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沐和弦又唱了两首歌,卡在心头不上不下的羞耻感逐渐消失。
十点十五分,沐和弦戳了戳唐经驰的胳膊,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沉浸在打牌的唐经驰挑着眉,“嗯?这么早就回去?”
沐和弦:“明天还有早课。”
唐经驰还是看着手头上的牌,回答得很随意:“嗯。”
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纠结出来,唐经驰一溜烟地打完手上的牌,懒洋洋地说道:“差不多了,散了吧。”
对面的男生对唐经驰的提议感到不可思议,“不是吧,驰哥,不是你的作风哦。”
其余人皆赞同男生的话,略微吃惊。
唐经驰漫不经心,“人都是善变的,今晚就想早点回去。”
有心人互相对视一眼,看破不说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包厢。
沐和弦跟在唐经驰身后,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被人群围绕的他几乎每次都是话题中心,永远耀眼,永远遥不可及。
所以,放弃才是最正确的决定吧?
唐经驰去前台结账,一群人有说有笑等电梯下楼。
回去的路上,部分人有另外安排先行离开,越来越小的返校队伍。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
高明对徐世晨使眼色儿,煞有介事地对他们俩说:“我们口渴了,去买瓶水喝。”
徐世晨晃起右手,“诶,我不觉得……”
话没说完,被高明拉走。
寂静的路,没有其他人,风吹落叶翻滚的细碎动静一清二楚。
沐和弦的腿不如唐经驰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长,落后他大半步。
方便她窥视他。
他颀长的影子笼罩着她,就像以往的每个时刻,他不在,却又无处不在。
教室外的一把伞,饭堂里的一道菜,街上行人手中的一杯奶茶,都叫她想起他。
沐和弦就这么静静地凝视唐经驰,他喝了酒,身上时不时飘来轻薄的酒味,混着似有若无的生姜味在某个瞬间被她捕捉到,意外地令人心醉神迷。
倏忽,唐经驰回过头,拧着眉,“你是没吃饱吗?走这么慢。”
心事重重的沐和弦愣了下,眼神躲开。
她不是一个会掩藏情绪的人,很怕下一秒,唐经驰看穿她的心思。
沐和弦:“没、吃饱了,走这么快,万一他们追不上怎么办。”
唐经驰一副早已洞察一切的表情,“你就算等在原地,他们也追不上。”
沐和弦没懂:“昂?”
唐经驰没解释,“不是说很晚了吗?还不走快点。”
沐和弦:“哦。”
内心还在思索他那句话的意思,不多时便有了眉目。
难道他们是故意给她和唐经驰制造独处空间吗?
可是,他已经......
已经约好过几天陪那个女孩子去花店。
算了算了,不想了。
都已经决定放弃了,想这么多干吗。
沐和弦加快脚步,用平时独自在外赶回学校的暴走速度,轮到唐经驰跟不上了。
唐经驰保持着自己的前行速度,“叫你走快点,没叫你跑。”
沐和弦放缓步伐,“这哪能算跑?”
“沐和弦。”他顿了下,说话慢半拍:“跟我赌气呢。”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沐和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嫌她慢的是他,嫌她快的也是他。
“我怎么就跟你赌气了?”
“跑这么快,不就是向我证明吃饱了?”
“......”
沐和弦妥协,保持同他一致的前进速度。
半晌,唐经驰开口:“沐和弦,我喝醉了,你得照顾我。”
他慵懒的嗓音像撒满地的月光,落进她的心田。
她竟觉得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唐经驰有点娇气。
沐和弦没看他,收回发散的思想,镇定地回了一个“哦”。
五分钟后,到分岔路口。
“再见”这两个字卡在喉间还没说出,唐经驰同她一起往右边的路走。
沐和弦停下,他还真的是喝醉了,回去宿舍的路都认不得。
好心提醒:“你的宿舍应该走这边。”
唐经驰看傻子的眼神,回答:“我知道。”
沐和弦:“那你?”
唐经驰耐着性子:“送你回去。”
沐和弦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
“晚上男生送女生回宿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
戛然而止的话,沐和弦困惑地看向他。
唐经驰很轻地扯了扯唇角,平淡地说道:“没什么,走吧。”
“而且”后面接的内容是什么?
