竣工典礼。
挤了太多前来报导的人马。各方领导都带着通讯员和文秘,连本土网站和电视台的都来了。
余津津今天穿了高跟,不太方便,被挤到好几层外。
她只好打游·击,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各角度取景,后面跟着一个不知哪一方派出的摄像大哥,帮她开路。
各路工作人员就绪后,领导们开始登场了。
余津津一眼就从相机镜头里看到了鹤立鸡群的边柏青。
个子高挑加白脸,冲击力很强。
还没亲密关系时,陵园那次在人群中见他都觉格外心旌飞扬。
有过亲密后,再以公务事由见他,居然一时有点被他的威严感震撼。
余津津先是对着镜头里的边柏青愣了几秒,立刻偏到镜头外,看到他和领导们让着站位,一副公务表情,她也马上投入到工作中。
领导出场后,马上点了礼炮,震得余津津心脏一痛,裂开了个口子,像是有风一直往心口里灌。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可能是一出了他的卧室,假使他不属于别的什么女人,他一样活在瞩目的热烈里,只要他不作光家业,基本一生都是可以这样不缺关注的活下去。
而她,在台下,淹没在提供关注的人堆里。
那些时时因为她的样貌带来的关注,在为权力献出的关注对比中,显得苍白且渺小。
——大约是这样。
余津津来不及细想,为了不负这身着装,也要冲锋陷阵挤到较佳的拍摄位置。
气氛很热烈,哄哄闹闹放了很多礼炮后,领导们坐在临时礼台上开始讲话。
即使坐着,边柏青身量直,比胖团着的人高出一截,别人讲话时,能清晰看到他很认真的倾听表情,适时鼓掌。
边柏青一抬手腕,远处的余津津,还是看到了他袖口的高尔夫球钮粒。
他拍着手,有节奏地在她心底点出一串省略。
几个女的忽然“哇——好帅啊!那谁啊?”
指着台上的边柏青,神色激动。
“施工单位的老总!姐妹,一会儿找机会要个微信!”
“卧槽,有这么年轻的老总?”
“不行,我要假公济私,猛拍他!妈的,眼睛要看怀孕了!”
“哎,他要是个鸭子就好了,姐妹共享。”
······
现实中帅且气质突出的男人,显眼到大家不吝赞美,都快把他们捧坏了。
余津津不由撇嘴笑着看向激动的旁边。
心中呐喊:他,我的。
与有荣焉却只能锦衣夜行。
轮到别人讲话的时候,边柏青的眼睛忽然扫了一圈台下,寻到架着摄像机的这边。
余津津慌忙回头,装作大方地把前面位置让给摄像大哥,躲了。
刚才图口舌快的姐妹立刻举起相机,占领了余津津刚才的位置,珍惜边柏青给的这个主动的拍摄角度。
余津津心中一紧:
瞧,只要丝微松懈,立刻有人瓜分机会,哪一个都比你会占领。
抓到了开场的照片,余津津并不像那群献积极的其他人员一样——蹲在台下,恭维欠着身,谦卑的各角度拍自己领导。
她躲到临时观众席的最后面,拖过凳子,坐着。
淹没在攒动人头里,望着台上的他。
放大的麦克声里,余津津听出边柏青是为集团下的施工公司站台,旁边才是直接的项目负责人。
她立刻偏着身子,从席中的走廊里偷瞄台上——
轮到边柏青发言,他抬起手腕,把麦克端到旁边的项目负责人那里,作个“请”的手势。
他不打算讲话,让公司里的人代表。
在外人看来,礼让下属,这行为很有气度。
余津津知道边柏青是不耐烦这种场面里的虚无。
因为自己懂他,她不由抬眸深望了台上的他一眼。
边柏青端完麦克,扇形收回眼神的时候,精准落到余津津眼睛上。
定住。
遥遥的,也能看到他双眸碧清,可能因为场合严肃,余津津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
余津津的眼神逃避了几次,不由自主又拐回来,对上边柏青的眼神。
他还是那样漫不经心。
