言了。”
“应敏。”
李光芒看着应敏激动的说着，内心一酸，叫了叫她的名字。
应敏眼神充满了恨意，即是对眼前李光芒的恨，也是对不远处站立着的张至森的恨。
“你不会得到他的爱的，那是属于我姐姐的东西。”
“应敏。”李光芒再次叫了叫她的名字，轻声说道：“你不是你姐姐应真，你不要做那个代替她的人。”
应敏闻言一愣，接着愤怒喷薄而出：“你凭什么说这样的话！你又凭什么自以为是，认为你真的得到了什么！”
说完应敏站起了身，突然从包里拿出那块表，是刚刚张至森决定送给李光芒的那块，被应敏狠狠地攥在手里。
“你瞧好了，这只表是我拿走的，如果张至森打电话报警，我就决定永远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要是他决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那我会去争取，拿回属于我和姐姐的东西。”
“另外，请你不要再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从应真离去的那天起，我就觉得连同她的那部分一起活下去，这是我们的约定，也是他与姐姐的约定。”
说完应敏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张至森，带着恨意和不满，大步走出了小区，留李光芒一人接受着突如其来的晴天霹雳。
比听到婚房一词还要震惊。
张至森见李光芒久久地坐在树下不动，连忙跑了过来，蹲下来看她：“你怎么了？应敏跟你说什么了？”
李光芒笑了笑了，恢复了表情：“没事，我们上去吧。”
张至森手臂加大了力气，抱紧了她。
“无论应敏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是吗？她说要找你做诈骗的案子，希望你少收点律师费，她付不起。”
李光芒说了个玩笑话，但她没笑。
张至森抱紧了她：“你呀，骗人都不会。”
见李光芒没有说话，张至森解释：“光芒，我想告诉你，我爱过别人，但我现在爱的是你。”
李光芒安静了，这是张至森第一次对她说爱，可为何她却感受不到。
“我不信。”
爱字太深太重，她从不轻易宣之于口，所以她对他的爱抱有怀疑。
“那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张至森松开了她，抹掉她眼角的泪，亲吻着她的额头。
李光芒挣脱开他的怀抱，想来想去无法对他进行辩驳，他事事都挑不出错来。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就是总觉得和他声称的爱隔着一堵墙，触不到他内心真实的爱。
李光芒点了点头，心里觉得别扭，她心里渴望张至森维护她选择她站在她这边，可当他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时，她竟然觉得有些残忍。
他说爱过。过去的与他毫不相干了。她有一天会不会也是这个过去的故人。
深秋的冷风吹来，袭击了她的后脑勺，她觉得有些头疼，再加上跟张至森闹了这一场，腹中又空空，更觉得疲惫了。
“我要回家。”她没理身后的张至森，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好，我们回家。”
李光芒眼神示意，他又搞错了，她说得不是他的家。至少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家。
张至森明白了，也不再劝李光芒，两人一起上楼，电梯缓缓上升，她的心却越加沉重，想要印证。
她看着张至森：“还是去你家吧。”
进了家门，李光芒环顾四周，一切周围都没有变化，只是桌上的蓝色盒子，空空如也。
她没有提示他，想让他自觉发觉不对的端倪，她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洗手间洗手。
出来时分，发现他端坐在客厅位置看手机，桌上的蓝色盒子已经消失不见。
她有了答案，心下沉着，眼神漫无边际地游荡着，看着四处的摆设，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同样的景象，也许有同样的甜蜜，一种酸楚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不相信，指着桌面想再次确定一下。
话还没出口，她望着他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表不知道被小呵拉到哪里去了，我改天再买一块送你。”
她心里悲伤，却不知道该如何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好。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
两人还没吃饭，过了一会张至森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菜，将李光芒推着餐厅：“坐吧，今天将就吃一吃，改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墙上时钟已是九点，她没心情吃饭，本来想跟他说说话，却看他从桌上拿起一包烟，神情漠然地说：“我去抽根烟，你先吃饭。”
张至森走至了阳台，开了窗，看着屋外被风吹折了腰的叶子，心里有种剧烈的疼痛。
他快三十岁了，这意味他浮出水面的东西越来越少，情绪也越来越深沉，他不会像李光芒那样将开心烦躁生气都写在脸上，他已经能完全控制自己，控制情绪了。
就像他此刻的烦躁，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心不在焉的抽离，抽离出来的，是对应敏拿掉手表的愤怒。
但他不会跟应敏对质，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不过是要自己与她联系罢了，他不会让她得逞。
李光芒没吃多少，蜻蜓点水地填了填肚子。她看着背对着自己抽烟的张至森，觉得有些茫然。
他似黑暗森林中一弯平静暗黑的湖泊，又似一堵厚重无法穿透的墙，深不见底，危险迷人。
她就这样看着，等待他抽完一支烟，想象要如何接近他，感受他。
微风吹起了他的发，他手指轻弹在细长烟根上，烟灰掉在他放置的烟盒里，突然，温热的手从后背穿过。
李光芒从背后抱住了他，脸贴在他蓬松宽大的衣衫上。
他放下了烟，“有些呛，等我抽完。”
他解开她的手，预备转身抱住她。
却又被她紧紧抓住。
“我不怕。”她轻声说道。
他灭了烟，关上了窗，任由她抱着，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心思迥异地想着事情，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他爱她吗？她不知道。
她突然确定的是，她爱上了他，她想要紧紧拥抱他，不让他走开。
无论如何。她要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