沐和弦很好奇。
看他的样子,追问铁定问不出来。
只好作罢。
一路上,两人没说话。
十点三十三分抵达宿舍楼下。
沐和弦道谢:“谢谢你今晚送我回来。”
唐经驰:“嗯。”
他插兜的右手摸出香烟,抖出一根。
沐和弦的余光扫视着周围,路过的人不多,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最好还是别逗留太久,不然被太多人看到,估计明天又有流言了。
她催促:“你快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唐经驰缓缓地抬起眼皮,不太和善,“没良心。”
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沐和弦以为自己听错,“啊?”
“特地送你回来,水都不请喝一瓶,就赶我走。”唐经驰,“用完就一脚踹开,是吧?”
“我没有......”
“行了,你上去吧。”
他说完,叼着烟,侧过身拢火点烟。
沐和弦转身进入宿舍,走上两个台阶,她回头,已没有他的身影。
叹了口气,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今夜之后,真的可以放下他吗?
可是他已经有心意的对象了吧。
不知不觉,已到五楼。
她没有马上回宿舍,而是站在走廊光线最薄弱的角落,掏出手机。
点开和唐经驰的聊天对话框。
就让她最后一次和他聊天吧。
沐和弦缓慢地输入:【谢谢你送我回来。】
指尖落在送发键,想到他刚说的话,补上一句:【下次有机会请你喝水。】
觉得没问题了,沐和弦点击发送。
盯着唐经驰的头像发呆,思绪迷离之际,沐和弦无意识地又输入了两个字:【今晚】
沐和弦还没回过神来,忽然出现熟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阿弦?”
她指尖微抽,那两个字成功发送。
来不及撤回,邓梦琳来到她面前。
沐和弦眼疾手快地灭了手机屏幕,心虚地说:“梦琳,你今晚怎么这么晚回来?”
邓梦琳调整了下单肩包,“今晚同事生日,让一起吃饭唱K。”
她话锋一转,“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去?”
沐和弦将手机揣兜里,编谎:“呃...我刚给我妈打完电话,想着回复完信息再进去。”
晦暗不明的一隅,邓梦琳看不清楚沐和弦的表情,没发现她躲避的眼神,舔唇的动作。
邓梦琳:“那现在一起回去吧。”
沐和弦:“嗯。”
回到宿舍,骆雪润和顾凝瑶都洗完澡在床上躺尸,各自玩着手机。
顾凝瑶听见动静,探出个脑袋,摘下右耳的耳机,“咦?你们怎么一起回来?”
邓梦琳:“刚好在楼梯口遇见。”
顾凝瑶“哦”一声,继续看剧。
沐和弦去图书馆的频率很高,所以晚上晚点回来,宿舍里没人觉得不对劲。
沐和弦刚坐下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拿出来看。
心惊。
右眼皮忽然猛跳三下。
宝批龙:【没看见。】
没看见是指什么?他们离开前不涉及这个话题吧?
继续往前推。
那两个字在耳边回响——“而且”。
虽然沐和弦不想承认,但种种迹象表明,唐经驰好像知道她误喝他的酒了。
这种猜测涌上头,沐和弦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凉嗖嗖。
有人拍她的肩膀,沐和弦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慌乱地看向拍她的舍友。
邓梦琳不解,眉头紧锁,“阿弦,你怎么了?”
沐和弦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平静地说道:“没事,在想那篇选修课论文应该怎么写。”
“你前两天不是写得差不多了吗?”邓梦琳想起两天前她们刷牙时的聊天内容。
沐和弦眨了眨眼睛,生硬地瞎编:“没,后半部分有些要再修改修改。”
邓梦琳清楚沐和弦的脾性,在学习方面相当认真,不疑有他,回到她唤沐和弦的最初意图:“你要去洗澡吗?不去的话,那我先去了。”
沐和弦点头,“嗯,你先去吧。”
正准备去收衣服时,邓梦琳想起什么,“阿弦,我怎么感觉你身上有烟酒味?”