以至于余津津开始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还只是因为遥远的原因,他眼神放空的方向让她误认为是对她的焦点。
动情,让人变得犹疑反复……
又到了鼓掌环节,打断了边柏青的眼神。
余津津见他忽然抬高了手腕子鼓掌,只是比之前鼓掌时抬得高,并不突兀。
但钮粒全部露出。
那几粒高尔夫球钮粒在余津津眼中摇着,晃的她眼神失焦。
讲完了话,开始剪彩,边柏青插手在前站着,余津津立刻举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
太帅了,盘靓条顺,就算不是自己爱的人,也想拍一拍。
真可惜,不是所有帅哥都去娱乐圈,那样就能天天看见。
余津津暗暗得意,又要找角度拍几张。
高挑的礼仪小姐端着剪刀走到西装革履的边柏青身边,穿着旗袍,凹凸有致,而周围的人都穿着臃肿的外套。
颇有一种金童玉女的既视感。
余津津下意识升起一阵醋意。
边柏青朝礼仪小姐欠欠身,接过剪刀,站在那里,眼神漫游前方,等待指令剪彩带。
余津津随时注意着边柏青。
只有他身边的礼仪小姐靠得很近,身体朝向他。
这就是现实,帅哥谁不喜欢,还是他妈的有钱人,示好是时时的,防不胜防的。
这小子也他妈没躲到一边,不知道他是没察觉,还是也他妈挺喜欢小小的示好。
算了,这王八反正平日风度款款,会私下朝自己抽腰带,可不会公众状态下失仪。
人五人六,衣冠楚楚,剪掉了彩带。
余津津见她的工作接近尾声,挤出人群,走了。
从热烈中回到报社,有种烈火烹油狂欢后的落寞寂寥。
夏季要来了,半中午的阳光洒在办公室百叶窗上,筛成一条条的,像竹篾子做的签子——
抽一个,就想起边柏青醉酒的下午,忽然到了他家,他按下难耐,不强求她,捏着她的手指,俩人不由自主一起看向窗帘下的春光。
再抽一个,是夜晚漏进来的月光,俩人把它燃烧。
全是上上签。
窗台,阳光······因为那个下午,经由他迷离的醉眼一看,把她对这些日常里的麻木不仁,全都点燃了。
噼里啪啦、哔哔剥剥、轰轰烈烈,无尽地燃烧着。
只要想起边柏青,余津津就像火堆旁的蜡烛,化得滴蜜。
那信誓旦旦的“捞完走人”,成为火焰上的一缕烟。
······余津津克制着自己,导出相机里的照片,在电脑上一张张看着。
她的眼神也是漫不经心的,只有碰到边柏青的照片,才停留很长时间。
在一堆照片里,连那天陵园扫墓的照片也找出来了。
都是她拍的。
有些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样的角度、以什么样的心情,就拍了。
就像理不清,到底何时,就对这个男人,投入了过多的真心。
猛然间,余津津看到有张照片里——
陵园展示栏的玻璃,反射出了自己那天的着装,突兀的,不合时宜的。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套装,边柏青潇洒而滑稽地朝裁缝定制的。
是为她避免这次郑重场合的不得体。
以无言的方式,不伤害她自尊的方式。
轰然中,23年时光塑就的余津津,倒塌了。
那次边柏青醉酒与她依偎在床,揉捏她手指的耐心,叫她错觉他要重塑她,现在看来,似是一种生活的隐喻。
那个漫不经心的春日下午,即使没有交·欢烈烈,原来也如此回味悠长,反反复复······
余津津精挑细选了一张边柏青的照片,裁掉别人,存在手机里,偷做壁纸。
把他转印在屏幕的对面,时时与自己对视。
过了会儿,大老板亲自给余津津打电话,调门很高、很欢快:
“小余,你去哪儿啦?我们在等你呢!”
余津津一愣,不由从工位上站起来接听:
“我回报社了。”
“怎么回去了?”
“散场了,我的工作结束了,赶紧回来整理今天现场的资料。”
“中午一起吃饭呢,你走了!我叫司机过去接你!”
