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另一边。
麦青接到任务之后，坐不住了。
她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顶着空调的冷气，忍不住搓搓手臂。
现在麦老爹的生意不景气，她卡里的钱也不是无底洞，任何一个十万块都能压死她。
麦青上线【曲颂黑粉指挥中心】
【我是曲颂黑粉：@全体成员，有没有人知道曲颂的行程，急急急！】
【干翻曲狗：黑老师，发生甚么事了？】
麦青编了个理由。
【‘恳请曲狗退圈’分享了一条视频。】
【恳请曲狗退圈：两个小时前人在A市人民医院】
【干翻曲狗：嚯，还得是狗老师！】
居然在A市？
麦青第一时间点开视频，随着晃动的开头，一对男女的身影变得清晰。
曲颂高挑又清瘦，立体的五官在低像素的画面中依旧惹人注目，他面前是一位枯瘦的中年妇女，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苦苦哀求，模样看着可怜。
而曲颂无动于衷，两双手垂在两侧，丝毫没有要搀扶住女人的意思。
狠决、冷漠。
麦青的第一感受。
【电影圈一定不能有曲子：花妈又来薅他啊。】
【干翻曲狗：哎哟，这视频放到网上，曲狗不得再挨一轮网暴？】
【电影圈一定不能有曲子：别这么幸灾乐祸的，咱们是黑子，又不是没底线的喷子。】
【我是曲颂黑粉：这个视频传到网上了吗@恳请曲狗退圈】
【恳请曲狗退圈：没呢，已经被我买断了，就看他们公司出不出高价收。】
【干翻曲狗：他们公司真的会收吗？】
【恳请曲狗退圈：八成不会，碰碰运气。】
【花那么大价钱买的，卖不出去不得亏死？】
【恳请曲狗退圈：嗨呀，公司不收，自然会有真爱粉收的，曲狗死忠多，私信一圈，要的人可不在少数。】
【不愧是狗老师！】
【恳请曲狗退圈：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而已。】
这位“狗老师”来路神秘，却掌握着娱乐圈所有明星的黑料，网上的大部分明星塌房和他都脱不了干系。
曾经群友一度怀疑，“狗老师”的主业就是“狗仔”，所以才有了“狗老师”这一尊称。
【我是曲颂黑粉：这个视频我收，多少钱，我转你】
狗老师小窗发来消息：
【你要的话，我直接发你，钱就算了。】
【没事儿，该怎样就怎样】
【行，一条视频一千，买断的话一千五，熟人算你一千好了。】
狗老师一共给她发送了23条。
看着聊天窗噗噗冒消息，麦青心头的肉隐隐作痛。
23条啊。
那就是23000.
起码比任务失败扣的少。
麦青继续咬咬牙：
【ok，银行卡号给我】
对面也很爽快，收了钱就将底片全部删除，并且格式化，每一步都录频给麦青。
【没有了哈，我能收的都收了，但不排除医院还有人漏掉了。】
这是份免责申明。
狗老师只能保证网上不会出现这23条视频，但不能保证23条视频以外的画面。
【好的】
银行卡余额持续减少，麦青的心脏差点受不了。
她看着剩下的余额，选择暂时闭上显示余额的小眼睛。
就当没看到，就当没看到。
【滴！请宿主及时完成任务！】
麦青：又来催命了。
鉴于在偌大的A市找到一个走动的人太困难，麦青和系统打了个商量：
“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找人太费劲儿了。”
【滴！只有早任务对象情绪波动的时间段完成，才算有效任务。】
系统的一切标准都是根据曲颂来定的。
十一点三十七分。
麦青还在深夜劳动。
【滴！任务失败，扣除余额100000】
劈里啪啦的打字声暂停了一秒，很快又恢复如常。
默数了十秒，全身通电的痛感没有袭来，麦青露出了然的笑容。
通过这么多次惩罚试验，她找全了规律。
任务失败，扣钱。
情绪抵抗，电击。
曲颂在场，系统强制执行。
只要她和曲颂不见面，她就还有65次失败的机会。
躺平了。
**
周日，A市机场。
今天是出发录制《假偶天成》的日子，昨天《佳偶》在线上平台播出，第一期的播出正如王导所料，在全网掀起了腥风血雨。
转型期爱豆上恋综，曲颂黑粉节目上贴脸开大，无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都是相当炸裂的。
稳定输出的影帝和超模沦为小透明，毫无水花。
观众喜欢不喜欢看倒是不知道，热度是直接炸了。
曲颂、江翼州、麦青这三个人的名字轮番上热搜，在榜上挂了整整一天，作为素人的麦青直接闯入了公众视野。
尤其是她将曲颂推下沙发的画面，在全网短视频平台不间断播放，轮回展播她的恶行事迹，曲颂粉丝连夜辗转各大评论区，罗列麦青的十八条罪名，直接判处她互联网死刑。
麦青打了个车去机场，车上，她发现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偷瞄她。
她低头装模作样地玩手机，借着压低的帽檐观察。
这一次不是她的错觉。
司机师傅应该认得她。
那副好奇、探究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麦青把头埋得更加低，一路上都在祈求千万师傅别开口说话。
车子刚在机场门口停稳，麦青抓着背包就奔下车，没等司机过来帮忙，火速拉开后备箱，将自己的行李拖走。
“谢师傅！”
等司机解开安全带，周围哪里还有麦青的身影。
车费到账的声音响起，司机师傅又系上安全带，摇头晃脑地嘀咕：“应该是认错了，认错了。”
进了机场大厅，麦青的实感就更加强烈了。
