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经驰对面是一个与他同龄的男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右耳戴着很亮眼的蓝色耳钉,许是喝了酒,偏黑的脸很红,面对唐经驰不和善的态度,他一脸无所畏惧,“当初,你毁了我和我爸,现在还想干什么?”
唐经驰的脸色分毫未变,扯了扯唇角,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叫人战栗,“只要有我唐经驰在,你们就休想过一天好日子。”
金发男人眼里生出几分怯意,转瞬即逝,恶狠狠地说:“你不要忘了,当年,你才是那个推他入深渊的人。”
他刚说完,唐经驰的脸色变得苍白,没有说话。
好巧不巧,沐和弦手心里唐经驰的手机再度响起。
听觉灵敏的唐经驰闻声望来,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没人察觉,他快步走向沐和弦,“怎么出来了?”
沐和弦感觉到他慌了,将手机交还给他,“你妈妈给你打电话。”
唐经驰揽过沐和弦往回走,转身的瞬间,沐和弦和那个金发男人短暂地对视一眼。
没把沐和弦当外人,唐经驰接通电话,“喂?”
他们挨得很近,沐和弦能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快过年了,什么时候回来?”
唐经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还长着呢。”
“这么久不回家,难道你不想我和你爸吗?”
“知道了,我有空会回去。”
“带上你女朋友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让我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你远走他乡。”
每个字都很清晰地钻进沐和弦的耳,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转念一想,和她没有关系,唐经驰是先来找沈凯文扩展,他们之后才认识的。
唐经驰换了一只手接电话,“有时间会带回去的,没什么我就先挂了,还有别的事。”
等唐经驰挂了电话后,沐和弦偷瞄他,想问刚才那个人,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好像心情不好,那就不提让他不开心的事。
回到包厢,唐经驰和他们喝酒聊天,看起来没有受刚才那个人影响,可沐和弦能感受到他心绪的变动,离开前还同她开玩笑,要求她唱一首《奇妙能力歌》,现在没了音。
沐和弦没有把她的歌顶到最前面,将近一个小时后,才轮到她。
丁薇唱完一首《偏爱》,问:“这首《奇妙能力歌》是谁的?”
沐和弦举手,“我的。”
丁薇把麦给她。
沐和弦随着音乐酝酿,开口轻唱:“我看过沙漠下暴雨……”
空灵婉转的声音完全融进这首歌里,唱出同原唱一样的氛围。
在场的人都被沐和弦的唱功惊讶到,丁薇率先鼓掌。
唱完后,唐经驰跟着拍手,这才露出笑容,“不愧是最拿手的歌,算下来,我没有亏。”
沐和弦:“你是奸商吗?整天惦记着有没有吃亏。”
唐经驰:“不做个奸商,怎么挣老婆本呢。”
沐和弦:“......”
这个人真的是!
今晚的聚会结束,唐经驰送沐和弦回家。
一路上,唐经驰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没怎么开口说话,和平常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和唐经驰在一起半年,沐和弦对他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心情好会多说几句,甚至各种花式调侃,心情不好基本不说话,甚至眼神不给你一个。
沐和弦不知道他和那位金发男人之间有过什么纠葛,会对他的影响这么大。
直到送她回到家,唐经驰都没有跟她说与那个人的事。
沐和弦同唐经驰挥手道别,往楼道走了几步,回头。
唐经驰没有离开,仍旧保持着背靠车身的姿势,低头拢火点烟,猛地吸一口,吐出层层烟圈,抬头与沐和弦对上眼。
没料到她会回头,唐经驰夹烟的手一顿。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庞被缭绕青烟遮挡,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明明是难以驯服的野狼,此时此刻,却像落魄的败犬。
沐和弦动容,朝唐经驰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耳朵贴着宽阔的胸膛,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奏出一曲乐章。
唐经驰垂下手,避免烟雾熏到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是她问他才对吧。
“没有,就是想抱抱你。”沐和弦没有明说,如果是令他心痛的事情,她不想主动提及,等到他愿意跟她分享。
唐经驰低头,在她耳边说:“沐和弦,今天不害羞了?”
平时在车里稍微亲密一点,她都像只警觉的小猫咪,随时亮出獠牙。
沐和弦的声音闷在唐经驰的胸膛,“那我不抱你了。”
说着赌气的话,沐和弦形式性地要离开他,被唐经驰一把抱住纤瘦的腰身,牢牢固定住,丝毫动弹不得。
唐经驰流露出几分痞子气,“那你试试能不能走。”
在一位经常健身的男人面前,沐和弦的挣扎显得十分无力。
弱小又无助,但是有脾气。
唐经驰被她的行为逗笑,胸腔微震。
沐和弦反抗失败,怄气地说:“下次我要跟着你去健身,不然以后都打不过你。”
唐经驰反问:“你健身就能打得过我吗?”
沐和弦:“......”