余津津正想着怎么拒绝,那端有人叽叽咕咕说什么领导急着走,等晚上大家再大聚一场。
大老板立刻改口:
“那好,小余,辛苦你先忙工作,晚上一定参加饭局!”
这通电话,余津津不傻,她一个实习记者重要成这样?
不过是看着谁的面子。
可才下午两点,大老板已经叫报社里的留守开车送余津津出来了。
那帮人陪上面领导吃完饭,没怎么喝酒,不尽兴,等待晚上的大场。
可下午也不能干等,索性大家去了KTV.
余津津被领到KTV的最顶层。
电梯一开,大老板亲自在电梯门口接她。
好巧不巧,电梯那端伸出去的露台,边柏青闲闲背倚着栏杆,侧着脸。
他发觉电梯门开了,透过落地玻璃,往这边看了一眼。
大老板热情笑着,虚扶了余津津一下,指着落地玻璃那端的露台。
“包间内净抽烟的,你们年轻人在露台上透透气。”
撮合。
隔着玻璃,边柏青并听不见这边说了什么,他却悠悠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余津津,赏景去了。
露台上还有几个人,偶尔凑过去,和边柏青聊几句。
余津津当然知道边柏青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是故意的。
叫她来,必不是直接授意,但肯定流露给大老板。
小小的高尔夫钮粒,力度还是不够。
大老板一拱火,给了余津津台阶,她带着新塑的余津津,去了露台。
无非有两种可能:
边柏青给自己面子,她接住,俩人欢喜,她以后装傻充愣,不闻不问其他周边;
要么再那么烈——掰了最后的机会,从他的全世界滚蛋。
余津津挎着边柏青选的小包,鞋跟滴滴哒哒敲着露台上的地板走过去。
和别人正聊天的边柏青耳朵明显动了一下,还是装作没有听见余津津上了露台。
余津津走到边柏青身后,站定。
那几个人看了余津津一眼,会意一笑,不说话了,等着边柏青回头。
边柏青就插兜立着,继续给余津津后脑勺。
得罪他,就是这个下场。
那几个人察觉出了微妙,已经换地方赏景了。
余津津伸出食指,点了边柏青的腰一下:
这是腰眼吗?
男的有吗?
边柏青的后脑勺撇向更南辕北辙的方向。
余津津“哼~嗯~”了一声,跺脚在边柏青胳膊旁,死皮赖脸挎住他胳膊。
边柏青这才缓缓别过侧脸,眼神像看到了余津津,却又不停留,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余津津把头靠在边柏青僵硬着的胳膊上,身子倚上去。
那几个人赏景赏出了露台,只剩边柏青和余津津。
边柏青这才有了反应,对她僵硬的胳膊,渐渐融化。
逼王!
他势必要当着人找补回面子,他不做舔狗,但不介意别人做舔狗。
边柏青伸出另一只胳膊,剥开这只胳膊上挂的猴儿,一把揽在她的腰上。
但力度不热情。
消失了几天的温度,隔着织物,巴掌大,余津津灵魂深处一抖。
被激励,余津津大了胆子,横心一下,想给边柏青加大药效——强吻他。
来个猛的,一下治服。
余津津猛拽边柏青的胳膊,攀附过去,噘嘴,却被边柏青不动声色,用更大的力甩回了他一直揽着她腰的掌心里。
无声宣告:
不是所有的招数都可以得逞,按照我的心情来。
余津津立刻给边柏青的执着换了配方——
搭在他胳膊的那只手,摸到他下巴,扫过他脖子,在后颈处吊住,整条胳膊软成了面条。
正甩脸色的边柏青,果然垂下了眼皮,盯着双眼故作娇嗔的余津津。
边柏青似乎无声哼笑了一下,伸手,叉住余津津的五指,一根扣一根,抓牢。
余津津娇碾眼皮,歪撇小嘴儿,跺跺鞋跟,在他怀里翻翻扭扭。
边柏青揽着她腰的手,往上用力一提。
掌力热情了。
余津津对着边柏青的胸膛偷笑。
他就不说话,还不是为了叫她自己苦苦哀求,低声下气承认是她错了!