几十个保安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阻挡着身后庞大的人群。
乌泱泱的人头攒动，翻涌着，推搡着，随时都能吞没那道脆弱的人墙
“江翼州！”
撕心裂肺的呐喊冲上顶棚，在大厅不断回响。
麦青的行李箱轱辘吓停了。
她余光瞄了一眼，将自己的面孔藏得更加严实，不由得加快脚步。
“江翼州！赔钱！”
“赔钱！”
“赔钱！”
爱豆的恋爱，就是粉丝的背叛。
这是粉丝对于爱豆的愤怒。
长久以来，还没有爱豆能笑着走出恋爱这个课题。
麦青隐约感觉自己应该和江翼州是同一个航班。
她将脑袋别向人群的反方向，托着行李箱一个劲儿地往登记办理处走。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身后瞬间爆发出疯狂的叫喊，混乱无序的骂声随即而来。
麦青不用回头都知道，江翼州进来了。
要不是奔跑太过引人注目，她真想撒丫子狂奔。
作为最近的互联网两大恶人，在机场碰面的场景她都不敢想象。
现场的粉丝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了？
麦青小跑了起来。
但有人想拉着她共沉沦。
“麦青！等等我！”
麦青左脚绊右脚，推着箱子向前趔趄了一下。
大哥！
都这样了，你还不夹着尾巴做人！
这么高调做什么？
麦青头也没回，两只脚交替地频率明显加快。
她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江翼州把东西都甩给主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江翼州！”
“麦青滚！”
麦青膝盖一软。
怎么到了她就是“滚”？
不过好像她的性质更恶劣些。
晃神的功夫，江翼州就追了上来：
“怎么叫你，你都不停的。”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举止带着精心刻意的松弛。
麦青要笑不笑：“你说呢？”
她抬起手，示意他好好听听这些谩骂：
“麦青！你怎么不去死！”
“麦青！滚呐！”
“麦青！”
“滚！滚！滚！”
还有些更脏、更长的话，全都隐藏在一声声“滚”当中。
江翼州的目的达到了。
死也要拉着麦青一起沉沦。
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失控的人群冲破薄弱的人墙，一发不可收拾地涌了出来。
他们以黑云压城的气势迅速逼近。
几个保安倒在地上东倒西歪，勉强有几个冲到前面拦人，转眼又被甩飞。
“停下！”
“碰我做什么！”
“别碰我！”
“别挤我！”
大厅乱成了一锅粥，糟糕极了。
在麦青的视角中，她就是那只被兽群盯上的猎物，逃无可逃。
这就怪不得她了。
麦青闪身躲在江翼州身后，将人高马大的家伙当作挡箭牌，“我是被你拖下水的，你得负责。”
“你松开！”
她拽着他背后的衣服，不肯：“你赶紧想办法先！”
“你拽着我，我怎么想？”
“我拽的是你衣服，又不是你脑子！”
“那你也得先松开我！”
“你一个人跑了怎么办？”
已经有粉丝冲上来了。
很快，他们两个被团团围住。
这回的骂声更加清晰，麦青听清了那些长句：
“曲颂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任你这么侮辱？”
“无耻下流，没妈养的东西！”
“嘴巴不干净可以别要！”
······
一只手穿过拥挤的人群，往麦青的后背推了一把。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无力维持平衡。
眼看着就要摔到江翼州身上，她松开了手，逆着人流侧开身子。
“啊！挤死了！”
“谁在挤啊！”
人群推推嚷嚷，她无助地陷入看不见的人群。
麦青倒在地上，害怕地护住脑袋。
错乱的脚步踢打在她的后背、手肘、肚子，她痛到不能自已，止不住地想要蜷缩起身子。
在这一刻，她竟萌生出对死亡的实感。
“有人摔了！”
“别挤了！有人摔了！”
“没在挤！”
“不要再挤了，踢到人了！”
江翼州开始吼人，前面几个粉丝才消停下来。
他瞪了他们一眼，又惊又怕地将地上的麦青扶了起来。
“你没事儿吧？”
麦青身上多处挂了彩，手肘和膝盖擦破了皮。
她看了眼破皮的地方，疼是真的疼，可又不好用手去擦，只能悬着胳膊。
这算不算献祭自己，给曲颂赚了一波路人缘？
她自嘲地想。
见人摔倒，这些人倒是冷静下来，知道后怕了。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跟鹌鹑似的，连句“没事儿吧”都问不出口。
麦青哑然失笑：“这下，能让你们消消气了吗？”
没人敢说话。
她就站在那里，看不出喜怒，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像见了教导主任似的，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肩膀。
无形之中的威压让他们空出了一片真空地带。
麦青很狼狈，可没有人敢笑。
不知道谁喊了句：“曲颂也在机场！”
安静的人群重新骚乱起来，唯独不敢往麦青跟前凑。
曲颂推开人群，一步步往中间走。
见到一身狼狈痕迹的麦青，他的脸色冷得可怕，宛若一座无法靠近的冰山。
可在麦青眼中，这座冰山下藏着个敏感脆弱的孩子，安抚不好就要躲进柜子里哭哭啼啼。
“我没事儿。”
麦青独有的温柔语调响起。
瞬间，冰山消融。
他的眼眶红得彻底。