没料到会在ktv沾上这些味道,沐和弦低头嗅,不仔细闻还真的发现不了,大概率是她习惯了。
不过,她依然面不改色地说:“没有吧。”
邓梦琳没纠结,喃喃道:“估计是我身上的吧。”
待她进去浴室,沐和弦长舒一口气。
她淡定地打开微信,给唐经驰回复了:【?】
对面很快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宝批龙:【没看见你偷喝我的酒。】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组合起来却让沐和弦如遭雷击。
他!
真的看见了!
可她确认过了!
他当时明明在回复信息!
沐和弦迷茫地盯着他的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回复。
要承认吗?
还是否认?
她迟迟没有回复,唐经驰的信息再次弹出来。
宝批龙:【已读不回?】
诶?
她明明没有输入内容,唐经驰怎么知道她已读?
难道点进对话框,昵称就会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目前进退两难,不回又不行,回的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沐和弦只好硬着头皮上回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宝批龙:【装?】
沐和弦颓废地垂下脑袋,破罐破摔。
沐和弦:【我不小心拿错了!】
沐和弦:【谁让你的杯子放在我面前。】
宝批龙:【不装了?】
沐和弦:【......】
沐和弦:【我以为你没看到...】
宝批龙:【两条罪名。】
宝批龙:【不专心,不老实。】
沐和弦辩驳:【哪有不专心。】
宝批龙:【杯子都能拿错,还能叫专心?】
沐和弦:【也就偶尔。】
沐和弦:【你都看见我喝过了,你还喝。】
发出去后,沐和弦意识到不对劲,不应该这样回复,这不是惹祸上身吗?
刚想撤回,唐经驰的信息进来。
宝批龙:【你说呢。】
不想再谈论此话题,沐和弦扯了个借口匆匆下线。
沐和弦:【我去洗澡了。】
沐和弦:【今晚的事,不好意思。】
说完直接退出微信,生怕停留在聊天对话框,他发信息过来时又被他察觉到已读不回。
果然,唐经驰又发了信息过来。
宝批龙:【道歉只用嘴说?】
沐和弦看着他的信息,没有点进聊天对话框。
福至心灵。
霎时间明白为什么唐经驰没有换一杯。
正巧高明和他喝酒,如果他不喝或者说要换杯子,大家肯定会起疑。
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她的社死。
联想至此,沐和弦强行熄灭的暗恋火苗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没有生机的她像一朵蔫掉的花。
沐和弦看着手机屏幕变暗,然后自动熄灭。
邓梦琳洗完澡出来,沐和弦收拾衣物去洗澡。
拧开花洒,沐和弦在浴室放空自己,闭着眼睛感受流水砸脸。
洗完出去后,大家躺在床上。
沐和弦洗完内衣裤晾起来,将换洗衣物丢进洗衣机,插电启动,进来关上阳台的落地窗,顺手拉上窗帘。
她看时间不早了,熄灯前问她们:“准备睡了吗?我关灯了哦。”
三人齐齐地应一声:“嗯。”
沐和弦关灯,爬上床。
打开手机,唐经驰的信息被新消息压下去。
明天的选修课《中国陶瓷欣赏》,任课老师外出调研,调整成明天下午九、十节再上,在西区的303教室。
简略地浏览完,沐和弦往下划,然后停下。
看着宝批龙发来的信息,迟迟没有动手。
不回复好像不好,可如果回复,应该说什么?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沉默以对。
她关掉手机放在枕边,躺下侧着睡,背对手机。
翻来覆去,沐和弦再次拿起手机,找到宝批龙,看着对话内容,嘴角燃起的笑容很快便熄灭。
他和那位女生的聊天记录历历在目。
点进他的头像,沐和弦将他的备注从宝批龙修改成唐经驰。
她竟然有一丝丝的难过。
放下手机,躺了良久,沐和弦还是没睡着,翻身面朝纯白的墙壁,手机静静地躺在眼前,进入了她所梦寐以求的熟睡状态。
再怎么说,唐经驰晚上送她回到宿舍楼下,不回信息,说不过去。
沐和弦默默地拿起手机,打开wifi联上校园网。
沐和弦:【下次一定登门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唐经驰:下次一定,给我画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