余津津才不想被挫到泥地里,再抬眼看边柏青时,双眸含泪,伸出双臂就吊到了他脖子上,呜呜咽咽低泣起来。
边柏青知道她这是刚才的故技重施,没清算完上回她嫌他脏,绝不买她第二次账。
他要把她从身上掰下来,可余津津死死环着他的脖子,半吊在他身上,胸膛贴胸膛。
那堆软肉,化了边柏青坚硬的置气。
他跟她驳斥的力就弱了。
余津津的哭声立刻就大起来了。
边柏青低斥她:
“你有什么好哭?!”
他还委屈着呢。
余津津才不接上次怄气的事,立刻调转了风口,哭声凄咽:
“你不要我了,是个男的就可以欺负我!”
边柏青皱眉,手掌上的力变得僵硬,一把举起余津津的身子,垂头看她的眼睛,忍着怒气:
“谁欺负你?”
余津津心里死死记着边柏青朝老裁缝比量自己的尺寸,来了劲,从腰,从身高上下手——
拽住他的手腕子,环在自己腰上;
靠着身高差,拿脑袋拱他的胸膛。
跺脚,撒娇,蛮横。
他,完全败了。
那天背着他,嫌他脏的事,被她三拱两拱,拱没了。
余津津挺能接戏,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看边柏青,直往他怀里钻,哭声委屈。
边柏青抓着她的手腕,极其不悦:
“谁?你说!”
余津津使劲蜷在边柏青怀里,微微瑟缩、抖着,碎碎念着:
“是不是你抛弃我,闹得全桉城都知道了,别人觉得反正我是你玩剩的,捡个便宜?”
她心想,哼,谁他爹敢朝我捡便宜,我他妈剁了他。
但嘴上却用完全刺激他的词,下流的,不堪的,让他很没面子的。
边柏青轻轻抚着余津津,扶她从怀里起来,白着脸,语气干硬:
“别怕,告诉我,谁欺负了你,怎么欺负了你,有我在。”
美人梨花带雨,化了边柏青。
他敛着满脸的不忍,盯着她的眼睛,恨不得把关切全倾倒进她的心里,好叫她知道,才没想过抛弃她。
他伸出手指,轻轻拭泪。
“不哭,你有我。”
边柏青擦不完余津津的泪,话也开始淅淅沥沥:
“不哭。我怎么会不要你,不能胡思乱想。都怪我,我不该跟你置那么久的气,非要你先朝我低头。都怪我!听话,不要怕,我给你撑腰。”
余津津窝在边柏青的怀里,心底偷笑,嘴上怯怯:
“你不理我,人家骂我是你不要的鸡。”
边柏青起伏不定的胸膛,是快要气死了吧。
“谁?!”
他大喝。
用了她从没听过的语气。
刺激透了他,余津津抬头:
“我的直属上司,陈主任。”
边柏青下颌的肌肉绷起了棱,头一次在余津津面前骂了脏话:
“X!”
余津津伸出指尖,去捂边柏青的嘴,但不全捂,指腹轻抹过他的唇,又抚抚他的胸口,不要他生气:
“你要是气死了,这辈子我是再也看不上别的男人了,难道活寡一辈子吗?”
她这才知道,男的一上头,完全听不出肉麻——
边柏青动情地攥住余津津的手指,握在手心,脸色阴冷:
“他吞了我给你的餐补,早就想整他了。他自己撞枪口上了。”
擦!
上回的餐补,还真是叫陈主任吞了!
哦,怪不得陈说他就知道边柏青和她没这么亲近呢,要是真睡一个被窝,吞餐补的事,俩人一串通,她可不早知道了!
姓陈的,老娘的腰也是你个老丑鬼能掐的?
来让本妲己挖出你个老逼干子的心!
该!
果然,边柏青拉着余津津的手,怒气冲冲,前面带路:
“走,今晚哥给你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