唐经驰将头抵在她的右肩,低沉的话语顺着她柔软的发丝入耳,“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男人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的无力和卑微。
沐和弦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会。”
有点酸酸涩涩,高傲狂妄的他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唐经驰低低地“嗯”一声。
沐和弦追问:“干嘛突然问这个?”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
和唐经驰分别后,沐和弦回到家。
沐保军刚洗完澡出来,“回来了?”
沐和弦将斜挎包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嗯。”
沐保军瞧她脸色不是很好,走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了?出去玩心情还不好?”
就连沐和弦都没察觉,“没有啊,我没有心情不好吧。”
沐保军对自家的女儿了解得十分透彻,“你平时回来都恨不得哼段小曲儿,现在垂头丧气的,老实说,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沐和弦:“怎么可能吵架,吵架他吵不赢我的。”
沐保军脸上写满不信,“是吗,我看是你吵不过他吧。”
“......”
真是知女莫若父。
在沙发上休息会儿,沐和弦洗澡上床躺尸。
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
沐和弦拿出手机给唐经驰发信息。
沐和弦:【睡了吗?】
对面没有马上回复,沐和弦抱着手机等了一分钟,他的昵称依旧静悄悄,像是睡着了。
十一点十三分就睡了吗?
这么想着,手心里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
沐和弦忙不迭地解锁屏幕,点进微信。
宝批龙:【还没。】
沐和弦:【洗澡了吗?】
宝批龙:【没有。】
沐和弦:【还没酒醒吗?喝点蜂蜜水,我之前不是买了一罐放在冰箱里。】
宝批龙:【太甜了,喝不下。】
沐和弦:【快去喝。】
沐和弦:【叉腰.jpg.】
宝批龙:【那你唱首歌给我听。】
沐和弦:【今天在ktv不是唱过了?】
宝批龙:【不一样,那是等价交换,现在是另外的交换条件。】
沐和弦:【......】
有没有搞错,喝杯蜂蜜水还要等价交换,摆明哄小孩吃药的剧情!
不到五秒钟,宝批龙一个视频打过来。
沐和弦接通。
出现在视频里的不是唐经驰,镜头对准大理石茶几放着的一罐几乎没有动过的蜂蜜。
他懒洋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准备唱什么歌?我去煮水。”
沐和弦嗔怒:“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这样吗?”唐经驰拖腔拖调,“我还以为你不拒绝就是答应,原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他没有转成前置摄像头,沐和弦看不见他的表情,估计还是那副贱兮兮的模样。
最后,沐和弦妥协:“行吧,你去煮水。”
镜头随着他的走动摇晃。
唐经驰没有点歌,沐和弦自作主张地给他唱一首杨千嬅的《勇》。
没有伴奏,沐和弦清唱,不会讲粤语的人唱粤语歌,总有几分奇怪的味道。
听了前面几句,唐经驰忽然打断她:“你唱的是什么歌?”
沐和弦看着手机屏幕里的唐经驰,一本正经地说:“杨千嬅的《勇》啊,你没有听过吗?”
唐经驰:“不是没听过,而是听不出来。”
沐和弦:“......”
他慵懒的神情透着些许嫌弃。
沐和弦愤愤不平:“下次别想我唱歌给你听!”
“敢情你是来练歌的?”唐经驰半垂着眼眸,“怎么不见你在ktv唱。”
“ktv里这么多人,我怎么好意思?”
“在我面前就好意思?”
“你是我男朋友,有什么不好意思。”沐和弦补充,“而且是你求我唱的,还搁那儿挑三拣四。”
“那不叫求,是等价交换。”
“不管,就是求。”
......
一个晚上拌嘴十几分钟,沐和弦练歌半个小时,最后时间不早才挂掉视频。
唱歌唱得口干舌燥,沐和弦起身去客厅倒杯水喝,正好周艳出来上厕所,打了个哈欠,“阿弦,今晚在ktv没唱够?我和你爸都听你唱一晚上了。”
沐和弦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说:“够了,唱够了。”
说完,她咕咚咕咚地喝水,恨不得将脸埋进水杯中。
都怪唐经驰!
罪魁祸首!
等周艳进了厕所,沐和弦一溜烟地跑进房间关上门,后背贴着门,万分懊恼。
她明明没有唱很大声啊!家里的隔音这么糟糕的吗?!
那今晚她和唐经驰的聊天也被他们听见了?!
第二天,沐和弦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周艳和沐保军已经去买菜散步了,幸好他们都不在,不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
第三天,
一觉醒来,沐和弦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唐经驰发信息。
沐和弦:【今天准备干嘛?】
宝批龙:【在家躺尸。】
宝批龙:【怎么,一起来吗?】
沐和弦:【……】
在床上和唐经驰腻歪了好一会儿,沐和弦才起床洗漱。
吃过晚饭,沐和弦收到骆雪润发来的微信。
骆雪润:【哎呀,阿弦,之前待就业时还说去栖州找你,后来找到工作忙得团团转,根本腾不出时间,现在接近年关更忙。】
沐和弦:【等你有空再来。】
骆雪润:【呜呜呜,阿弦,不好意思啦!】
聊着聊着,又聊到工作上的问题,骆雪润对某些同事令人无语的操作进行吐槽。
比起上学,工作似乎更多令人厌倦的糟心事,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骆雪润发现大部分都是自己在说,沐和弦基本上听她吐苦水,骆雪润感慨:“你应该没有什么烦恼吧,男友是老板,烦恼少一半。”
沐和弦回想刚去成娱的时候,大家很友好,特别是她那时候饭卡没有办下来,成沁怡请她吃午饭,还给她介绍公司里的其他人,工作氛围相当友善,有种大学上学的感觉。
沐和弦同骆雪润开玩笑:“你可以过来我这里,我让唐经驰给你开后门。”
骆雪润:“哟,既然老板娘说这种话,那我可要认真考虑考虑了。”
沐和弦咯咯咯地笑。
骆雪润忽然换了个较严肃的口吻,“阿弦,说实话,我对唐经驰不了解,但我感觉他个人挺好的,你们很合适。”
沐和弦:“他做了什么给你留下好印象?”
骆雪润刚想说话,不知道被谁叫住,临急临忙地对沐和弦说:“阿弦,我有事,下次再和你聊。”
沐和弦没说什么,“嗯,拜拜。”
挂了电话后,晚上八点三十八分,没什么事做,沐和弦打算去附近散散步。
沐保军和周艳已经散完步回来,在家门口碰上准备出门的沐和弦。
因为沐和弦之前经常晚上出去和唐经驰约会,沐保军误以为她去约会,“今晚回来吗?”
被问得一头雾水的沐和弦愣愣道:“啊?”
沐保军:“你不是去和你男朋友约会吗?”
沐和弦:“不是啊,我出去散散步就回来。”
沐保军没说什么,点点头。
好巧不巧,隔壁的张云燕打开门把垃圾放在门边,瞧见他们一家三口,笑道:“准备出门吗?”
自从上次她夸大其词,弄得沐保军对唐经驰产生误会,沐保军看到她都绕开走,现在听见她的声音,二话不说直接进屋,只有周艳和她聊两句。
沐和弦独自出门,摸出口袋里的无线耳机,连上蓝牙,听歌散步。
不知不觉,沐和弦走了半个小时,来到她以前的初中——栖州一中,学校的三栋教学楼灯光通透,四周静悄悄,偶尔一辆摩托车驶过打破这宁静。
现在还没放寒假,学生们晚自习,如果她没记错,要九点二十分晚自习才结束。
看着校门口附近的那棵大榕树,沐和弦不禁感慨,她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好久没有回过母校,不知道她毕业那年开始装修的图书馆装潢怎么样。
沐和弦还停留在回忆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隔着一条八米宽的道路闯入视野。
唐经驰怎么在这里?
沐和弦摘下耳机,举起右手,打算唤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她眼睁睁地看到唐经驰抽过的半截香烟摁在他对面五十多岁男人的手背上,半眯着眼眸,嘴角显露轻蔑的笑,薄唇一张一合,即使听不见他说的话,能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戾气和狠劲。
眼前的画面过于清晰,沐和弦感觉她的心同样被烟头烫了一下。
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误会吗?
为什么唐经驰会这种态度?
可对方年纪这么大了。
年迈的男人突然哈哈地笑起来,松弛的脸似乎在颤抖,恶狠狠地盯着唐经驰,哆嗦着嘴唇不知道在骂什么。
沐和弦不敢轻易走近,她怕唐经驰发现。
十分钟过后,老男人甩手而去,只余唐经驰在原地,他抽得更凶了。
沐和弦手心里的耳机被她死死地捏住,一步一步地走向唐经驰,直到来到他身旁,一股浓烈的酒味同烟味侵袭着她的鼻腔,语气如同死寂的夜,“你怎么了?”
唐经驰闻声看来,暴戾的眼膜里闪过一丝诧异,而后恢复凉薄,“你怎么在这?”
“我家在附近啊。”沐和弦故意用轻松的语气,“你来这里怎么不跟我说呢。”
唐经驰偏头的瞬间,沐和弦借着路灯,看到他嘴角的伤,慌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作势要给他擦嘴角的血丝,被他抬手推开。
“不用了。”
沐和弦手心里的右耳耳机砸下水泥地板,清脆的一声。
看着地上的耳机,沐和弦蹲下身捡起来,突然委屈涌上心头,她紧咬着嘴唇,没有看他。
她委屈的神情尽收眼底,唐经驰顿感懊恼和自责,“对不起。”
语罢,徒留一地的沉默和心碎。
沐和弦缓和了情绪,缓缓开口道:“你不开心的话可以说出来,我可以成为你的垃圾桶,不要随便对其他人态度恶劣。”
唐经驰精准地抓住重点,“你看到了?”
被他一身的怒气震慑住,沐和弦咽了咽口水,“嗯。”
唐经驰忽然笑了,“你所见即我,我不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你所见即我,我不反驳——摘自徐泊梧的《所见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